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只是一间普通的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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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投宿的商人

    傍晚时分,凯德城下起了雨。

    都说下雨天会让人烦躁。

    胡杨以前不这么觉得,但现在他算是深有体会了。

    这几天客流量肉眼可见的减少,中午甚至都没有客人来吃饭,本就冷清的旅店,赶上这种下雨天,就更没有客人来了。

    一想到这个月本就没有多少营收,还要缴纳不低的税款,今天一天还没有收入进账,胡杨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烦躁。

    哪怕坐在柜台后面,风雨影响不到的地方,听着这淅沥沥的雨声,胡杨也完全无法沉下心去看报纸。

    凯文在厨房准备晚餐,翠西娅在二楼核对税款,苏珊在房间里神神秘秘地研究那个杯子。

    胡杨一个人坐在柜后面,看着因为大雨愈发阴沉的天空,寻思着应该不会有客人来了,便早早关上旅店大门,点燃柜台旁边的油灯,思索着要不要找点其他的娱乐项目。

    “哐哐哐”

    大门才关上没多久,就被敲响。

    胡杨激动地立刻合上手中的报纸,差点就直接从柜台上翻过去。

    他迅速赶到旅店门口,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吱呀”,旅店大门在胡杨的拉动下缓缓打开。

    一个浑身被雨水淋湿的男人,拖着一个有些陈旧的木箱出现在旅店门口。

    他的身形瘦弱,比胡杨矮上半头,穿着廉价的西装,戴着一顶礼帽,像是一个落魄的绅士。

    瘦削的脸型,较高的颧骨,一头金发变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

    一双眼珠呈深灰色,上下眼睑和瞳孔当中都露出眼白,透露着些许狡诈。

    他右手上戴着的手套已经被绳索磨出了破洞,显然已经拖着那个箱子走了许久。

    而在他身后的那个箱子,与其说是个箱子,倒不如说是像一款小号的棺材。

    如同棺材一样一头宽一头窄的六边形构造,木质的盖子上刻着样式奇特的花纹,六根钉子死死地钉在上面,保护着箱子内东西的安全。

    男子并没有着急进门。

    他先是摘下礼帽,将上面积攒的雨水甩到街边,随后将帽子戴回到头上,转身抬起木箱子的一角,将箱子顶上的积水也倾倒在路边,接着又把衣袖和裤脚的水都拧干,方才拖着箱子走进旅店,颇有绅士的风格。

    “客人您好,欢迎光临归途旅店,请问您是要住店吗?”胡杨热情熟络地问道。

    “是的,我需要在旅店借宿一晚。”

    “好的,您稍等片刻,我先去给您拿烘干用的炉子,然后带您到房间里休息。”

    胡杨向前一步关上旅店大门,随后转身直奔三楼的储藏室。

    他原本预计着这种下雨天应该不会有人来旅店投宿的,也就没有提前准备烘干用的炉子。

    不过好在储藏室里的东西虽然堆放得比较杂乱,但还算有一定的归类,他没花太大功夫就找到了炉子和木炭,抱着这几样东西到了一楼。

    等胡杨回到一楼的时候,那位客人站着的地方已经有了一滩小小的积水。

    虽然他在进门前努力拧过水了,但显然他被淋湿的很彻底,积攒在衣服上的雨水还是流到了地上。

    胡杨也未做耽搁,带着那位客人前往101房间,将一份顾客需知递给那位客人,顺便把木炭添进炉子里,点燃。

    这种木炭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试着点过,厨房里做饭用的也是这种木炭,非常耐烧,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更换过灶台里的燃料。

    而且燃烧起来不但没有烟熏味儿,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胡杨猜测厨房里那堆熏肉就是用这种木炭熏出来的。

    胡杨一边点燃炉子里的木炭,一边和这位被淋湿的客人交谈。

    从交谈中得知,这位客人名叫弗兰克·马丁,是一位商人,负责运送一批货物前往指定地点,碰巧在路上和商队成员走散,马也走丢了,一个人磕磕绊绊走到旅店这边,又遇上了大雨,所以才选择进入旅店投宿。

    布置好火炉之后,胡杨也没忘了稍稍开窗让房间里的空气流动起来,不然一会儿弗兰克·马丁先生要是一氧化碳中毒了,他可就麻烦了。

    “弗兰克先生,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需求我就先离开了,一会儿晚餐做好之后会有旅店的员工来通知您一起用餐。”胡杨彬彬有礼地说道。

    弗兰克没有回应胡杨的提议,转而问道:“旅店的住宿费用是多少?”

    “一晚上五先令,包含晚餐和第二天的早餐,绝对物超所值,没有任何额外收费。”胡杨说着在心里排练过数次的台词。

    弗兰克微弱的“嗯”一声,先是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两先令的银币,又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三先令的纸币,凑在一起交到胡杨手里。

    胡杨本想说可以等明早离开旅店的时候再付钱,但想了想穿越前的那些旅店好像都是先付费再入住的,于是没有再多嘴,安静退出了101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胡杨回到前堂,看着地板上两滩大小不一的水渍,默默前往盥洗室,拿起拖把到前堂将水擦干。

    他在拖地的时候发现那两滩水渍下面还有不少的淤泥痕迹。

    “凯德城都是马路,哪里会有淤泥?”

    胡杨小声叨念着,猜测这可能是从城外带进来的,所以也没怎么在意,继续拖地。

    101房间里,又向胡杨索要了一个盆的弗兰克,正脱下湿透的廉价西装,用力把上面的水拧到盆里,然后穿回到身上。

    他就这么在火炉边上站着,靠着体温与火炉的温度,让仍有些潮湿的衣服尽快烘干。

    这是他仅剩的一套还算体面的衣服,虽然只是廉价的西装,但也正因为它廉价,才不用担心用力拧干会损害到衣物。

    他既没有额外的衣服,也没有多余的行李,刚刚给出去的五先令就是他全身上下最后的金钱了。

    而那个外形像棺材一样的箱子里装着的,是这次他负责运送的货物,一个需要被封印的“物品”。

    护送队伍里的那些人是这么称呼它的。

    弗兰克曾经是一名工厂工人,别的工人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他工作十六小时,不辞辛苦,兢兢业业地为老板打工。

    他以为这样的努力会让他赢过一起工作的同事,也会让他可以不被那些庞大的机器淘汰。

    然而就在工厂接手那几台大机器的第一个礼拜,他被开除出了工厂,和其他工作十二小时的工人一起。

    事后他才知道,那次大裁员当中,最后能留在工厂继续工作的,都是平时不认真做工,找到时间就去贿赂队长的家伙,还有那些监理们的亲戚朋友。

    而像他这样只会勤勤恳恳干活的工人,不管如何努力工作,都只会是被淘汰的那一批。

    其他工人们不服,每天聚集在工厂门口,要进去拆掉那个抢走了他们工作的大机器,他们一家老小的生计就指望着这份工作呢。

    弗兰克与他们不同,他的父母已经在那个充满疾病的冬天冻死了。

    他亲眼看着父母冻僵的尸体被抬走,和其他病死的人放在一起焚烧,官方说这是为了避免传染病的蔓延。

    因为没有钱购买墓地,弗兰克只得把父母的骨灰偷偷收起来,装到家里存钱的铁罐里,趁着公墓看守不注意的晚上,在公墓的边缘挖了一个小坑,把父母的骨灰葬了进去,甚至没能插上一块墓碑。

    从那时起,他就决定,要攒钱,做生意,赚足够多的钱把父母的骨灰风光的安葬。

    既然他不能在工厂里干下去,那他就去做生意,反正几年的拼命工作外加省吃俭用,也算是攒齐了一笔启动资金。

    在准备开始做生意的前一天,弗兰克特意花了一先令,找了一位据说是当地最灵的占卜者做占卜。

    他原本以为能够一路顺遂,却不料占卜者说他厄运缠身,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弗兰克出奇的愤怒,他想不通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为什么会如此恶毒地诅咒他。

    明明其他人在这里得到的占卜结果都是可以接受的好结果。

    难道就是因为他看起来好欺负,所以成为了这个占卜者售卖那些看起来就十分廉价的转运道具的受害者?

    盛怒之下,弗兰克指着那个占卜者的鼻子臭骂一通,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肮脏词汇,指责她不是一位合格的占卜者,只是一个卑鄙的骗子。

    在那之后,他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经商之旅。

    原以为是一片坦途的康庄大道,可每一次的生意,他都会赔钱。

    购买蔬菜会遇到连绵的阴雨放到烂掉,尝试卖熟食会因为老鼠成灾被啃食,花费了很大功夫接了工程项目却因为地质灾害直接垮塌。

    这一切都在验证着那位占卜家的预言,他确实厄运缠身。

    他回到了做占卜的地方,想乞求占卜家的原谅,用他仅剩的那点积蓄购买转运的方法。

    可四处苦寻得到的答案却是,那位占卜家在全世界游历,他所在的城市不过是占卜家旅途中的一小站而已,他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位占卜家了。

    走投无路的弗兰克赔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不少债务。

    就在他无家可归,眼看就要冻死街头的时候,那个他欠钱最多的债主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送一个箱子到凯德城。

    债主没有说的特别详细,只说了这个箱子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运输,他要做的只是把这箱子带到目的地。

    运送这个箱子的报酬十分的丰厚,不止能还清他所有的欠债,剩余的部分甚至足以媲美他前些年打工攒下的积蓄。

    没有任何犹豫,他驾着马车上路了,随行的是债主招募来的几位佣兵和一名教会的牧师。

    然而他从未想到,这是一场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