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之浮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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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诺 空欢喜(贰)

    他守着篝火,和同村人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身上的军服早已看清颜色,手里的长戟已经染成了暗红色,这一仗已是打了半年之久。

    这一夜,本该是团圆守岁夜,可是,许许多多的男人,回不去,他们围坐在篝火旁,手里握着兵器,害怕敌人会趁他们不备之时偷袭而来。

    这一仗,他们不能退,因为身后是他们的家园和妻儿。远处传来低沉的歌谣:乡音绕耳畔,故里常入梦,荒冢无人识,家园何时归。他低头拨弄着火堆,心里想着,这一场仗,究竟要打多久,死多少人,才可以结束呢?

    --题记

    我和崔府君在满是灰尘的刑司间里待了有许久,着实无聊,便八卦起那个纨绔子弟来,我拉拉崔府君的衣袖,轻声问他:“府君,刚刚那个穿青色长袍的家伙是谁啊,在阎王面前都这么嚣张。”

    “他是西王母的弟弟,祖神元始天王的第三子,原本赐居蓬莱仙岛修行,封了个灵海帝君。可是他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喜欢到处闲逛,这次来地府是王母的生辰又快到了,来送蟠桃宴的请柬给阎王的。至于,为什么是他来送,我就不知道了。”崔府君说完后,我才知道刚刚我想揍的是西王母的亲弟弟。

    “那个纨绔,怎么看怎么都和祖神不搭边,祖神那么伟岸一形象,就生了这么一个小白脸出来?该不会是外面捡回来的吧?”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阿孟,怎么在你眼里长得好看的都是小白脸啊?”崔府君用袖子擦擦我脸上的灰笑了。

    “我还有说过谁吗?”我努力想了想,没想起来我还这么鄙视过谁。

    崔府君神色得意的说:“我啊,刚刚认识的时候你总是这么说我啊,你老对我说小白脸,你不要再跟着我。小白脸,你找揍是不是。”

    我讪讪笑了,又拍拍崔府君的脸,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时候刚刚醒过来,你放眼看看,阎王和钟馗长得虎背熊腰的,阿傍阿防和小黑小白又长的那么抽象,你在这一群大男人的衬托下,就跟一朵小花似的,所以啊,我才会那么叫你的。”说着,我又把手放到耳边,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现在坚决不认为你是小白脸了!真的!”

    崔府君神色黯然的看着我,语气沉重的说:“阿孟,难道你觉得我长得不再好看了么,和小黑小白是一个等级了?我不再是你心中的小白脸了吗?”

    “……”

    崔府君看我没有回话,眼神越发的幽怨,“阿孟,你怎么不回答我,难道你真的觉得我变丑了?”

    看着崔府君一脸怨妇表情,眼神幽幽的盯着我。我很不解,很困惑的问他:“崔府君,你被这灰尘呛迷糊了?你就这么想让我鄙视你?”

    崔府君叹息道:“在话本子里但凡被称为小白脸的,都是样貌清秀俊朗之人,当初你叫我小白脸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开心了好久好久呢。诚然,你初见灵海帝君有些新鲜,但是你这般迅速喜新厌旧,着实很伤我的心啊。”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刚刚认识时,我是很鄙视崔府君这个肩不扛手不能提的弱书生。当时只觉得他唯一的优点就是脾气好,我叫他小白脸的时候,他总是笑眯眯的跟在我身后也不见生气。如此回想起来,原来当时他是以为我在夸奖他,不是因为他脾气好有耐心啊。我很悲哀的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说:“府君啊,你在我心中唯一的优点终是破灭了。我现在很替你伤心啊,你在我心中终于一无是处了,好自珍重,任重道远啊!我回去休息休息,不用送了。”

    崔府君这么一听很是着急,拉着我的衣角,不许我走,“阿孟,刚刚我只是有些难过,才会说我长得好看的。我平常是十分谦虚低调的人啊。”

    我很是困惑的问崔府君:“你何时谦虚过?我怎么不知道。”

    崔府君听完一愣,“阿孟,那你说的我在你心中唯一的优点是什么?”

    我有些头疼,攥紧了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崔府君很客气的笑了:“府君啊,你要是在拉着我,耽误我的休息时间,我会忍不住把你揍上天庭的。”

    崔府君松开了我的衣角,委屈的冲我眨眼:“阿孟,我在你心中的优点到底是什么呢?阿孟,你别不理我么。”

    我大步走向门外,步伐欢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崔府君亦趋亦步的跟在我身后,不说话也不上前,我一回头就看见他耷拉着头,没精打采倍受打击的样子。其实我是故意不告诉他,比起灵海帝君那个娘娘腔,我更喜欢他的样貌,眉清目秀,笑容明亮,完胜灵海帝君那个娘娘腔阴柔脸。

    刚穿过了往生林,走到奈何桥边,就看到灵海帝君手指敲打三生石,贼眉鼠眼的样子。我看见他,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走上前一把抓住他衣领,对着他责问:“你想干什么?想打三生石的主意么?”

    崔府君在我身后,拉住了我,面无表情的看着灵海帝君,字正腔圆的说:“阿孟,灵海帝君乃掌管蓬莱的帝君,怎会做着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灵海帝君用手中的扇子挑开我的手,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哎呀哎呀,阿孟姑娘受刑之后依旧这般生龙活虎,果然好体力啊。我就是好奇,来看看秉承女娲娘娘神力的三生石长什么样子,这么一看,不过就是一块破石头么,没什么特别的。”

    我一听到他说我受刑的事情,就怒火中烧,冲他瞪眼:“娘娘腔,我告诉你,你再敢碰三生石一下,我不介意打断你的手!”

    灵海帝君听完说完,眉头紧皱,眼神不善,显然是动怒了,“你刚刚叫我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大声重复:“娘娘腔,就你……”我还没说完,他手挥扇子,一道冰蓝色灵光冲着我的脑门闪了过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支青白玉笔杆挡在我的前面,那是崔府君的勾魂笔。

    笔身发出盈盈白光,轻柔的挡住了朝我袭来的凌厉蓝光,崔府君走到前面把我护在身后,对着娘娘腔说:“灵海帝君,这里尚属鬼界,阴司向来不属九重天的管束,你出手伤我阴司仙官,这是要向鬼界挑衅么?”

    娘娘腔一脸无所谓的笑了起来,轻佻挥了挥扇子,“哈,我就是想和阿孟姑娘切磋下武艺,没成想阿孟姑娘仙术如此不济,区区一个寻常咒语都闪躲不过,这不崔判官已经化解了么,何必这么严肃呢?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撇撇嘴,趁着他说话之际,手指捏了个诀,一道红色灵光像小蛇一般冲着娘娘腔袭去。娘娘腔侧身一闪,轻松的躲了过去,然后一边回击,一边和崔府君搭话:“崔判官,你看,这次可是阿孟姑娘先袭击的我啊。我可是正当防卫。”

    崔府君很无奈的朝我说:“阿孟,你打他做什么?”

    我愤愤的说:“他敢说我仙术不济,明显欠揍!”我看着娘娘腔面不改色,笑谈间就把我的攻势都给化解了,心中更是气愤,那些鬼差不是都说九重天上的仙家道友多是裙带关系,没什么真才实学,论起道法仙术比不得我们鬼界这些实打实从底层混上来的小人物么。这是没有真才实学的样子么。果然鬼的话不可信啊。

    眼看着我处于下风,心想着刚刚崔府君轻易一招就把娘娘腔的招数化解了,明显两个人势均力敌。崔府君平日里都是被我欺负得没有还手之力啊,按理说这个娘娘腔我也应该能打过啊。可是以现在的形势看,我是这三人里法术最不济的那一个。

    就在我想着到底崔府君比我厉害还是我比崔府君厉害的这么一个空档,娘娘腔一个掌风偷袭过来,我一闪,脚下踩到了前几天吃完瓜子仍在地上还没来得急清扫的瓜子皮。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我一急右手慌忙找东西抓,也不顾指尖萦绕的灵气还有收回。手指碰到一个坚硬如石的东西,我也没多想,就抓了过去。

    指尖的灵气碰到那个东西的时候,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我还来不及多想,就看见崔府君一脸着急的朝我奔过来,一个力道就把我吸进了光芒中,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耳边还可以听到崔府君焦急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一边下沉一边想着,这下我完蛋了,估计是触动了不知名的机关,被吸进了不知名的机关里,崔府君最好聪明一点,赶快找阎王这个老头子来救我,心中默默期望着阎王就在大殿里,没有偷偷溜出去找人喝酒就好。

    结果,不知道沉了多久,我从隧道里掉了出来,由于掉下来时我还没有准备,结果是面朝大地摔了一个狗啃泥。我痛哼了一声,然后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眼朝四周望了望。

    这一望才发现,我是到了人间,而且是在一个四周都是树丛的山坡上落了地,草草一目测,这里方圆几里怕是没有人烟。

    我想着应该先联系下崔府君,告诉他我没事,手指变动,捏了一个诀,却发现我半点灵力都是使不出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又试了试,还是没有任何灵力散出,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法术被封印了。现在我自己回不去地府也联系不到崔府君,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是整整爬了五天,才翻过大山,没了灵力护体,我现在是又饿又渴,做凡人果然很辛苦。我在河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看着天色渐晚,想着自己都五天没有休息了,就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终于在天黑不久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洞口,一进洞我四处打量了一番,突然在最里面看到一个人蜷缩着,他身着破损不堪军服,胸口处插着一根羽箭,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神色戒备的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对他说:“你已经死了。”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声音低沉沙哑的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