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薪，你想好怎么报志愿了嘛？”

    并非每个人对志愿填报的重要性都有清楚认知，更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人指点，因此直到这个时候，马上都要填报志愿了，甚至还有同学没有确定自己到底想要填报什么学校和专业。

    有分数差不多的同学凑过来询问，闲聊的时候，难免有一种喜悦骄傲的神色，因为按照程薪平常的成绩，他们和程薪不可能在同一水平填报志愿的。

    可谁让程薪发挥失常了呢？

    十年寒窗苦读，一场高考决定所有，现在他们就是同一个水平线的，平时再大的差距现在都不重要了。

    程薪随口应付，并没有故意宣扬自己要报北大的事情，这样故意引导人家嘲讽，等捡漏录取之后再打脸，有钓鱼执法的嫌疑，君子不为也。

    当然他并不是君子，只是懒得在这些事情上瞎琢磨，不管未来有没有机会接触，都没必要闹什么不开心。

    不刻意结交，也不必刻意添堵。

    除非有人找茬……

    “程薪，你之前不是还说想要报北大嘛？”

    唐储育跟侯良平说了几句话，不知聊到了什么，在回自己座位的时候，途径程薪附近，忽然对程薪问道，还特意提高了声音。

    当然，同学一场，很多事情太过明显就有点掉价了，他是用玩笑语气说出来的，像是同学间玩笑的语气，“你还真打算浪费一个名额成全一下自己的梦想啊？”

    最后这句询问的时候，又流露出善意劝告的意味，似乎不想要程薪明知道不可能录取，还浪费一個名额去报北大。

    因此唐储育的声音比较大，班上不少同学都听到了，纷纷转头看过来。

    这次高考，发挥超常者有之，不多，发挥失常者亦有之，同样不多，这都是少数，大多数同学的分数都比较符合正常的波动范围。

    程薪是班上仅有的三四个失常者之一，且是失常程度最严重的那个，加上他与杨薇之间的纠葛，这段时间以来，整个年级都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何况是同班同学？

    唐储育虽然故意装出一副善意语气，但他和程薪之间的冲突同样有不少人知道，且这种玩笑在伤口上撒盐的本质哪里是伪装就能遮掩的？

    因此听到唐储育的话，教室里面几乎所有同学都转头看了过来。

    杨薇同样回头看过来，灿若星辰的明眸看了一眼唐储育的位置，然后就下意识扫了一眼他这个姿势可能的行动轨迹，而后停留在了侯良平的座位上。

    侯良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非常淡然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隐隐可见有些笑意。

    杨薇蹙了蹙眉，又把目光挪到了程薪的脸上。

    “唐储育你特么吃屎了是吧？”

    吴迪刚好来到教室，手臂、脸上都是水，明显天热，刚刚洗过脸，听到唐储育的话，一边大步往教室后面走，一边就高声骂起来，“劳资想报什么志愿关你屁事？用向你汇报嘛？”

    吴迪平素在班级里就比较张扬，且经常打球，认识不少人，唐储育其实有点怕他，但这会儿都已经毕业了，且被他当着全班同学骂，哪里忍得了？

    而且他刚刚与侯良平相谈甚欢，自觉与侯班长关系亲密不少，有侯良平在，还怕什么吴迪啊？

    他立即也提高声音道：“吴迪你有病吧，劳资跟你说话了嘛？我问程薪，关你屁事？”

    “你特么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啊？”

    说话之间，吴迪已经大步走到唐储育面前，唐储育挺起胸膛，毫不退缩的盯着他，一副“你敢动手我也不怕你”的气势。

    程薪知道吴迪的脾气，这家伙原本其实不算冒失，但最近这段时间心情低落，很可能冲动之下动手，那就没有必要了。

    眼看着俩人挺着胸膛，毫不相让地撞向对方，程薪站起来拉住了吴迪，同时让开位置，让吴迪往里面坐，笑道：“不至于。”

    不给吴迪再骂人的机会，程薪向唐储育笑道：“我确实挺想报北大的，伱要不要一起？”

    他言语神态没有什么火气，平和的有点过分，唐储育不禁有点发愣，哪怕是程薪直接动手，他都不会这么意外。

    毕竟上次在网吧，程薪可是直接骂他的，怎么这一次脾气这么好？

    程薪没等他说话，又看向侯良平：“谁不想报清华北大啊，是吧，班长？”

    侯良平原本正看好戏呢，不管程薪怎么应对，发生这种事情总归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闹大了更好，自己可以用自己的威望来平息这件事情，不仅可以在杨薇那里刷好感，还能继续在同学心目中提升威望。

    就连程薪本人，大概率还会感激自己替他解围……

    这种事情他很拿手，自信不会有什么意外，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没打起来，不用自己出场嘛。

    稳赚不赔的。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程薪居然直接会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眼看着随着程薪的言语和目光，整个教室里面的目光都跟着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

    饶是他一向自诩成熟冷静，措手不及之下，也有短暂的脑海空白。

    尤其是当他看到杨薇面容清冷，也正用她明灿清澈的眸光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心中更是一慌。

    高考分数出炉的那天晚上，他当着爸妈和杨薇家里长辈的面一时昏了头，故意贬低程薪，事后反应过来，知道这种行为在几个长辈那里大大丢分，懊悔不已。

    后来他几次旁敲侧击，想要解释缘故，弥补在杨薇心里面损失的形象，可杨薇几乎不怎么回应。

    倒也没有完全不理他，只是他能清楚感受到那种疏离，原本可能在同学的关系之外，还有“朋友”“世交”这种维系，如今似乎就只剩下同学这层稀薄的情分了……

    原本自己又没有出头，唐储育和程薪本来就有矛盾，嘲讽程薪不算意外，杨薇怎么也不可能怀疑自己，凭什么怀疑自己？

    可现在程薪直接祸水东引，自己以前还在杨薇面前提过程薪想要报考北大的事情……

    现在程薪这么说了，杨薇会怎么想？

    会怎么看自己？

    侯良平心中大恼，又有些惊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露出笑容道：“那当然，反正我自己小时候就想过要报考清北的，还在犹豫要报哪个……当然现在就有自知之明了……”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自知之明”这句说错了，杨薇可能会多想，自己现在真没有嘲讽程薪的意思啊！

    万一杨薇误会了怎么办？

    他赶紧又补救道：“试一下也挺好的，反正你分数也不低，北大录取不了，换个普通一本肯定很有把握的……”

    大多数同学这会儿都还是懵逼的，不知道程薪为什么会把矛头对准侯良平，而一贯成熟冷静的侯良平又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紧张的样子？

    就连吴迪也有点懵，看看侯良平，又看看程薪。

    当然也并非都反应这么慢，有不少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悄悄打量着杨薇。

    这位整个班级乃至于整个学校里面，璀璨耀眼了三年，让无数男生爱慕，让无数女生羡慕的美丽女孩，清丽脱俗的俏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在轻微挪动之后，停在了程薪的身上。

    她不知在想什么，弧线优美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有笑意如惊鸿一闪而过。

    “班长说的对，我也这么觉得。”

    程薪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拉着吴迪坐下来，有点突兀的结束了这突兀开始的对话。

    侯良平借着程薪说话的时间，终于冷静了一些，思索着想到了比较得体的言语，正要说呢，见程薪直接坐了下来，张了张嘴，想要说，可又觉得这个时候再说未免让人觉得太刻意，甚至有画蛇添足的效果，于是只好压下了想要弥补的强烈念头。

    他朝着还在看自己的不少目光望过去，努力表现出一副“我也很奇怪”“不知道为啥问我”的无辜表情。

    在这个过程中，他迅速看向了杨薇，却只看到了一个美丽的背影，坐姿端正，背脊挺直，只是一个背影也能够让人感到优雅和惊艳。

    背影……

    侯良平怔了两秒，觉得心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埂住了，很难受，有一种不知道是暴虐还是愤怒的负面情绪在酝酿，迅速膨胀。

    她甚至不是刚刚转过身去的！

    她早就转过身去了，压根没有再看自己！

    甚至可能就是程薪坐下来之后，她就转过身去了，根本没有关心除了程薪之外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