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启国，青楼都是由官家运营，自元帝下令免税后，官娼，盐铁，茶叶这三项便成了朝廷最重要的财政来源。

    出了驿站，陆平领着方彩鸾找到怡香院的位置，躲在巷子的角落里，暗中观察。

    时间快到子时，大街上空空荡荡，在怡香院的门口，挂有一对粉色灯笼，照耀出一片朦胧的光彩，有几个大汉守在门口，面色不善。

    怡香院会在子时关门，到了子时还未出楼，便算是留夜客了。

    此刻进门的没有，多是些身穿薄纱，花枝招展的女子，不断送着恩客出门。

    陆平愣在原地，他从未进烟花之地，也不通男女之事，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旁边的方彩鸾身为女子，来这种地方也颇为尴尬。

    两人耳力本就极好，陆平的耳力更是百步之内，可清晰分辩针落的声音，此时楼中不断传来女子奇怪的叫声，听的陆平心情窘迫，想撒腿就跑。

    “怎么办……”陆平急忙收拢听力，耳朵发烫，像是个做错事了的好孩子，惭愧的低下了头。

    “我也不知道。”方彩鸾也低着头，踢了踢自己的脚，“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幸好两人都带着面具，不然肯定能发现彼此的大红脸。

    “既然来了，就没有要走的道理，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探查一番。”陆平定了定心，他决定偷偷潜进去，打探黑鹞子的下落。

    “你不许进去。”方彩鸾闻言大急，着急忙慌的紧扯住陆平的衣角。

    “不进去怎么找人？”

    “我不管，总之就是不许你进去。”

    陆平倒是没想到方彩鸾的反应会这么大，见着她如此坚持，也放弃了心中想法，

    “那我去门口问问总成了吧？”

    方彩鸾没有吱声，过了几息后才默默的松开了手。

    此刻，怡香院中走出一位面貌丑陋，满脸坑坑洼洼的中年男子，他身着锦衣，头戴员外帽，搂着一个面容艳丽，脸色潮红的妓女。

    妓女名叫桃红，身穿红色薄纱衣，玉臂隐现，酥胸半露。

    “祝老爷您慢走。”桃红带着深情款款凝视着着这名男子。

    “好宝贝，今晚我会想你的。”祝老爷色眯眯的笑着，满脸肥肉挤成了一团，临走时还不忘轻薄一把，“来，再让我香一个。”

    “嗯～”桃红故作娇嗔，欲拒还迎的被亲了一口，胸前又被这个老男人抓了一把，他感受到指尖狠狠的变形之后，才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呸，德行。”方彩鸾根本没看，听声音就觉得十分辣耳。

    她讨厌那个男人，也讨厌那个女人。

    桃红目送着祝老爷离去，眼中的妩媚才彻底散去，转而换成一种深深地悲意。

    等了几息，桃红收回了张望，打算转身回楼。

    许久都没见人出门，陆平见着桃红要走，陆平想了想，选择摘下了面具。

    他随手将面具塞入怀中，然后从阴暗中走出。

    本想回去的桃红立马发现了陆平迎面走来，不由的眼前一亮。

    那是一个俊美的少年，他皮肤白皙，眸如点漆，身穿一身利落的黑衣。

    少年眸光平和，脊骨挺拔，步态端正，移动间带着几分风度，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

    陆平走到桃红面前，拘谨的行了一个拱手礼，带着不自在的声音，

    “这位…姐姐，请问黑鹞子可在楼内？”

    “姐姐？”听到这个称呼，桃红眉毛一挑，眼眸转动间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看出来了，眼前少年绝对是个雏儿，甚至可能是第一次来青楼。

    好笑的是，他来青楼不是为了找女人，而是来寻男人。

    更好笑的是，他来青楼找人，居然还用这种无效的笨办法。

    黑鹞子确实在怡香院，但她一眼看出，陆平与他绝对关系不熟，客在楼内，做妓子的怎敢随便开口。

    她清楚黑鹞子是什么人，土匪头子，心黑手狠，武功高强，一个应对不好，自己立刻大祸临头。

    “哎呀，小相公，这怡香院里每天迎来送往的，那么多客人，人家怎么可能都记得住呀。”

    桃红嗲声嗲气道，她横抱了一只手，用手托挤着胸部，本就暴露的雪白凶器更加放肆了，摆明了想让眼前少年好好欣赏一番。

    “这怡香院里黑鹞子不见的好找，白鹞子～可多的是呢，你今晚要不要进来，姐姐可以陪你慢慢找哦。”

    说罢，桃红忽然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陆平的胸膛，不曾想少年似早有察觉，敏捷的闪身躲开，令她微微一讶。

    在暗中，方彩鸾一直暗暗咬牙，见着陆平直接躲开了那个女人，才长吐了一口气，又轻哼一声，目光恨恨的剜了陆平一眼。

    “既然姐姐不知道，那是我打扰了。”陆平脸色通红，带着明显的仓促逃走，走远后才敢闪进巷子，悄悄地与方彩鸾会合。

    桃红望着陆平的背影远去，见着少年避如毒蝎的模样，心头不禁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见着一个愿意服侍的，却跑的如此干脆。

    她见着陆平长相英俊，还是忍不住暗点了他一手，至于能不能领悟，就看他自己了。

    不过就在刚才，少年展现出来的身手也让她暗暗警惕，暗中忖道:

    “这身手，就怕是个来寻仇的，真要在家里斗了起来，我难逃其咎，要不要告诉那个死黑鬼呢，也好讨个情面，万一能有个赏钱岂不是更好？”

    “自小就被那老东西卖进了青楼，现在赎身的钱已经够了，在攒笔钱，将来出去后找个老实人嫁了，好好的过日子！”

    “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还是要去支会一声，省的到时候赖我头上来。”

    桃红思绪流转间，眼神不断变幻，时而闪过恨意，时而又闪过憧憬，最后她的目光坚定了下来，谨慎的瞟了眼守门壮汉，扭动着腰肢快走进怡香院里。

    “你为什么要给她看脸！”方彩鸾见着陆平走了过来，大为不爽，“你就不怕我们的身份暴露嘛。”

    暴露不暴露，方彩鸾其实不在意，她最不爽的是，陆平居然盯着那个女人看了半天。

    “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抓住马脚，我只是觉得戴着面具肯定问不出来，就揭了面具。”

    陆平不懂少女的心思，只觉得她关注点有些莫名其妙，嘴上还是如实说道。

    “那你问出来了么？”方彩鸾收起心中的不爽。

    “她没直接说，但我感觉八九不离十。”陆平点点头，他从桃红的话中明白到了一点端倪，“黑鹞子应该就在里面。”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平想了想，发现自己也不想进这种地方，便道，

    “等吧，黑鹞子天生长得就黑，极好辨认，咱们在门口蹲着，他要是出来，咱们就动手。”

    陆平年纪不过十六岁，身旁的方彩鸾与他年纪相仿，少男少女，脸皮终究太薄了些。

    “哼，天生长得黑怎么了。”方彩鸾没来由的来了一句。

    “你是以前黑，现在正好看。”陆平听出了少女嘴中的不忿，笑道。

    方彩鸾面具下的柔唇这才得意的勾了起来。

    桃红走进了怡香院，踏着楼梯走到三楼，她一路不停，走到一扇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的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

    桃红眼角一跳，轻抚几下胸口，才娇声开口，“爷，今个我在外头送客，碰到个年轻人，向我打听您的下落。”

    “那你说了？”里面的声音霎时冷了八分。

    “没有……自然是没有！”桃红心脏猛的一缩，很快镇定下来，“爷您威武不凡，贱妾哪来的胆子啊。”

    “威武不凡？说的好，那今夜就你来陪我吧，……春杏，你出去。”

    很快，房间内走出一个女子，她衣衫凌乱，脸色有些苍白，带着感激的神色望了桃红一眼，然后迅速离开。

    这一眼，让桃红心脏骤然一僵，浓烈的不安感，在心间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