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谢小凡，看着床上的竹凉席上毛毯拱起如球，便知定是谢小川撅着屁股在内。

    便说道：“嗯？小川，你还不睡？”

    “嘘...哥哥你快来看。”蒙在毛毯里的谢小川轻声说道。

    谢小凡疑惑的掀开毯子，探着脑袋，看到凉席上躺着一把玉质的小剑。细想应该谢小川刨到的那把土剑吧，经过谢小川仔细清洗，露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起来像是个不凡之物，谢小凡正准备拿起来仔细观看。

    谢小川轻声说道。“哥哥，把被子盖起来，它就会发光。”

    谢小凡“...”

    “呼...”谢小凡也未多话，只是将烛台上的蜡烛吹灭，房间一下就暗了下来，透过外窗的月光，只能依稀的看清家具柜子，以及谢小川的轮廓。

    不过确实如谢小川所说，那把三寸左右的玉剑真的在发光！

    谢小凡看着玉剑轻声道：“嗯...？小川，可以给哥哥看看吗？”

    “嗯，可以。”谢小川毫不犹豫的就递给了谢小凡。

    躺在谢小凡掌心的袖珍玉剑，带给他感觉不仅仅是冰凉之感，还有一丝奇异的感觉，虽然说不上来，但可以肯定无任何灵气。

    把玩一会后，谢小凡说道：“小川，你早点睡，哥哥拿去外面看看。”

    “嗯！”谢小川点点头，盖上毛毯后顺势躺下。

    几步之距，谢小凡已坐在屋外桃树上，主要是桃树树根处横着长的，似乎就是让人坐的。而谢小凡从小坐到大，每次修行都在这颗桃树上，已经习惯了。

    “撕...这把剑怎么如此怪异？”谢小凡自语，从懵懂懂事开始，到现在所有的记忆中，完全搜索不到类似这种物件的存在。

    “不像是阵法，剑阵，武器，难道是发簪？或者是暗器？可此剑材质特殊，不应是凡物才对。”

    谢小凡疑惑之际，脑海中涌出一道念想，捏着手中的玉剑举过头顶，对着月亮遮挡视线。

    “嗯？这是什么，是字吗？似乎是一个图案。”通过月光，能依稀的看见剑身靠近剑柄处，有一团黑影，月光无法穿透。就在谢小凡贴近玉剑准备看清黑影中是什么时，背后突然传出“滋滋”般的流水声。

    “小川，说了不要对着桃树尿尿，转过去！”头都不用回，肯定是谢小川在身后，不过并未严厉斥责，只是轻声提醒。

    可能是每个人小时候都喜欢做的事情吧，自己小时候也曾如此过。就在父亲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之后，便再也没有对任何植物做过“羞辱”之事。

    “哦，知道啦！”可能是面对着黑暗空地，谢小川心生惧意，还特地走了几步，躲在桃树下，似乎这种隐秘之地才可以感受到畅快。沉吟间，一个颤抖，谢小川已经完事，提起裤子就爬上了桃树。

    仅仅的贴着谢小凡，问道：“哥哥，玉剑有什么特别之处？是不是仙剑？它可以飞吗？”

    “我也不知道，这把玉剑好像并不是什么武器...”谢小凡一边摆弄玉剑，一边回应着。右手拿着玉剑划过左手的食指，感受到剑刃出并不锋利，转而轻刺。“剑刃并不锋利，至于剑尖...撕!...”

    “哥哥，小心，很尖......”谢小川的提醒还未说完，结果便是玉剑轻而易举的刺破皮肉。“很...锋利，哥哥，你没事吧？”

    谢小凡甩了甩突然受痛的手，道：“我没事！”然后半转身，对着谢小川说道：“你回去睡觉吧，哥哥再看一会。”

    “好吧，哥哥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害怕...!”谢小川说完，就跃下了桃树，往屋内走去。

    “好，我一会就回！”谢小凡说完，谢小川脚下的步伐加快，几个瞬身就钻进了屋子。

    在兄弟俩对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刚才谢小凡被玉剑刺破的指尖上，那一瞬间就已凝聚了一团血珠，似乎还承载一丝灵气！只是在月光的照耀下，不可见其形与色。

    而那滴被灵气包裹的血珠，被谢小凡吃痛时，甩到了身下的桃树树干上，血珠像是受到引力般，还未接触到树干，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血珠上的灵气更是随着血珠的消失，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起没入桃树树干中。

    随后桃树的树枝莫名的无声摇曳，树杈上一些枯枝似乎都出现淡淡生机。

    谢小凡盘坐了许久，心里想着父亲教导的一些，关于武器等，零零散散的知识，一番思索后无果，只能悻悻的回房睡觉。

    回到房间后的谢小凡并不知道，就在他进屋后，院中那颗桃树一阵摇晃，不知是因风而动，还是自身而为...！

    整个桃树忽然之间散发出一股妖异之气，不过未不到半息就再次陷入沉寂。

    在桃树散出妖异的同时，青木村的天空，出现了一刹那的光晕，似一颗流星划过天空，随着桃树的沉寂而后快速消失在夜空之中。

    青木村熟睡的众人自是不知这些异常的现象，而村口学堂后的小屋内，杨大师正在盘坐床上，闭目修行。刚才异样出现的一刹那，那两股气息就已传入他的识感之内。异样消失的瞬间，杨大师猛地睁开双眼，似乎还有一道精光一闪而过，随后沉入思绪之间。

    “妖气？似乎还带着一些熟悉的感觉...难怪守护之阵会有异动，这妖物也算聪明，知道再过两息守护之阵就会让它承受灭顶之灾。”

    ...

    屋内。

    谢小凡上床后，展开手掌对着谢小川说道：“小川，睡了吗？呐，你的宝贝。”

    说完后，并未等到谢小川的手，而是谢小川一阵抽泣声：“哥哥，我睡...不着。”

    谢小凡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似乎是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谢小川的情绪已无法控制，哭诉道：“哥..哥...我想母亲了，我从未...见...过母亲，看小...七，小林，承飞...他...们的母...亲都在家中，我也想...要母亲。”

    面对谢小川带着抽泣的倾诉，或者是寻求安慰。

    谢小凡无言，心中可能想到的的只有，是对黑暗的恐惧，让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产生思念，如果是这样怕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谢小川，只有沉默，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意图使他早点睡着。

    此刻的寂静，让谢小凡不知如何说，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回答弟弟的问题，因为他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他也想说想母亲了，可他找不到人问。

    只有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问爷爷时，爷爷所说“你的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你成婚那年或许会回来。”问父亲，也是和爷爷说的话几乎相同，他也不知道父亲，爷爷所说的很远的地方是哪里。

    但他无比的确定母亲没有去很远的地方，甚至每年的宗门入门仪式，似乎都有母亲的影子，只是在人群中找不到她。

    就连三年前父亲当初将弟弟送来时，也拒绝了自己想见母亲的愿望。

    本不想以这样的借口哄骗弟弟，但...即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此时也无可奈何，想不到，也编不了任何理由。只能在重复一遍父亲，爷爷所说的‘理由！’

    “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哥哥成婚那天或许会回来...”

    听着谢小川的呼吸声，以及弱弱的抽泣声，以为他已经睡着，不忍心说出的答案，还是轻声说完，只多了是给弟弟，或许是给自己一丝希望。

    是啊！为人父母，如果还活着...如果孩子成婚都不能轻眼见证，那真的是轻声父母吗？

    嘴上说着话，心中也在为自己的思念找一个避风港。

    忽然，感觉身旁有一道目光，随即便转过头，就看到谢小川睁着大大的眼睛在看着他，月光印在他的脸上，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鼻梁上还残留着依稀的泪痕。

    得到谢小凡的答案，再加上安静许久的静置，谢小川似乎不再那么难过，只是说话声依旧在抽泣道：“哥哥...那你什么时候成婚，明天...能成婚吗？是和莉莉...姐姐成婚吗？”

    谢小凡摇摇头，目光变得极为坚定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婚，但我可以确定是和莉莉姐姐成婚。”

    谢小川听完，心中的悲伤似乎散去了很多，说道：“哦...我喜欢莉莉姐姐，姐姐...对我很好，我想不出怎么表达好的...话，但姐姐就是非常好。”

    谢小凡依旧在拍着他的背，心中想起爷爷晚上说的话，便转达道：“嗯，我知道莉莉姐姐好，那我们睡觉好不好？爷爷说明天会给父亲寄信，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提前回来。”

    “啊！...”本还在轻声抽泣中的谢小川立刻止住了，不知道小脑袋瓜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扯过毯子就蒙着脑袋，只是不知道是否在睡觉。

    “哎!...”

    谢小凡一声叹息，或许身旁的谢小川并不懂什么意思。可谢小凡自己懂啊，每个人心里有不能去想的人，怕想起悲伤。那也有能想的人，起码近在咫尺，不过数月之后便可重逢。

    嘴中喊着她的名字，心中那道倩影已悄然浮现。

    “莉莉。”

    朝思暮想的人，即便不说，夜深人静时，如何都扼制不住思念的涌来。

    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她，精致的面容上，还有着淡淡妆容，让她看上去更加的美。告别那天。身着一袭白色长裙，即便是粗糙的布料，穿在她身上依旧犹如天上仙女，配上她那比自己还高上许多的身高，无不彰显出她独有的绝美气势。

    还有那露在外面，似清水流淌过的皮肤，白里透着粉红，如羊脂白玉般。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丝瑕疵。唯一的瑕疵还是幼年时懵懂无知，以为她曾受了很重的伤才导致那样，如果不是后来知道男女有别，怕是如今都在担忧。

    每每想起那个女孩，总会带起一些儿时的思绪，毕竟小时候最要好的就是那个女孩，一起读书识字，一起贪玩，一起下河洗澡，一起祸害乡亲们的辛劳之物，一起行鸡鸣狗盗之事，一起承受被逮住的责罚之时，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小凡，哈哈哈...我已经能引气了，你要加油哦。要不我来教你吧？”

    “我才不要！哼..再过五个月，我也六岁了。”

    ...

    “小凡，母亲今天问我，问我村中有没有在意的男孩......如果没有就要答应谢星海他家了......”

    “莉莉姐姐，我爷爷已经答应了！”

    “小凡，今天姐姐很高兴，这是赏给你的。”

    “不行！爷爷说我是男子汉！你别动，这种事情只能男子汉来做。”

    “起开，我才不要了，哼！小坏胚，耍流氓！”

    “那不是你先耍的流氓吗？再说了，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想做啥就做啥。”

    “还没过门呢！”

    ...

    “小凡，我走了...我在宗门等你...”

    “等我...”

    十三岁前记忆快速的掠过脑海。宛如刚刚才发生，鼻息之间似乎还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

    我想去陪伴我的莉莉姐姐，我爱的人，能牵动我情绪的人，能让我的心有异动的人，我还想去找我的母亲，我还想跟着父亲一起生活。

    可我...

    不能抛下我年迈的爷爷，我亦不能抛下年幼的弟弟。

    孤寡老人，乳臭弱子。他们该怎么生活？

    只因我叫谢小凡吗？还是因为我是谢玄清之子，谢广业之孙？

    爷爷将我带大，可爷爷那会还没有这么苍老，如果...

    可是族规所定...父亲已经放纵我了一次...他还会答应吗？一人活生生的人，真的就不能活在美好之中吗？

    不知不知觉的回忆中，谢小凡感觉脑袋越来越重，直到爷爷那慈祥伴着满是皱纹的脸缓缓消散，意识也沉入虚无之中。

    “您是我的母亲吗？您能转过身看看我吗？我想看看您，您别走，等等我...娘...带上我...”

    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背影在自己面前远去，想要伸手去拉住想动，却发现手动不了，想追上去，只感觉周身在移动，但那道背影却越来越远，哪怕歇斯底里的呼喊，都不未曾见其回头，最后只能任由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渐渐断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娘...”眼角泪痕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