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秦舞阳对荆轲很是不服，但还是按照荆轲的指示，去了一趟典客府。

    而典客府则是秦国专门处理邦交事务的府衙。

    此时，顿弱刚刚得到嬴政的命令，让他暂停接待燕国使者，将此事交给长史李斯处理。

    目送走传达嬴政命令的赵高，顿弱满脸疑惑。

    他不理解，昨日嬴政才让他通知王翦‘随时待命攻燕’，今日怎么就不接待燕国使者了？

    难道大王临时反悔了？

    不应该啊，大王也不像出尔反尔的人啊！

    就在顿弱越想越疑惑的时候，一名典客府小吏从远处跑来，朝他拱手道：“启禀上卿，燕国副使秦舞阳求见！”

    “嗯？”

    顿弱眉头一皱，不由沉声道：“何事？”

    “说是樊於期头颅不能久放，请上卿奏明大王，早日献礼！”

    “东出以来，大王首次接见特使，自然要彰显威仪，哪能说见就见？”

    顿弱有些不满地斥责了一句小吏，他很不喜欢这种别人教他做事的感觉，便摆手道：

    “你去告诉那个燕国副使，就说燕国诛杀叛将有功，大王很是欣慰，但献礼之事，还需从长计议，让他们耐心等候！”

    “这....”

    小吏迟疑了一下，试探道：“上卿也不打算见他？”

    “见什么见！没看到本府正忙着吗？”

    顿弱没好气地瞪了眼小吏，道：“一介副使，有什么资格见老夫？”

    说完，直接拂袖而去。

    小吏咧了咧嘴，心说上卿之前不是挺上心燕国使者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难道大王要攻打燕国了？

    想到这个可能，小吏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神情一冷，不仅让人赶走了秦舞阳，还嘲讽他副使的身份。

    这可把秦舞阳气得够呛，差点就在典客府门前闹起来了。

    幸亏随行的燕国护卫及时将他拦住，不然指不定闹出多大的风波。

    ......

    另一边。

    秦舞阳刚走不久，李斯就来到了燕国使者驿馆。

    此时的荆轲，还在等候秦舞阳的消息。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斯会突然到访。

    对于这位在嬴政身边举足轻重的秦王长史，他早有了解，自然不敢怠慢。

    只见他神情庄重的指引李斯到厅堂一叙，并吩咐侍者准备燕国独有的特色食茶。

    这种特色食茶，有点类似于唐朝时期的茶粥，里面不仅有茶叶，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食材，吃起来味道怪怪的，但也挺受燕人喜欢的。

    “咸阳三月正是踏青之时，郊外柳絮飞雪，可谓天下难得的胜景，不知贵使可否与在下一起踏青游玩？”

    李斯与荆轲相对而坐，却没有直接表明来意。

    荆轲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长史的心意，荆轲领了，只是荆轲身负重任，实在没有心情赏景。”

    “呵呵，倒是在下唐突了。”

    李斯笑了笑，又接着道：“贵使既无踏青之心，在下也不强求。此番奉大王之命前来，是想了解一些燕国详情，以作后续大王接见贵使之用，不知贵使可否如实相告？”

    “长史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荆轲自当知无不言。”

    荆轲听到李斯说嬴政准备接见自己，顿时来了精神，正襟危坐。

    却听李斯直接了当地道：“燕国要割地、求和、献人，是否已经拟定好了详细的盟约？还是贵使可以做主燕国之事？亦或是要觐见大王之后再拟定？”

    “这.....”

    面对李斯的灵魂三问，荆轲心头大惊。

    他来秦国之前，根本没有与太子丹商量这些事，只谋划了刺杀秦王的各种细节。

    如今听到李斯的询问，他才发现自己百密一疏，竟然忽视了大国之间的邦交礼节。

    说到底，他能出使秦国，根本原因在于燕国与秦国的盟约，而非他手中的督亢地图，以及樊於期的人头。

    这两样东西，只不过是燕国和谈的一个敲门砖。

    秦国真正在意的，是大国之间的盟约。

    毕竟他此次出使秦国，是献地立约而来的。

    虽然荆轲被李斯问得愣在了当场，但好在他生性机敏，很快反应了过来，郑重其事地道：

    “今日之燕国，并非昔日之燕国，只要秦王接受燕国的献地，剩下的燕国之地，皆可以成为秦国的郡县！”

    说着，他又故作一副沉重的神色，叹息道：“弱国无邦交，长史莫非不明白？燕国若自行拟定盟约，秦国不觉得颜面有失？”

    “呵呵....”

    李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道：“依贵使之言，在下可否理解为，只要保住燕国社稷，以及王室封地，则盟约达成？”

    面对这个问题，荆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有些犹豫地反问李斯：“不知秦王欲给燕国王室留地多少？”

    “不知燕王打算求地多少？”李斯淡淡一笑，也反问了荆轲一句。

    跟李斯这样的能臣对线，荆轲明显有些吃力，但本着自己燕国使者的身份，他还是认真地与李斯周旋。

    却见他佯装不悦地道：“虽说弱国无邦交，但秦王也不能欺人太甚吧？”

    李斯哑然一笑，心中已经有所明悟，便站起来告辞道：“既如此，在下就不打扰贵使了。”

    说完，缓步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荆轲：“在下还有一事，不知贵使可否相告？”

    “长史所问何事？”

    荆轲此时还没有从李斯的话里话外反应过来，又疑惑地回望李斯。

    却听李斯笑道：

    “据说贵使此前并未在燕国担任官职，乃太子丹一力支持。而此次出使秦国，虽不能说危险重重，但也必须要谨慎。”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不知贵使家小是否在燕国？可安好？”

    “这.....”

    荆轲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但依旧如实答道：

    “不瞒长史，荆轲漂泊半生，未逢明主，幸得太子丹器重，才有今日，目前尚无家小.....”

    “既然如此，容在下复命大王之后，再议贵使觐见大王之事！”

    “那就有劳长史了！”

    荆轲拱手送别了李斯，独自来到驿馆外的柳树林里，望着火红的落日，久久不肯离去。

    期间，秦舞阳吵吵闹闹地回了驿馆，显然不高兴秦国如此怠慢他这个燕国副使。

    可荆轲连看都懒得看秦舞阳一眼，伫立在驿馆外的柳树林里，直到傍晚才回到驿馆。

    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