回到家的李明远四处排查出门前做的标记。

    他自嘲道：“这样下去会得被迫害妄想症！”

    但这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上次住在201的王大牛就是一个教训，平时楼下卖红薯，实则是黑猫派来监视自己的特工。

    身边的任何人都应该提防一些。

    自己本来就应该想到的，以王大牛职业的收入，怎么会住和自己一样的房子呢？

    躺在床上的李明远复盘今天的谈话。

    自己对胡国英确实有所保留，自己空间的秘密，自己身体素质很强的秘密，自己是特高课派来的棋子的秘密。

    但一个谎言却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

    之前，他对升官是没有多大的欲望，反正不管是中统，还是军统，迟早都会玩完。

    可是经过今天的事情，他的态度有所改变，如果自己坐在高子轩的位置上，那就能很容易地帮助到组织。

    同时，自己的势力强一些，也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自己还有什么优势呢？重生带来的记忆，空间，身体素质，上辈子学过的日语、英语、德语、俄语。

    带着对未来的希望李明远浅浅睡去。

    照例，是被对面的邻居惊醒的，但他并不恼怒，再次在猫眼窥视了起来。

    林浩和苏婉吵架不是为了别的，还是因为钱。

    这次是吵的最凶的一次。

    苏婉是个有些胆小的女人，上次接触时，李明远对这个深有体会，你盯着她看时，她会像一只炸刺的小猫。

    但这次，这个胆小的女人决定捍卫自己的钢琴。

    “这架钢琴，陪了我二十年，开心时我会弹它，不开心时，它也会陪我，家里破产的时候，父亲用最后的代价，留下了这架钢琴，求你不要卖掉它。”

    面对苏婉的苦苦哀求，林浩既痛苦又羞愧，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突然身体一怔，决绝地离去，只留下一句。

    “这辈子，我亏欠你太多，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会祈求上天，让你不要再遇到我，对不起！”

    苏婉早已哭花了脸，靠着门滑坐到地上，她不再流泪，但是看上去像是已经死了。

    林浩再回来时，带着当铺的几个人，当铺那人进去看了看，“破旧钢琴一架，年代久远，折价五十大洋。”

    “这位先生，您还当不当？”

    林浩不敢去看苏婉，声音轻又坚定：“当！”

    “哎，这位女士，麻烦让让，别把上好的钢琴磕着碰着了，这可是西洋乐器。”

    苏婉不说话也不动弹，没有一丝反应。

    不哭不闹更让人害怕。

    林浩干黑的身体像是一块坚硬的铁条，铁条弯了，朝着自己的妻子跪了下去。

    苏婉无动于衷。

    俩人对峙，当铺的催促。

    吱嘎，203的门开了，李明远走出门，对着当铺的说：“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还有你的心咋这么黑呢？你个鳖犊子玩意，上好的西洋乐器就五十？我看你是无耻！”

    他转头对林浩说：“钢琴抵押到我这里，那个啥，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从我这里买回去。”

    “平时没事，苏婉也可以去我那里弹一弹，省的我请琴师了。”

    林浩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李明远，对着当铺的说：“就五十，钢琴你带走。”

    “我出二百！”

    林浩犹豫了。

    “三百！”

    林浩不再犹豫，“行，放你那里，我迟早会赎回来的。”

    当铺的骂骂咧咧地走了。

    “行了，起来吧，来，搭把手，帮我抬屋里去。我一个人抬不动。”

    苏婉的眼泪再次流出，但只是默默流着。

    她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李大哥，你又帮了我们。”

    林浩只是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就拿着钱走了。

    苏婉解释道：“对不起，李大哥，林浩他，他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没事，以后想弹琴了，你可以来我家里弹，别客气。”

    苏婉像只炸了刺的猫，红着脸关上门，躲在门后。

    李明远收拾收拾也准备上班了，关上门，顺手在门缝上半部留下一根肉眼难见的近乎透明的丝线。

    路上，李明远看见一些人围成了半圆，像是一群鹅被无形的手提着脖子，伸长了往里看。

    人群散开，又干又黑的林浩抱着一个满身污垢、奄奄一息的小孩上了黄包车，后面跟着一对衣衫褴褛的男女。

    隐约听见林浩说：“去医院。”

    今天宋俊杰又没来，江文博毫无心机地和李明远聊着天，张慧敏偶尔抬起头来，温柔地笑笑，又继续认真工作。

    至于李文渊，也没有什么异常。

    下午，李明远被叫到了高子轩的办公室。

    “今天早晨，曾老板带了两个人，成立临时小组，挂在总督察的下面，要调查内鬼。”高子轩嘴皮很薄，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嘴唇像是一个小圆圈。

    中统总督察是专门监视中统内部人员的机构。

    “丝，我就纳闷了，找个外人来？”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激动地在空中挥舞：“还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人还要可信的？哈哈，谁可信？我不可信吗？”

    嗤笑两声，他才看向李明远：“你不是情报科的人，但你是我的人，你接触过上次交换过来的情报，你没有将情报传出去，说明你是可信的人，我安排人推荐了你。”

    “你要积极配合他们的工作，顺便给我盯着他们，虽然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下边总有人啊，会出点小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高子轩这次大方了一些，给了李明远50元。

    李明远走后，高子轩喃喃自语：“这人啊，就不能一次喂饱，喂饱了，就不会听你的。”

    “临时小组，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哼！”

    果然，不一会，李明远被通知到二楼一间单独的会议室。

    里面大概二十来个人。其中李明远认识两个人，刑讯科的张大锤，看门的潘小六。

    最前方站着一男一女，三十来岁，他俩都穿着短褂长裤，布鞋，男的光头，女的扎着马尾，看起来干练精神。

    那男的拍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新鲜的是，他给大家抱拳，这在特务机构可见不到。

    “鄙人阎永新，家妹阎亚凤，本是乡野村夫，承蒙老板看重。”

    “各位都是党国的精英，今天召集大家来此，是要干一件大事。”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揪出内鬼。”

    “你们的档案我都看了，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今天成立这个临时小组我很高兴，各位，让我们为小组的成立鼓掌。”

    ……

    阎永新睁着眼睛说瞎话，将叫来的人都一本正经地夸赞一番，然后将人带去了新的办公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