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大胆!我是大胆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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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封建

    那人身穿青色锦缎长袍,腰缠玉带,头束金冠,真是贵气之极。再仔细瞧身形和眉目仿似又有三分熟悉之感,众人一时惊讶就都停了手。

    倒是宁老二被这人堵了去路,懊恼斥骂道,“你是谁啊,赶紧滚…”

    可惜不等他说完,那人却是一袖子甩了过来,直接扇得他咕咚咚滚出极远,最后撞到树干上才勉强停了下来,“噗嗤”一声,直接张嘴给土地佬儿供上了两颗门牙。

    众人没想到来人二话不说就出手伤人,纷纷畏惧的向后退去。那人却半点儿未理睬众人,抬起微抖的双手直接推门进了屋子。

    李嫂子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壮起胆子就要追进去。正这时,梁老大夫却是带着李二狗两人终于赶到了。

    梁老大夫一见众人神色,心下暗道不好。自从出了京都,他们一行人马都是昼夜加紧赶路,原因无它,弟子惦念媳妇了,想要早些回来。

    没想到紧赶慢赶,眼看老家就在眼前,还是出事了。方才路上见到李二狗两人去请大夫,柚米不过随口问了句谁病了,结果一听说是无家丫头被毒蛇咬了,自家徒儿脸色就白得挂了霜一般。别说想着换衣衫装束,就连路人惊诧都顾不得了,直接跳下马车运起轻身功夫就跑得没了影子。柚米拼命赶车追来,害得他一身老骨头差点儿被颠散了,这会儿还要撒谎遮掩一二。

    “大伙儿都别害怕,方才那人是花海。我本来与一个老友置气说得了个好徒儿,特意给花海打扮周正,指望他能给我长长脸。没想到一听说蕊姐儿出事了,这小子直接就跑回来了。”

    “哦,原来是花海啊。”

    “我说怎么瞧着身形有些熟悉呢!”

    “就是,就是。花海可吓坏了吧,蕊姐儿这会儿还昏着呢。”

    大伙儿听了梁老大夫的话,纷纷七嘴八舌议论开了。但是也有那聪明又眼尖的,小声问道,“方才花海一伸手就把宁老二推得那么远,他这是学了什么功夫,力气也太大了?”

    梁老大夫揉揉眉头,干笑着敷衍道,“他平日总随我进山采药,倒也学过几手巧劲儿功夫。方才许是心急了,一时下手没个轻重,也不知道宁家小子伤得怎么样?”

    众人原本就是好奇,根本没想为宁老二讨公道,听得这话也就不再接茬儿,甚至自动关闭了耳朵,装作没有听见那树下传来的呼痛之声。

    梅花听着屋外叫嚷也是心急,她一边洗着湿布巾替东家擦脸一边心里念佛,只求菩萨保佑东家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啊。若是东家真有个好歹,果园落到谁手里,大伙儿都不见得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段瑞推门进来,一眼就望见躺在床上面色青紫的女子,他的心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艰难之极。

    往日这个精灵古怪的人儿,总是忙碌着做买卖赚银钱,算账数钱,欢快的好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每每锁上钱匣子,她的双眸都会笑得眯成一条缝儿,拍手宣布今日加菜。然后一头钻进灶间很快就会端出许多香喷喷的好菜,屋子里也因为萦绕着饭菜香气而变得温暖之极。

    可是如今呢,这屋子里冷得像地窖,站一站好似就能把人冻得碎裂。而她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定也很冷吧,否则她的脸色怎么那般难看?他应该再早些回来的,不,他原本就不应该离开…

    梅花突然见得有人进来吓了一跳,还没等出声问询,就见那人紧紧抱了东家不撒手。她赶紧上前拉扯,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们东家!我可喊人了,你快放开!”

    梁老大夫和李嫂子听见动静一起挤了进来,李嫂子拉开梅花,梁老大夫则狠狠瞪了徒弟一眼,然后抢了无夜的手腕开始把脉。众人眼巴巴望着老爷子的脸色,都盼着他说一句性命无碍,可惜老爷子眉头却皱得越紧,沉吟半晌才道,“这毒性极霸道,有些麻烦。你们都出去吧,花海留下助我施针止住残毒,然后再商量方子熬药。”

    李嫂子和梅花生怕耽搁东家治病,忙不迭的开门出去了。梁老爷子一面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盒子一面吩咐徒弟,“运气助蕊姐儿逼毒,最好余毒都封在右臂。”

    段瑞立起双掌直抵无夜的背部,真气在两个人之间传递,很快他脸上就现了汗迹,而无夜脸上的青紫之色也渐渐变淡许多。梁老爷子看准机会,几只银针飞快探出,深深扎人无夜肩颈穴位,末了摆手说道,“成了,停手吧。”

    段瑞小心扶着无夜躺好,眼里闪过一抹痛惜,沉声问道,“先生,她可是…有性命之忧?”

    梁老先生暗暗叹气,无论遇到何事从不惊慌的徒儿居然说话都带着颤音儿,可见他心里是恐惧已极,若是这女子真有个好歹,那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但即便这般,有些话还是不能隐瞒。

    “虽说蛇毒已被吸出大半,但残毒随着血脉已是走遍全身,实在有些凶险。当年我在一位老友手里得过一枚百花丹,据说可解百毒,一会儿让柚米取来给蕊丫头儿外敷一半内服一半。若是熬过这一晚高热,明日就性命无忧了。若是熬不过…”老爷子拍了拍徒儿的肩膀,又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担心。”

    段瑞双手死死紧握成拳,指甲抠得手心都在流血,“不,我不允许她有事!先生,她一定要活着…”

    梁先生心下揪痛,仿似又回到了当初他们师徒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他这徒儿只有八岁,乍然被母亲抛弃落入民间,苦痛折磨枯瘦如柴,但眼底却满是坚韧倔强。这也让他放下了最后一点儿不甘心,死心塌地护着他、教导他长大成人。不想如今初尝情字滋味,这孩子又要与心爱女子天人永隔,上天何其不公啊!

    “放心,有师傅在,就是阎王也抢不走她的命。”老头子心疼徒弟,少有的发了狠,出门撵了柚米回村里取药丸和各色药材,然后满地转悠琢磨着如何配药退热。

    霜洛这半会儿在门外急得差点儿撞墙,好不容易盼得老爷子出来,赶紧请他给自己老娘诊脉。

    梁老先生听说老太太是为无夜吸毒才昏过去的,很是敬佩。仔细诊脉之后就道毒性微弱,吃上一粒普通解毒丸就好了,末了甚至又给老太太开了一个治疗眼疾的方子。霜洛大喜过望,跪地连连磕头不已。

    一众杂工们一边替于家母子欢喜一边又惦记无夜生死难料,各个做起活计来都是心不在焉。赵青山见此就自作主张把活计匀到明日,然后撵了众人早些下工回家。众人也都是有眼色的,谁也没提晚上的荤菜未做之事,纷纷结伴下山了。

    李嫂子和梅花商量了一下,索性让村人捎信回去,然后齐齐留下帮忙熬药熬粥炒菜,伺候着远路归来的梁老爷子吃过,梅花又端了饭菜去劝自家堂兄。

    李嫂子想了想也盛了一碗粥进屋想要劝着花海垫垫肚子,许是她挡了窗外照进的微弱光线,使得无夜脸色变得更加黯淡。花海一个冷眼甩过来,吓得她立时就把话吞了回去,麻利的点了油灯这才小心退出去。末了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琢磨,花海是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难道穿上绸缎衣衫会让人性情大变?

    柚米几乎是用逃命一般的速度跑回家里取了一应用武,于老太服下解毒丸不到片刻就清醒过来,喜得于霜洛差点儿掉了眼泪。但是另一个房间里却是一片沉寂,无夜服下百花丹脸上青紫之色虽然褪去许多,可是不管如何改换药方,高热依旧凶猛。

    梁老爷子累得手脚发软,折腾到夜半还是未见半点儿效果,也有些心灰了。柚米见不得老爷子疲累,红着眼圈儿扶了他去软榻上歇息,李嫂子和梅花也累得依靠在门外睡着了。只有段瑞依旧死死盯着怀里的女子,一遍遍为她更换着头上的湿布巾。

    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流淌而下,时间无声的逝去,窗外的天空已有一点点泛白的痕迹,山林里虫鸣隐匿,有些早起的鸟雀也开始接力般唱起了歌。

    段瑞心底极力压抑的恐惧终于彻底爆发,他猛然摔开手里的布巾,狠狠抱了无夜低声怒吼,“不要睡了,你给我醒来!我没允许你死,你就不能死!你听见没有,我要你醒过来!”

    众人惊醒,见他如此发狂,纷纷上前劝慰。梁老爷子呵斥道,“快把蕊姐儿放下,我先把把脉再说。”

    “是啊,花海,你别着急,小心把东家勒坏了。”李嫂子也急得帮忙掰起他的手指。

    可是段瑞就是不撒手,他恨极自己这一刻的无能为力,恨极自己为何才明白她在自己心里如此重要。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同她说,他不是傻子,他要给她富贵无忧的好日子!

    一切都晚了吗,他只出门一次,为什么再回来时就都变了?早知这般,他宁肯在她身旁做一世的傻子,也好过这般眼睁睁送她走。他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你给我醒来,你给我醒来!你若是不醒,我就去砸了城外的院子,烧了果园!你不是说要种金苹果吗,我让你连草都种不成…”

    无夜只觉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梦里她又回到了前世那片钢铁丛林,看到了她的弟弟正穿着笔挺帅气的军装站在国旗下敬礼,还有那个负心汉因为丈人被双规而同妻子吵架离婚。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可当真看到那人落魄得一塌糊涂,她心里反倒像追看的一部电视剧终于完结,只有种尘埃落地的淡然,却没有激起半点儿波澜。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把一切执念放下了,这一世除了留下一些回忆再也没有任何意义。而另一个世界,她的人生,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无夜站在钢铁丛林上空轻轻叹息着告别了梦境,刚刚想要睁开眼睛,却突然听得耳边好似有人喊着要烧了她的果园。她立刻皱着眉头恼道,“谁敢碰我的果园?花海,打折他的腿!”

    众人正是强忍着难过劝慰花海,突然听得无夜小猫一般的叫声都是结结实实愣住了。好半晌之后,还是李嫂子第一个惊叫起来,“东家,你可是醒了?”

    无夜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说着话,她正好瞧见眼珠熬得通红、一脸憔悴的花海,于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问道,“花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是不等说完,下一刻她就被紧紧搂进了一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花海搂得那么紧,好似要把她揉碎了融入自己的血肉里一般。无夜狠狠翻了个白眼,一边挣扎着一边嚷道,“你这是抽的什么疯,快放开我啊,屋里还有人呢!”

    众人都是欢喜的差点儿掉下眼泪来,柚米一个劲儿的嚷着,“太好了,太好了。夫人不用死了!”

    梁老爷子侧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水渍,然后一巴掌拍在小药童头上,嗔怪道,“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别挂嘴上!”

    “就是,就是。”李嫂子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嚷道,“东家醒了,怕是饿了吧。梅花,快跟我去熬粥,别忘了放大枣,那个最补气血。”说完,她就扯了梅花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

    柚米探头探脑还想多看几眼,却被梁老大夫拎住了衣衫后领。他干笑着小声道,“先生,不用再给夫人把把脉啊?”

    梁老大夫瞪了他一眼,笑着呵斥道,“不着急,先给他们小两口让个空闲地方再说。”

    柚米吐吐舌头,老老实实开门扶了先生出去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了花海和无夜,无夜忍着羞意装了半晌鹌鹑,好不容易盼到众人都出去了,这才抬起了头,双手握拳狠狠捶了花海几下,恼道,“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啊?那么多人,也不知道羞臊。”

    花海稍稍放开了手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半晌。见她脸色虽然还有些潮红,双唇也干燥皲裂,但眼神却如同平日一般清亮有神,他终于长吐一口气,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你昨晚差点儿没命了!”想起昨晚的凶险,花海立时竖起了眉毛呵斥道,“以后不许自己打理果树!”

    “我差点儿没命?”无夜眨眨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得屈起裹成木乃伊一般的右臂,惊叫道,“对啊,我正跟于大娘说话呢,有条小蛇咬我。”

    “你不会躲一躲啊,愚蠢!”

    “你骂我做什么?你自己跑出去采药玩耍,留我自己一个人在山上。”无夜一边往胳膊上吹冷风一边抱怨着,“若是你在家,我哪能自己爬上树啊。不知道我怕高,再说苹果长得快,不剪就耽搁事了。你还骂我?我还想骂你呢!”

    无夜越说越觉得委屈,也不理会胳膊疼不疼了,抡起小拳头就给花海捶起了背。花海又怕她扯痛伤口又自责,最后只得再次牢牢把她圈在怀里动不得了。

    “别生气,我再也不走了!”

    无夜无论怎么用力也挣扎不开,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她本就高烧刚退,又如此哭闹耗费力气,这会儿索性躺在花海怀里继续闭眼睡去了。

    段瑞静静拥着怀里的女子,万般感谢上天恩赐,只要她在身边,他再别无所求。可是好半晌过去,怀里的人儿却没了声息,他吓得魂魄差点离体,风一般跑出去拖了梁先生进来。

    梁先生还以为无夜病情出现反复,待得诊脉确认性命无忧,再望向自己这容貌平凡的弟子媳妇儿,心里就难免打翻了五味瓶。

    有时候他真想把这小丫头带在身边观瞧几月,以便仔细琢磨一下她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怎么就把自己原本霸道又冷情的弟子硬是从一块精铁变成了绕指柔?

    要知道,他十几年心血培养出的弟子,不敢说天下称绝,起码在大齐国内是数一数二的惊才绝艳。自从十一岁创建李氏商会,如今只各色铺面就有整整一百多家,遍布大齐各州府,货品从北地寒参到海外香料,应有尽有,富甲天下。除却这敛财之能,诗文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就是放在京都太学里也不逊色分毫。更不要说足以自保的武艺身手,还有那一群忠心耿耿的暗卫了。

    可惜,世事无常,这样一个边远小山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行事奇特又古怪,轻易就俘获了自己的弟子,踩在他的心头笑闹跳跃,何其嚣张?可叹,可叹啊!

    老爷子一边想着一边摇着头,这般模样可是吓坏了段瑞,他极力稳住心神,颤声问道,“先生,到底如何?难道病情有反复,若是用到稀有药材,我这就让人快马寻来!”

    梁老先生回过神来,心里失望更甚,淡淡说道,“蕊姐儿无事,不过是体虚昏睡,待得再服几日药消去残毒就无碍了。至于为师摇头,是因为…你病了。”

    老爷子说完也不再解释,背着手出了门。留下段瑞皱眉细思片刻就明白了先生话中之意,他的脸色忽而迷惑忽而愧疚,但最后望向床上的无夜却再也没有移开。

    世人择选良配,也许多会看重人品家世财力,但他自认挥动双手可夺天下,惟独心间一抹暖意难寻,而无夜就是他困守心间的温暖。不因他的身世,他的财富,他的才学而缠绕,只因为他们彼此相伴,他们互相依靠,他们同甘共苦…

    重新陷入睡梦中的无夜,隐约感觉有人在凝眸望向她,于是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皱起了眉头。心下恍然间好似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虚弱的身体不容许她思考太多就再次陷入了昏睡。

    段瑞伸手替她捋顺脸颊旁的碎发,淡淡的笑意爬上了唇角。也许是时候告诉她自己的过往了,不知她听后会是如何惊讶。但终归会为自己没有嫁给一个傻子而欢喜吧,至于荣华富贵,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呢…

    东家醒过来了,性命无忧了!这个喜讯像长着翅膀一样,迅速在赶来上工的杂工们中间传递开了。昨晚他们回家说起了山上的祸事,一家人都是替难得的好东家担心,当然更多的是害怕果园主家变动。大人们犯愁家里每月若是没了这份工钱会如何拮据,就是孩子们也因为不能再盼着爹爹带荤菜回来而瘪起了小嘴儿。

    如今雨过天晴,一切都半点儿未变,众人如何会不欣喜,不必赵青山吩咐,各自拿了扁担和柳条筐就去挑沙石铺路了。

    贾老平日自觉被妻女丢尽颜面,所以极少在村里走动,要不是今日早起遛弯撞见了赵青山老爹,许是到晚上还不知道消息呢。老爷子一听儿媳妇命在旦夕,着实大吃一惊,一边琢磨着是否要派人去槐树村报信儿一边赶回家去喊老伴一同上山。

    贾婆子正沾了清水梳头,见得老头儿空手回来就抱怨道,“每次出门都不知道拎着粪筐,路上捡上几块猪粪也能多肥几棵苞谷苗啊。真是不会过日子,这个家若是没有我操持…”

    贾老听不得她唠叨,大声呵斥道,“你快闭嘴吧,蕊姐儿昨日别蛇咬了,这会儿生死不知。花海又不在家,你快跟我去山上瞧瞧!”

    “什么?小狐狸精要死了!”贾婆子一蹦三尺高,水盆也带翻了,黄杨木的梳子也扔了,她欢喜的连连问道,“你在哪里听说的?怎么没人来报信儿?”

    贾老不耐烦的挥挥手,“别问了,先上山看看再说。”

    贾婆子胡乱扎好发髻,眼珠子滴溜转了无数圈儿,末了上前一把抓了老头子嘱咐道,“我跟你说,老头子,那小狐狸精死了,果园可是咱们贾家的。你千万别充大方还给无家啊…”

    贾二姐儿开门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儿,一向脾气好的小丫头也发火了,“娘,你怎么能说这话!我嫂子是好人,一定不会死!”

    贾婆子撇撇嘴,还要辩驳些什么,可惜贾老和贾二姐儿都不想再听,一前一后径直出了远门,贾婆子跺跺脚,地声咒骂几句也追了上去。

    ……

    无夜越瞧越开心,绞尽脑汁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叫果果,寓意永远有果子吃。这对于一个以果子为食的刺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名字了。

    小夫妻俩围着果果正是说笑玩闹的开心,如幻就踩着刚刚降临的夜幕回来了。无夜立时扔了果果拉过弟弟问询,如幻不愿搅了姐姐的兴致就说牛氏要办酒席收礼,但被他推掉了,其余之事半字未提起。

    无夜猜测着牛氏也只有个搂钱的心思,闹不出什么大事,于是就把这闹心事扔到了脑后,扭头喊花海帮忙找了一只柳条筐,欢欢喜喜给果果铺起了窝。

    花海和如幻站在一处,望着如同一个小女孩般忙里忙外的女子,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心下满满都是温暖之意。若是她能永远这般快乐无忧,要他们付出多大的努力都可以…

    第二日一早刚刚吃过饭,张管事就雇了马车来接如幻。无夜再次替弟弟整理了一遍行李,确定常用的风寒药丸和金疮药等物都带齐全了,又捏了捏缝进弟弟中衣边角的银叶子,这才送了他出门。反倒是那几盒金贵的果子只简单扔给张管事就完事了,慌得张管事牢牢抱着盒子,生怕掉落下去,磕坏了里面的宝贝。

    如幻见此,心下极是酸涩,小声劝道,“姐,你别担心我,我一定早去早回。”

    无夜叹气,用力抱了抱弟弟,嘱咐道,“多余的话,姐姐就不说了。你只要记得这世界上姐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无论遇到何事,保命第一。懂吗?”

    如幻重重点头,末了挥别姐姐跳上了马车,喜子连忙抱着行李跟了上去。

    张管事仔细把木盒安顿在一只结结实实的红木箱子里,见此就走过来笑道,“东家放心,小的一定会照顾好二少爷的。”

    无夜深深行了一礼,正色道,“一路上拜托了。”

    “不敢,东家折煞小的了。”张管事赶紧让在一旁,末了又隐晦的冲着花海点点头,这才跳上车辕吩咐车夫上路。

    无夜眼望马车踢踢踏踏走远,抱了花海的胳膊第一次抱怨道,“花海,若是你同常人一般多好。那样我就不用困在这小小县城,能够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了。就算碰到危险,我也只管躲在你身后。当然,平哥儿小小年纪也不必出门远行了…”

    段瑞脸色一黯,眼里痛惜更浓,待得想要应声的时候,无夜却又叹气说道,“罢了,是我过于贪心了。若你是平常男子,怎么会如此任由我抛头露面做买卖,当家作主,说一不二。说不定我受不得管束,反倒先离开你了呢。所以说,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段瑞所有将要出口的话都憋了回来,堵得他差点儿内伤,最后无奈苦笑摇头。为何每次他想要坦诚真相,她总是会扔出一个让他不得不闭嘴的理由?

    “好了,好了。今早李嫂子说咱家苞谷还没有割完,左右山上的活计也插不上手,不如下午回家帮忙吧。”无夜眼见花海如此模样,又后悔不该戳他的伤心处,赶忙岔开话头儿,“灶间还有一条肉、几个细面馒头,一会儿也带上吧,省得你娘又明里暗里骂咱们吃白食。”

    小夫妻俩商量好了,就去换了粗布旧衣,拾掇好吃食放进篮子里,然后一前一后下了山。

    赵青山正指挥着几个杂工用沾了石灰水的扫帚刷果树干,见得无夜下来就拎了木桶要她查看。无夜搅了搅石灰水见得不浓不稀,猪血黄土粗盐等物也掺得正合适,于是就赞了几句。赵青山喜的咧了嘴,大声吆喝着杂工们继续给果树“美容”了。

    无夜和花海出了果园,一路奔去了贾家位于村西的五亩旱田。原本正是家家户户最忙碌的时候,恨不得饭都没空吃上一口,但此时村人们却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话儿,各个脸色都是有些不好。有些见到无夜和花海走过,嘴里打着招呼,眼里却满是艳羡之色。

    无夜心下疑惑,待得终于遇到一个平日相熟的小媳妇儿就小声问道,“秀兰嫂子,大伙儿这是怎么了?苞谷大丰收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反倒苦着脸?”

    那叫秀兰的小媳妇儿脸上也是没有笑模样,叹气道,“你在山上许是没听说呢,方才县里来差官了,说是南方绝产要调咱们这边的粮食过去赈灾,所以粮税又涨了三成。”

    “又涨三成?那加起来就是七成了,着实太高了,恐怕家家都要饿肚子了。”无夜也是皱了眉头,原本她不过是猜测,没想到一语成谶。

    秀兰嫂子点头,末了瞄了无夜一眼,半是抱怨半是嫉妒的应道,“可不是吗,若是早知道这样,多翻两块荒地种几垄红薯也好啊。可惜没人提醒啊…”

    无夜猜到许是李嫂子等人家听了她的话早作了准备,这时候难免流露出庆幸之意,惹得别的乡亲嫉妒,最后难免又迁怒到她身上。

    “嫂子别不知足了,你没去城外看看呢,那些流民就差吃树皮草根了,可怜至极,咱们起码还有过冬的口粮呢。先前我进城看着情形不好才多嘴两句,但是也不敢到处说啊,万一引得大伙儿恐慌,官府不先我一个造谣罪,扔进大牢才怪呢。”

    “也是这么回事。”秀兰嫂子点头,末了又道,“熬到春天就好了,吃野菜也能填饱肚子。”

    无夜笑道,“嫂子可别说的这么可怜,我那果园还种了几亩红薯,什么时候家里不够吃就尽管去找我,总不能让孩子一起饿肚子就是了。”

    “哎呀,那可太谢谢大妹子了。”秀兰嫂子彻底去了心里那点儿小别扭,拉着无夜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

    无夜又同她说笑几句,就和花海赶紧奔去了贾家旱田。贾婆子那吝啬的脾气,这会儿知道了加税的消息,还不定要如何哭闹呢。

    果然,两人还没走到地头儿就远远听见她的哭声,“哎呀,这真是没法活了。一年忙到头儿本来就剩不下多少口粮,官府又要去一大半儿,这是要活活饿死人啊!”

    贾二姐儿一边陪着娘亲掉眼泪一边劝着老娘,“娘,你别哭了。总有办法的,我们谁饿肚子也不会让你遭罪啊…”

    贾大姐半靠在苞谷秸秆上,脸上没有半点儿担忧之色。她家虽然只有二亩地,但宁老二不在家就省了许多粮食,怎么也够她和孩子嚼用了。就算实在不够,还能跑去老娘家蹭饭。她就不信,爹娘舍得撵她出来啊?

    贾老手下忙着捆苞谷秸秆儿,没有劝慰老婆子也没有唉声叹气,但脸色也是不太好。农人们不论家里富厚还是贫穷,总是希望秋日到来之时,仓房里能堆满粮食。如今突然就少了一大半,任谁也欢喜不起来。

    贾婆子哭着哭着突然见得儿子儿媳从地头儿走进来,眼珠儿一转就把声音又拔高了三分,“哎呀,人家还能指望儿子,可我们到老了,儿子还被媳妇儿勾跑了,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啊?”

    贾老和贾二姐儿不愧是同贾婆子一个屋檐下住了多少年,太熟悉她的脾气秉性了。一听这话赶紧扭头四顾,很快就看到远远赶来的无夜小夫妻俩。

    这爷俩对视一眼,贾二姐儿赶紧就迎了上去,一边伸手拉了嫂子一边小声说道,“嫂子,娘今日有些气得狠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无夜笑着拍拍懂事的小姑,应道,“放心,嫂子心里有数啊。”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贾婆子跟前,贾老也走了过来,说道,“山上不忙啊?”

    无夜和花海先是行了礼,这才说道,“爹,山上活计忙差不多了,我和花海来给家里帮忙。”

    贾老脸色又缓了三分,笑道,“你们不用惦记家里…”

    “不用惦记什么,家里都要饿死人了,就他们还在山上过逍遥日子。”贾婆子大声插话儿,生怕无夜不知道一般,嚷道,“官府加粮税了,家里口粮肯定不够吃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贾老扫了花海一眼,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呵斥阻拦老婆子吵闹。无夜方才听说这消息之后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本来先前就答应要把果园的收益分贾家两成,一来算是她们夫妻给老人的养老钱,二来她也能心安理得搬出贾家过个没有拘束的日子。如今正好出了这事儿就顺手推舟把银钱结算得了。

    “爹娘,你们也别犯愁,虽然粮食剩不了多少,但我和花海不在家里吃,总会比往年多省几担苞谷。另外,我果园里还种了几亩红薯,等到翻地的时候再给家里送几筐。”

    贾老和贾二姐儿听了这话都是松了口气,笑道,“好在你那里有些准备,若不然真要挨饿了。”

    贾婆子却是不肯罢休,又嚷道,“只填饱肚子怎么成?马上就过冬了,不缝棉衣不备油盐啊?没有余粮换铜子,拿什么过日子?”

    无夜皱了皱眉头,好像极为难一般慢慢说道,“爹娘,你们许是也听说了吧,我那果园今年一文钱的果子也没卖出去,我手里实在不宽绰。不如…这样吧,我先拿五两银子回来,算是今年分给家里的那两成进项。”

    赵青山和李二狗在果园做工,赵家老太太又是个大嘴巴,所以村里众人常能听到些琐事。果园因为得罪了人没有卖出一个果子的消息,贾家也是知道的。

    贾老一听这话赶紧拒绝道,“不用,你留着银子给雇工们开工钱吧。这年头儿,家里人饿不到肚子就成了,别的东西不添置也没啥。”

    贾二姐儿也说道,“是啊,嫂子,你先前还给我添了那么多衣料和首饰呢,别再往家里拿银子了。”

    贾婆子气得狠狠瞪了自家老头子和闺女一眼,一副生怕无夜反悔的模样,死死盯着她问道,“别光话儿说的好听,晚上赶紧把银子送来。我等着明日进城呢,若是晚了衣料棉花怕是都要涨价了!”

    无夜淡淡一笑,“娘放心,晚上我就让花海送回来。”

    贾大姐儿眼见老娘又在弟媳妇身上榨到了好处,于是也欲欲跃试想要效仿一二。贾老可是个精明人又摸清楚了儿媳的脾气,见此赶紧见好就收说道,“家里只剩两亩地没收了,用不了这么多人手。蕊姐儿和花海回山吧,多盯着雇工做活儿,省得没有主家在,他们糟蹋了果树。”

    无夜说心里话也不愿意留下受贾婆子的闲气,但还是客套道,“山上再忙也不差这一两日啊。”

    贾婆子却是生怕她反悔不肯送银子,难得发善心撵人,“说不用你们就是不用!赶紧回去吧,然后早些把银子送来。”

    贾二姐儿听老娘说得如此直白,红着脸上前挽了无夜就走,一直到了地头儿她才小声说道,“嫂子,以后有事我去山上喊你,家里这边…你不用惦记。”

    无夜怎会不明白小姑是要她少回来受剥削压榨,于是笑着点头,“好啊,晚上我让李嫂子把银子捎回来。等田里活计忙完了,你也上山去住几日啊。”

    贾二姐儿眼见嫂子确实不像恼怒的模样,又听得这话就欢喜道,“好啊,嫂子。我想吃红烧肉!”

    “好,等过几日下雪能冻住肉了,咱们买头猪杀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无夜哄得小姑重新露了笑脸,这才同花海一起往回走。路上忍不住叹气道,“真是歹竹出好笋!”

    花海只是憨憨笑了笑,并不多吭声,惹得无夜抱了他的胳膊嗔怪道,“你笑什么,我又没夸你,你可不是咱娘亲生的啊!”

    两人这般说笑着回了山上,晚上就让李嫂子给贾婆子带了一只五两的银锞子回去。贾婆子这半下午盼得眼睛都绿了,若不是贾老拦着,许是都要撵到果园去了。这会儿终于把银子抓在手里,欢喜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儿了。贾大姐儿上前想要摸摸银锞子,被她一把推倒旁边,然后躲进屋子里藏了起来。

    贾大姐儿委屈的撇撇嘴,恼道,“娘真是小气,等我家老二赚银子回来,我也不让你见着!”说完,伸手扯着两个灌了一肚子苞谷粥的儿子回了家。

    不说无夜在家里如何忙着枪收红薯,打理果树,只说如幻与张管事等人一路坐着马车往京都赶去,路上餐风露宿很是辛苦。好在张管事出门在外行走多年,一应事体很是熟悉。事先在县城找了家商队搭伴儿,虽然要付十两银子的费用,但打尖住店外加过城关都有人张罗。他们倒是省了许多麻烦,甚至还有镖局的武师护卫,可谓万事无忧。

    如幻第一次出门,难免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但他牢记姐姐的嘱咐,凡事都以张管事的决定为准,他本身又是个翩翩秀才公子,行事温和有礼,所以几乎受到商队所有人的喜爱和照顾。

    青县到京都这七八百里,听着不算远,但走起来也足足耗了十日功夫。张管事坐在马车辕上远远望见京都巍峨的暗红色城墙,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他可是连睡觉都要守着那口红木箱子,生怕一时没注意让哪个鼻子好使的伙计把果子翻出来。

    从前几日开始路上的流民就越来越多,如幻晚上睡在客栈里,隐隐听见外面的哭泣之声怎么也睡不着。今早上路后才靠着车窗勉强阖了阖眼睛,就听见张管事在外面招呼,于是掀了窗帘仔细观瞧。

    上京作为大齐皇都确实与别处大大不同,只这城墙就有青县两倍高,墙砖也是用红土特意烧制的,雕刻着各色图案,华丽大气。城门处把守的兵丁穿着全套护甲,刀枪擦得蹭凉,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冰冷的盯着进出城门的百姓,若是胆子小的怕是都能吓出一脸冷汗来。而那些排队进城的马车大半儿也都装饰的极华丽,偶尔某个车窗里瞧瞧露出一张美人脸,犹如四月羞答答半掩在墙头里的杏花,惹得路人议论指点后又赶紧避了回去。

    有的小贩趁着等待的功夫向周围的行人兜售着扇子、荷包、帕子一类的小物件儿,吆喝声如同唱歌一般音调或高或低,很是宛转清脆…

    这一切似乎都美好之极,施施然向世人显示着大齐国的苍生繁荣、国泰民安。可惜那被拦在城门二里外的大批流民们却成为了美玉上的瑕疵,锦缎上的霉斑…

    如幻眼见那些孩子跪在路旁乞讨,禁不住就想起小时候。那时他和姐姐也是这般大小,牛氏不断打骂还不给饼子吃,他们就上山采野菜充饥,姐姐总是先把他喂饱才开始往自己嘴里塞。那种肚子里空得火烧火燎的滋味,他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喜子许是也想起了父母过世,自己无依无靠的那段日子,扭头说道,“少爷,不是说京都遍地都是黄金吗,怎么这里比别处的流民还多?皇上就不管管吗?”

    “闭嘴,以后这话不许再说!”如幻谨慎的呵斥喜子不可随便把皇帝挂在嘴边,生怕被别人听去惹来祸患。喜子吓得缩了脖子,小脸上儿满满都是委屈。如幻见了又有些心软,想了想就道,“马上进城了,你把咱们买的干粮和点心包一包扔过去。记得别下车,小心被围住了。”

    “是,少爷。”喜子听了这吩咐立时就笑了。

    张管事在车外听了,也是不断点头。很快,马车就到了城门附近,待得路过那些流民附近,喜子麻利的把装满干粮的布包扔进了孩子群。那些孩子们眼见满地骨碌碌翻滚着馒头饼子,立时疯抢起来。有的一时抢不到又要去追赶马车,可是马车已经到了守卫跟前,想起兵卒们的冷酷凶恶,孩子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又等待下一辆马车出现。

    商队检查完物品,交了过门税,终于进了京都。张管事和如幻直接辞别了商队众人拐去了城南的民宅聚集地。那里有张管事以前相熟的一家小客栈,价格公道还干净。

    果然,客栈老掌柜一见张管事就笑着迎了出来,两人客套了几句就有小伙计帮忙搬了行李,然后送进了二楼的两间上房里。眼见如幻进屋洗漱换衣,张管事就同老掌柜去了后院,茶水尚未喝上几口,张管事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小声叮嘱道,“这是先生写的信,别耽搁了,晚上就要送到老夫人手上。”

    老掌柜赶忙接过去,仔细查看过封口蜡油之后就放进了袖袋里,末了才问道,“方才那小公子是谁家的?我看你待他很是恭敬…”

    张管事神秘一笑,得意道,“天下没有白得的消息,老白,你的玉冻春是不是贡献出来一壶啊?”

    老白掌柜哈哈笑道,“你这酒鬼,我以为你调去伺候主子能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这副德行。好,我今日就舍出一壶了,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张管事不屑的撇撇嘴,然后凑到老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老白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末了质疑道,“这…是真的吗,一个山野丫头…”

    “你不信就算了,到时候可别怪当兄弟的没提醒你。”张管事可不管那么多,拍着桌子催促道,“快上好酒好菜,下午我还要陪着平少爷出去转转。”

    老白眼珠儿转了转,笑道,“别啊,你把主子扔到一旁自己吃喝算什么样子?等我把平少爷伺候好了,晚上咱们再喝也不迟。”说完,他就走出门去喊了伙计仔细吩咐了半晌,从铺盖用物到酒菜都安排得仔仔细细,直听得张管事好笑不已。

    如幻刚刚换好衣衫,正要带着喜子下楼去吃饭就听有人敲门,结果一开门进来三个伙计,这个抱了新被褥,那个端了新茶壶茶碗,甚至还有一个在桌子上放了一套文房四宝。他猜得应该同张管事有关,于是就让喜子赶紧打赏。

    这客栈坐落在民宅区,平日来往的少有阔绰富人,伙计们自然也没有什么机会得赏钱。这会儿突然在一个穿着普通的秀才公子手里得了一把铜钱,各个都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伺候得更殷勤了三分。

    如幻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张管事就同掌柜一起过来了。老掌柜热情的问询房间是否舒适,如幻开口道谢,言谈间问及城中哪里商铺最多,哪家茶楼来往贵人最多。老掌柜知无不言,最后甚至派了一个伙计当向导,倒让如幻感激不已。

    张管事含笑不语,心里却对如幻的聪慧夸赞不已。帖字苹果价比黄金,非富贵之人不可得。两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总不能直接找到哪个府邸游说兜售吧,弄不好果子被抢走,人也被直接打杀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去人流密集之处先听听本地的新鲜事儿,兴许就有意外收获呢。

    更重要的是自家主子运筹帷幄,已是安排好了一切。如今不需他多费口舌,事情就按照最顺利的方向行去,他恨不得拍手大笑三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