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

    边荒之地尽头，域阳山脉纵横交错，绵延至无边，与其说是山脉，不如说是数万座高低不等的大山并排而立，像是一个天然的庇护，阻碍着山脉深处的恐怖生物侵袭。

    数万大山，不论白日黑夜，常有兽吼叫声惊天动地，让人望而生畏。其中野兽肆意，已非凡人所能力及，称为人间禁地也不为过。

    可就在这如同人间禁地中的东边，却生活着一个小村庄，背靠大山，立于这片荒原之中。

    虽说是个小村庄，也足有上百户人家，村中皆以草木造屋，木为梁，草为顶。房屋所处位置像是村民随意而造，又像是有意而为之。如果不熟悉村路，进去怕是如入迷宫。

    此时正值午时，烈日当头，村口处的石碑无影，可以清晰的看到碑上刻着的三个大字‘青木村’。

    村中不见一人影，更无一人声，只有石碑旁的一间小屋中有着嘈杂的说话音。里屋不大，但也足以容下十数位成人年，也正是这些成年人，有老有少，围坐堂下，各有倾听之人，分而讲说。

    堂上，摆放着一个案桌，如学堂。案桌后端坐一个中年人，一身布衣，其容貌平平，却有一股威严之气自发。眉不淡，双目友善而视，配上刚蓄长须，虽有喜感，愿亲近，却让人不敢匿笑。

    “啪”

    醒木拍在案桌上发出声响，堂下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厅堂中再无话语声。

    只见案桌上拿着醒木的手缓缓松开，一道声音也从案桌后坐着的那位中年人口中传出。

    “接上回说道。”

    听此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就能感受到有种魔力般，瞬间引得堂下众人进入一种秒境之中，皆闭眼仔细聆听，似想置身其中。

    “五年前那西楚老帝寿元已至，强渡天劫而不过，血洒王城。”

    “西楚太子为寻神药，以天师之姿孤闯西海之西，本十死无生，那西楚太子却以天运，寻得所需神药，但遇上古妖族“钩蛇”，无奈与之血战数百回合，最终虽败退上古妖兽，可自身负得重伤，与得神药一株，也算是上天保佑了。”

    “可惜拖残躯回归西楚，也未能见老帝最后一面。”

    “且说孝道，西楚太子无可挑剔，西楚老帝其他子嗣可就不同而语。其中最甚者当为西楚六皇子。”

    “次子心狠毒辣，乘老帝生命垂危之际，强带老帝离开西楚王城北上，自立为王，从此西楚一分为二，西楚与北楚。”

    “就在西楚六皇子自立为王的数日后，北楚就传出老帝仙逝。而当日正值晌午，北域天空忽然有一颗星辰从西而来，直直的坠入域阳山脉中...”

    案桌后的中年人话未说完，声音已落下，顿了顿便拿起手中的醒木轻轻放下。

    “啪”又一声惊醒堂下众人，众人纷纷抬头望向案桌后的中年人，在他们的目光下，中年人抿了抿杯中茶水，缓缓开口说道。

    “小老儿一时兴起，想起一则传闻，便想说说这传闻。”

    回过神的众人，思想也跟着活跃起来。

    这时堂下传出一道声音。

    “杨大师说的传闻...可是帝星降世？”

    坐在案桌后的中年人听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而后接过问题，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

    “确为帝星降世，这帝星降世乃是祥瑞之兆，是修行者的天机良缘，是仙逝之人留给后生的福瑞。得此机缘者，只要不早夭，基本都能修至大帝境，统领一方天下。所以被世人成为帝星降世。”

    被称为杨大师的中年男子，点着头颇有一副老朽点评模样道：“可助后人修行，其功德已是圆满。”

    堂下震动，皆面露向往之色。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准备继续说的杨大师，问道：“先生，大帝境全很强吗？长生否？”

    案桌后杨大师摇了摇头，道：“大帝只手可遮天，但只手上还有天，且不论大帝修为如何，但其寿元不过五百年，即便神药续命也不过再活一世。”

    一道疑惑声接着杨大师的话问出：“先生，连大帝也不过多活凡人五六世，那我们凡人又有何修行执念呢？”

    杨大师摸须轻笑道：“.呵呵，这个世界大到你我都无法想象，即便在人族领域称帝，称至尊。终究只是修行途中的惧者，真正的强者，无惧生死，无惧天道，与天做斗争。”

    “且不说妖兽，单论修道者，帝境是凡人的终点，却是真仙的入门者。”

    “长生之说，只存于仙中，敢于天争，才配永存。”

    杨大师说完，堂下一众哗然，即是无法理解，也是不曾想象之境。

    良久后，激动之情褪去，一人问道：“先生，如何能得帝星降世呢？”

    杨大师答：“首先，帝星降世是仙道修士的人死后才能形成的。修行者，体内引入天地灵气，而死后，天地灵气会重归于天地间，而仙道修士，修的是仙灵之气，死后回归天地间是仙灵之气，如果此时有伴着大气运出生得孩子，可引其无主的仙灵之气转接自身，融合先天之气形成先天胎之灵。得此气运的孩子，修行事半功倍，平步青云，必定超过前人，可谓是一份境界上的传承。”

    “所谓帝星，其实就是仙灵之气，修为越高的仙道修士，形成的坠星也就越大，越亮，因为那是仙逝之人的毕生所炼。”

    “据史记载，数百年前，西楚老帝刚出生时，也曾坠入一颗星辰。而西楚老帝得到应该至少是位君王境以上的传承，西楚老帝也不负前人所望，修行速度一日千里。”

    “然帝星降世可不单单是福瑞之象，伴着福瑞的往往都是灾祸。西楚原名西海岸，也就一个普通的城池而已。”

    “后因多方势力想要钻研帝星降世之体，生生将西海岸变成一处战乱之地，就连圣帝城也无法管控，导致西海岸祸乱数十年，民不聊生。还活着的初生之民皆因战乱纷纷抛弃家园远走他乡。”

    “好在西楚老帝被一修士收留，辗转逃亡数十年，西楚老帝终能独当一面，以绝世之姿平定西方祸乱，建立西楚帝国。想那西楚老帝建立西楚帝国时与小老儿年纪相仿。哎...”

    一声叹息，感英雄暮年悲，也叹自古英雄路难平......

    正在堂上杨大师感叹时，堂下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我记得五年前小川出生时，曾伴着异象，好像也是午时，一道刺目的光球划过天空，直冲宗族而来，忽然一声巨响，没多时便传出堂兄再喜添一子。”

    “不知先生可否为永安解惑？”

    说话之人，着一身布衣，不见半分褶皱，干净整洁，其相貌堂堂坐得也是端端正正，话语行间也都散发出一丝不凡，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氤氲之息流转周身。

    此人名叫谢永安，正是青木村谢氏族人。而他口中说的小川自然也是谢氏族人，名为谢小川，谢家族长的次子。

    “不必客气，小老儿不说读过万卷书，但着实行过万里路。”

    “永安所说之事，小老儿也有耳闻。确实如你所想，玄清族长的小儿子的确是得天地之大造化，引帝星降世。不过是否为西楚老帝仙逝之灵，还有待证实。至于此事，诸位切勿外传，小老儿刚说的西海岸之乱可不是谣言，而是真实发生的！”

    堂下众人听闻，纷纷点头表示知晓。此事青木村中人尽皆知，但是杨大师还是多言了几句。

    杨大师说完后，扫视堂下众人一周，摆摆手说道：“今日就讲到这里吧，该给娃娃们讲课了，诸位请回吧！”

    一听到杨大师此话，众人纷纷醒悟，该回家提子上学了。只此片刻功夫，堂下众人皆散去。只留下案桌上杨大师一人饮茶自语。

    “呼~...老大哥，天佑你族，此子得天地之大造化，如果能安度数十年，日后定能成为北域一霸，愿您在天之灵能保佑保佑子孙后代吧。”

    .........

    未时三刻

    本是寂静的青木村中忽然响起孩子的哭喊声，一时间如瘟疫般，传遍整个村落，村中好不热闹，一片孩子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情形在青木村中，每日都会上演雷打不动。片刻功夫便有三三两两的人影手提鬼哭狼嚎的瘦猴，前往村口的学堂。

    村路尽头处，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倒也没有哭喊吵闹，只是低着头默默的跟着。

    大人莫样的身影，名叫谢小凡，身高约七尺，长相极为秀气，看上去人畜无害，但非常符合村庄中的单纯少年形象。

    “小川，哥哥也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你必须学会读书认字。不然父亲回来给你一本修行功法，你都看不懂对不对？”

    谢小凡用很是温柔的声音，哄着身旁的弟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村里人都说你是帝星降世，将来肯定比哥哥厉害。如果小川长大了，连字都不识，那不是会被别个笑话？”

    谢小川原本还很是阴郁小脸，此刻也有好转的迹象，噘起的小嘴也缓缓收了回去。见此谢小凡已知弟弟的好胜心被点燃，立刻乘胜追击。

    “爷爷这几日身体不适，因为前些时日腿受伤了，哥哥还得去给爷爷采药，爷爷脚不痛了，晚上小川就可以听爷爷讲故事了不是？”

    似是被打动的谢小川，骄傲的昂着小脑袋，正色说道：“嗯，那我这就去上学，不过哥哥要等我，等我放学后跟哥哥一起去采药，给爷爷治病。”

    “好，哥哥等你放学。”谢小凡只能无奈的回应，一起肯定会一起，但是否一起去采药就不得而知。

    似乎是得到肯定答案的谢小川，心情转变的非常快，昂首阔步，即便整个人都没有谢小凡的腿高，也能走出大步流星之感。

    谢小凡轻抚眉梢虚汗，一边自语，一边快步往家中走。“呼，小鬼头，真是难缠。得赶紧回去抓紧时间修炼。”

    由于村子不大，很快便走回家中，自己家也好认，村路尽头，院中有一株歪脖子桃花树就是。

    刚走到院外，瞥眼便可看到树下坐着一个老年人在乘凉，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一头斑白发，都是在证明处于暮年时。

    谢小凡打招呼道：“爷爷，我回来了。”

    藤椅上乘着凉的老人，名叫谢广业，听到谢小凡的声音后，略起首回应着：“小凡回来啦？小川在上学了吧？”

    “嗯，小川已经在上学了。”谢小凡一边回应，一边推开院门，就看到躺椅上的爷爷手撑着躺椅扶手，正准备起身，但还未用力，整个人又瘫软了下去。

    “爷爷！”谢小凡一声惊呼，一个疾步，已冲到躺椅前。脸上带着一丝担心，急切的说道。“您伤还没好，就别乱动了，多歇息歇息。伴晚我去后山拾柴火时顺便给您采点草药。”

    似乎是感受到了谢小凡的用心，谢广业内心泛出阵阵感触，伸手擦了擦快溢出眼眶的老泪，说道:“可怜我大孙，不光要照顾小弟弟，还要照顾我这老家伙。”

    谢小凡神情微变，连带语气都夹杂着一丝严厉道:“爷爷您说的是什么话，我是您的大孙子，而且我现在可以照顾您了，可不能再说这种话了。”

    “好好好，爷爷不说了，我孙儿真长大了啊！”谢广业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意，并未在意谢小凡语气的转变，反而坦然的接受。

    一阵感慨后，谢广业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转而严肃的说道:“对了，小凡，还有五个月你就十六岁了，二个月后就是入族仪式，如果你还不去宗族，以后想去都去不了！”

    谢小凡听后，神色忽然黯淡，低呼：“爷爷...”

    谢广业不为所动，更加决绝道：“不可再这般任性，爷爷身子骨还很硬朗，照顾小川十年八年没有问题，不用担心我和小川。”

    “好，爷爷您放心吧，这次我一定去。”谢小凡嘴上说着安慰之言，心里突然出现一丝落寞。

    对于宗族为何非要定这个规矩，他不得而知，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个族规太过于残忍！

    “凡是未满十六岁的谢氏子孙，只要踏入元灵境，就可进入宗族中，接受更好的资源修行。”

    “若年满十六岁还是无缘修行路，此生只能留在祖地养老顾幼。”

    “虽说留在祖地依旧可以继续修行，但也只是强身健体罢了，踏入修行路，不入圣人皆为凡尘。”

    这是父亲曾给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