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罗夫来到头屯河600厂已经快有二十天，见到了很多的中国人。

    和当地长官盛世才，头屯河学院院长杜重远，——包括中国空军航委这个郭成松中校。

    相互都有过友好的交谈，也有过眼神的对视。

    不过这些人的眼神大致都是对他表示了不锋利，没有攻击性，温和，亲切，友好，甚至多多少少都有着一些很含蓄的低姿态。

    而且不会主动的和他对视太久，基本上都是不超过五秒钟，还是因为正在交流谈话；不在交谈的时候，眼神即使碰上了也都是含着笑意随即错开。

    这点很好理解，虽然苏方支援中国抗战，有着很强烈的自身安全和挣钱的考虑。

    然而很实际的说，假如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没有苏方提供的大量军火，甚至派出大量飞行员直接参战，中国的抗战形式远没有今天这么的好。

    37年8月淞沪会战爆发的时候，中国空军有近300架能够起飞侦查作战轰炸任务的各式飞机（霍克-2，霍克-3，布瑞达-27，菲亚特-32，波音-281，——）。

    从8.14，8.15空战开始，到了9月中旬，才不过一个月时间，英勇的中国空军就损失惨重。

    空军驱逐机3，4，5大队，攻击机9大队，轰炸机1，2大队，侦查及轻型轰炸机6，7，8大队，以及6个独立中队，一个航校暂编中队，都几乎被打残。

    在9月中旬的一次统计中，只有87架战机能够继续出任务，而这里面驱逐机不到30架。

    然而正是他们这么顽强的和日军打交换比，才保证了战争初期长江航道，沪宁线，陇海线，胶济线，平汉线，津浦线，石德线这几条铁路大动脉，以及广布的公路网的通畅，在战争初期没有被日军的空军拦截封锁。

    来自全国的军队，川军，湘军，滇军，——朝着淞沪战场汇流，同时长三角大量的物质和工厂朝着内地迁移。

    从37年10月开始，出现在中国战场和日军对战的战机，已经全部换成了伊-15，伊-16，SB-2，苏方更是出动了大量的驱逐机和轰炸机参战，继续和日军强硬的争夺制空权。

    从37年10月到39年9月（诺门罕战役结束之前），苏方向中国运送了985架飞机，82辆坦克，1300门火炮，14000挺机枪，以及大量的弹药、设备装备，石油产品和药品，——

    即使再去年9月，和东洋签订了停战协议以后，从39年9月到现在，虽然苏方开始大量的撤回在中国战场参战的空军飞行员和专家顾问团，军售的军火也有了大幅度的降低，可至此至终都没有关掉对中国的援助。

    这个民族显然是一个善良勤劳也知道感恩的伟大的民族，所以在知道自己这些人苏方的身份以后，走到哪里都是尊敬和谨慎的对待。

    然而在此时，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空军少尉，却能眼睛一眨不眨的和自己对视十几秒，而且眼睛里面没有锋利的针对，不服的倔强，讨好的谄媚，刻意的亲近，一种下层国民对强大国家国民的天然敬畏，或者是故作的骄傲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总之，就是一种很平静的对视状态。

    “有这水平，为什么不跟飞？”费奥多罗夫重复了刚才的那句疑问，“你难道不明白，在战场上你所需要遵守的命令，只应该来源于你得直属长官，而不是什么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航委狗屎的命令！要知道在战场上，能救你命，并且敢把自己的命交给你来护卫的只有你的战友，今天你这么做，已经失去了整个团队对你得信任。”

    旁边的苏方女翻译，尽可能原话的翻译着费奥多罗夫的话，只不过还是稍微艺术化的把他的话里面‘狗屎’这个不文雅的词去掉。

    叶浩然望着费奥多罗夫，对于这个名字，他可是真正的听闻过。

    在42年9月博沙罗沃机场上空，单机对抗18架Ju-88轰炸机和6架Me-109战斗机，击落一架Ju-88，击伤两架，

    在加里宁他先后出击84次，参加了12次空战，击落12架德机（5架Ju-88，1架Do-219，6架Me-109F）。

    之后先后担任256战斗机师，273战斗机师师长，被授予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列宁勋章，第8303号金星奖章，苏英雄称号。

    假如只是这些，叶浩然还真不容易记住这个名字，更大的头衔是，他是苏方第一个突破音障的飞行员，而且在中国头屯河600飞机组装厂担任了飞行试验科科长。

    只不过他这个飞行试验科科长只当了二十天，就被头屯河铁工厂苏方派遣厂长叶西科夫撵了回去。

    原因是违规在工作时间喝酒。

    叶浩然在来头屯河以后，知道负责对他们这批飞行员飞行训练和考核的是费奥多罗夫，就特意打听了一下，也是才来没几天。

    那么仔细算下来，今天就是第二十天。

    而且在今天这么重要的一次典礼上面，苏方的西北总领事巴库林，也专程从城里赶过来，在几年前秘密到msk被苏方最高领导亲切接见的盛世才也在场。

    叶浩然看着费奥多罗夫红彤彤的酒槽鼻，脸上的酒红和说话最里面喷出来的浓郁的酒气，就知道这哥们儿等到中午的宴会结束就会被厂长叶西科夫悄悄免职，撵回国内。

    “费奥多罗夫上尉您说的很对，然而就像您是一名优秀的试飞员，现在是我们的飞行教官，证实您的能力和价值的是您能够把我们培养成为怎么样的伊-16型驱逐机飞行员，然而真正能够决定您的屁股坐在哪里的却是贵国的叶西科夫厂长。比如，难道你认为他能看不到您在这种场合违反命令喝酒？”

    旁边的苏方女翻译惊讶的望着叶浩然，她明的身份是msk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毕业以后担任翻译，实际上她是一名专业的kgb，上尉军衔，负责对600厂的监控。

    以着她的专业水准以及了解和思维能力所想，这时候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空军驱逐机少尉，可能有很多种解释或者辩解，不过然而无论是哪一种辩解都掩盖不了他这是狡辩不遵从直属上级的命令这个事实。

    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少尉竟然不回答费奥多罗夫科长的质问，反而反将了他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