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泊中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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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策划1

    翌日,又是透亮温暖的一天。夏末的晨曦,别院里的菊花、月季和蝴蝶兰顶着颗颗露珠,羞答答地盛开着,娇艳欲滴;四周的凤尾竹,在微风中伴着鸟鸣,低吟浅唱;橘黄色的阳光,把静谧的别院调成了暖色调。

    婉清侧倚在亭子里的栏杆上,穿着一身藕荷色盘锦刺绣的旗袍,阳光下,更显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十年噩梦缠身,多少午夜泪湿罗巾,昨日难得一夜安眠,看着这温暖的清晨,内心从未如此宁静。她放空思绪,享受着这短暂的脱离现实的释放,脸上少了一份妩媚多了份温婉。

    “婉清姐,早啊。”

    明赫一席竹月色长衫,一改往日深沉,带着几分调皮、几分少年气。

    这一声,让婉清有片刻时空交错的感觉,仿佛他还是那个儿童,整日喜欢在她后面叫着。循声望去,昔日少年,已然成长,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与沧桑,但也难掩少年的纯粹底色。也许只有在他放下所有防备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份纯粹吧。

    婉清笑着走向站在门口的明赫,二人谈着儿时趣事,都默契地避开那段黑暗,似乎从未发生过。

    一碗清粥、几个包子、一碟酸豆角,在欢声笑语中,这个简单的早餐格外清甜。岁月静好。

    早餐过后,管家把婉清送了回去。

    明赫独自来到书房,闭目沉思着昨夜的初步计划,李伯带来的消息太多,虽然也早有耳闻,但第一次听取如此丰富的信息足以震撼自己,担心有所遗漏。再说这件事情,必须计划的天衣无缝,不容有失,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他要把这些事情再捋一捋,再三审视才能放心。

    约莫半晌午的时候,明赫换上一身深蓝色粗布长袍,带上一幅黑边圆形眼镜,一顶灰色宽边帽子,一眼看去像极了教书先生。

    “我出去一趟,应该没人来找我;如若家里来人,就说我还在养伤,不便相见,过几天身体好些,自然会回家拜访老人家的。”明赫嘱咐完,便和小伍开车出了门。

    车上,后排的明赫淡淡地问道:“东条一郎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小伍嗯了一声,点了个头。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左手开着车,右手比划着各种手势——自从被日军割掉了舌头,这套手势也是二人长期相处琢磨出来的,除了身边熟悉的人,别人也看不懂。

    “很好!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刑!如此肮脏之人,当以最阴暗之物配之!”明赫声音冰冷。·

    “我眯会。到了附近,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叫我下车。”

    明赫说完闭目养神起来。毕竟重伤并未痊愈,那一枪差点要了他的命,害得他在医院里白白浪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昨夜一战耗费不少精力,又几乎一夜未眠,此刻确实有些疲惫,他需要这短暂的休息恢复精力。

    小伍心疼地朝后看了一眼这个脸色略显苍白、跟随了近十年的少爷,虽然比他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内心深处,他反而成了自己的依靠,尊他敬他,不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团长,更是因为他如兄长般的爱护。

    想当年,如果没有遇见他,自己早就成孤魂野鬼了,更不会有如今的快意恩仇!这些年,看着他无论是求学还是从军,都没有一刻放松过自己,只为心中那一执念,小伍自知才疏学浅,但是他愿意帮助他做所有的事情,只为心中的光。想着这些,他把车尽量开地平稳些,慢些,让他多休息一会。

    车开了约莫大半个小时的样子,停在一个四处无人的地方。小伍轻哼了下,明赫就已醒来。

    “把这个纸条送给张参谋。”明赫从怀中掏出纸条递给了小伍。

    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下了车,步行到附近的一个院落后门。明赫开了门,这是个两进落的房子,四周围了一人高的泥巴围墙。

    他径直走向柴房,从草垛中拿出一个箱子,来到房间里,在脸上一顿倒腾。约莫一刻钟,他看着镜子中的脸,现在黑了至少两度,看起来终于不那么突兀了,左脸上的刀疤也几不可见,现在不熟悉的人,应该是看不出来自己了。这些年没用,手有点生疏,又端详了几下,确定没有破绽,脸上露出一些得意。

    收拾好后,明赫从前门出去,穿过几个狭窄的胡同,来到一个小镇的街上。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再加上已近中午,路上行人并不是很多。他在一个糕点铺里面买了许多糕点,径直穿过街道,行了约莫十几分钟,来到一个三进的大院落旁边,最里面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明赫笑了。

    李伯换下乞丐装,穿着一身打了几个补丁的灰白粗布对襟上衣,早就在门口等了。看见明赫来,接过糕点,笑眯着眼睛说道:“又给孩子们买好吃的了,那帮小兔崽子们又有口服了。”

    两人进了院子前排角落的一个房间里。这是一间砖瓦结构民宅,房间不大,约莫三四十平,中间摆了一张陈旧的八仙桌,放着几把自制的长板凳,角落里放着一张单人床。

    建民站在门口,看见明赫来了,两人热情地拥抱了下,互相在肩膀上用力的拍拍了,并没有多说什么。进了屋,建民给每人倒了杯水,三人坐了下来。

    “你这跟李伯学的手艺见长啊,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你说我也学了,咋就学不会呢?李伯说我画完的脸,像被猪啃了一般。”说完三人哈哈的笑了起来。

    “就你那五大三粗的样,配着这又粗又短的手指,只适合干些粗活。你看明赫那修长的手指,我那些徒弟们,就明赫这小子学到了精髓。”

    “建民那是不需要学,天生长了一副魅惑众生的外表,表面粗条,内心细腻。“

    “还是明赫会说话,我爱听。“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非常时期,虽然我只是一介武夫,时局震荡,但保不准不被卷进去。你们游离于时局之外,有些事情我也离不开你们,只能尽我所能跟你们保持距离。”

    “此乱世,谁又能真的不被时代卷挟着呢?何谈牵连二字。我们相信你做的选择是真的为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建民极其严肃的回答道。

    李伯点了点头。

    “你我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生死早已看淡,但你我身后都是些需要我们守护的人,所以我们才倍要珍惜自己。我们做的这些,虽扛不起心怀家国这杆大旗,但都尽力按照自己的方式让这个民族变得更好。你们身后还有这么一群孤苦伶仃的孩子,还有救济会上千号兄弟。

    我不能让你们冒险。我现在所谋之事,非常道也,亦没有把握。比起之前来,凶险百倍,所以我们之间的沟通需要格外谨慎才行。”

    “嗯,我们会的,小心点总没错。”李伯停顿了下,拍了拍明赫的肩膀,接着说道:“有些事情,你不方便说,我们也不问,但不管做什么,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明赫,我们相信你,能说的,你一定会跟我们说;不能说的,我们也知道你不是不信任我们,而是为了保护我们。你不要有太多顾虑。自从去年你让李伯出了趟远门,又让我帮忙收集南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各帮派的信息后,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要干大事了。“建民用信任的眼光看着明赫。

    明赫投去感激的目光。一起经历过苦难,熬过来的兄弟,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建民站起来,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布袋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明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