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只是一间普通的旅店
繁体版

第24章 疯狂

    特纳船长又仰起头猛灌了几口,将酒壶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他带着几分醉意,仿佛这样才有勇气讲出接下来的故事,放下酒壶之后开始娓娓道来:

    “再次睁开眼睛,我已经站在了前进号的船舷边沿,眼前的场景恢复了正常。

    “太阳挂在天上,洒下温暖的光,船帆安稳的挂在桅杆上,桅杆直直地立在那里,有海鸥从船帆旁边飞过,落到桅杆上休息。

    “甲板上的海藻也退去了,绳子卷起来堆在地上,我的手枪和长剑也恢复了正常,甲板下面的炮口也恢复了坚挺的姿态,罗盘的指针也正确的指示了南北方向。

    “船员们有序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转舵的转舵,洗甲板的洗甲板,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之前进入那个宫殿的体验仿佛就像是一场噩梦。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痛,想着可能是做噩梦遗留下的影响,就回到了船长室准备休息一会儿。”

    “我躺在床上还没睡多久,脑子里就出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那声音是来自脑海深处,而非从外部传来的。

    “那个声音仿佛来自很久远的过去,我听不懂它要表达什么,但是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有个东西在我的脑子里,放声高唱。

    “我开始怀疑在宫殿里的经历可能并非是梦境,哪个梦境能这么真实?甚至可以在脑子里留下东西?

    “而且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躺在床上的我越发的睡不着了,只好坐起来尝试捂住耳朵。

    “可这么做真的毫无用处,捂住了耳朵之后那个声音变得更清晰了,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在我的脑子里戳着我的头皮。

    “就在我要忍不住的时候,大副敲响了我的房门,他说察觉到了房间里有动静,问我是否有什么异常。

    “我的大副是一位非常细心且有责任感的人,是我在做水手长时候就带着的水手,一路跟着我做到了大副,算是我最信任的同伴了。

    “当时的我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船上抛下来的绳索,我对大副说出了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以及那座噩梦中的宫殿,还有那怪异的经历。

    “大副对我说,可能是我睡得太久,把梦境和现实搞混了,毕竟我经常会像这样子睡觉。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不可能。你知道的,作为一名王国的船长,我对航海的热情仅次于宝藏,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睡着。

    “我当即反驳了他,我从未在王国的探索航行中睡着过。

    “可他在听到王国两个字之后,露出了讽刺的笑容,就那么看着我,说我又说怪话了,说我每次睡醒后都是满嘴的王国和冒险,劫掠和上缴,说我本来就是一群不死的海盗的头领!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脑子坏掉了,居然真把自己当成了海盗,我们可是受王国雇佣的,拥有私掠许可的正规船只。

    “我指着衣服胸口的徽章和袖口的扣子,让他好好看看这代表着王国的标志,提醒他我们并非是海盗之流。

    “可他居然一副惊讶的样子,对我说这件衣服是前段时间劫掠商船获得的,说我还杀了一个人,抢夺了商船上的私掠许可,还和他抱怨上面都是看不懂的文字。

    “我抄起了一旁的私掠许可,想要指给他看上面的阿尼斯特城官方文字,可是却惊讶地发现,那上面真的是我看不懂的文字。

    “难道这真的是我抢来的?我只是把别人的经历套在了自己身上?

    “当时我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两个问题,但我很快就否认了这种想法,我这三十多年的生活是如此的真实,饿肚子的难过,兄弟战死的痛苦,晋升的喜悦,面见国王时的忐忑,这一切的情绪都如此真实,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我正要反驳大副,他却抢先说了一句‘您都不觉得这件衣服不合身吗?’”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似乎小了一圈,就像我现在穿着的这件一样,甚至遮不住里面的囚服。”

    “大副紧接着对我说,船长你抢到这件衣服的时候,不还因为它不合身把那艘商船的人全都屠杀了吗?”

    “我惊讶于大副的说法,但这时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同时出现的还有那艘商船被屠杀的画面,那个画面非常的真实,就好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那位船长我也认识,是另一艘私掠船的船长,在几个月前被海盗袭击不幸殉职,整整一船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难道其实他并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猎物?我在袭击了他之后在梦中为他构建了身份?我感觉事情似乎越发奇怪起来。

    “可能是看到了我抬起手打算捂着头,大副开口问我头疼是不是又犯了。

    “作为一个船长,我敏锐地发现了他话里的那个‘又’字,这是我印象中自己第一次头疼,但他似乎见到过不止一次这样的场景。

    “我试探性的问他,我这样头疼持续了很久吗?

    “他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奇怪的人。他告诉我,我每次劫掠之后都会陷入睡眠并且犯头疼,而且还和他说过,头疼时候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脑海里说话。

    “他说的情况和我当时的情况一模一样,而且作为私掠船前进号船长的我是第一次犯这个病,而且从没有告诉过他,可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让我不得不相信可能这边的世界真的是我的梦境。

    “看我没说话,他又继续说道,整船人都有这个毛病,这是我们获取不死的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还说了一句我不是很明白的话,什么所有赠予,必将索取。

    “同时他还提到了有办法可以暂时缓解这个头疼,整艘船上的人都在用,并且这个方法还是我教给他们的。

    “当时的我一来是真的有些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二来确实也想要解决这个该死的头疼,就让他把方法再给我说一遍。

    “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像这样!’他说话的同时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柄斧子,照着头颅砍了下去。速度极快,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的头颅裂开了一条缝隙,他双手扒住缝隙两边,用力掰开了缝隙,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凝胶状物体。

    “那并不是我认识到的脑子的形状,上面没有任何的沟壑,单纯的只是一个摇晃着的半球体,感觉随时都会偏向其中一边然后掉到地上。

    “说句实话,这一幕对我的震撼不亚于我看到那群鱼型怪物时候的场景,你能想象你共事多年的老友在你面前剖开头颅,展示给你看他的脑子吗?

    “这个场景的冲击性实在是太强了,让我几乎要被说服的理智恢复了正常。

    “我记得我当时真的很慌张,几乎是四肢并用跑出了船长室,甚至没有管大副是死是活。”

    “我狂奔到甲板上,想找人给我一耳光,证明我真的是在梦里,可甲板上却正在上演着更荒诞的剧目。

    “二副用他最珍惜的那柄短匕洞穿了自己的双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白色的液体沿着匕首的尖刃滴落到甲板上。

    “三副的整只右手塞进了他的眼眶里,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手臂,以及顺着眼眶和鼻孔流出来的白色粘稠液体

    “水手长拿着佩刀,沿着他的头皮划了一圈,轻易地分离了头盖骨,用另一只手将头盖骨拽起来,发出‘啵’的一声。

    “剩下的船员们都拿出身上各式各样的尖锐物品,学着水手长的样子,将头盖骨分离,而后用另一只手拽起来,露出里面那个和大副一样的,没有任何沟壑的白色半球体。

    “好像是注意到了我出现在甲板上,他们统一转头看向了我,二副不停地将匕首在脑袋里插拔,发出难听的摩擦声,三副试图将手从眼眶里拿出来,却被死死的卡住,沿着手臂流下更多白色液体。

    “水手长和剩下的船员们将头盖骨像帽子一样用左手摘下,伴随着身体晃动的节奏将头盖骨从左手传递到右手,再由右手盖回去,接着反方向再来一遍。

    “就这样不停的重复着揭开,传递,盖上,嘴里始终重复着同一句话——船长!就像这样!

    “他们有节奏的喊着,伴随着头盖骨开合的‘啵~啵~’的声音,还有双脚踩踏甲板的声音,宛如城里最顶尖的踢踏舞乐队在跳舞。

    “那动作极其诡异,声音极富有穿透性,我脑子里原本已经淡下去的声音再次清晰了起来。

    “我这只手手不受控制的伸向自己的眼睛,想要从眼眶伸进去,把脑子里的声音摘出来。

    “我用另一只手抓住它,拼了命让它冷静下来,可身后却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人在拖着斧子下楼梯。

    “我转过身一看,果然看到了拿着利斧的大副,他的手里还拿着那白色的凝胶状半球体,嘴里念叨着,就像这样……就像这样……就像这样……“

    特纳船长两眼放空的看着前方,耳边仿佛再次响起了“就像这样”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