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逍遥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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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垂道

    无尽山脉中的巨变,被一场暴雨彻底冲刷干净,与虚空背后的小世界,竟无半点关系。

    生长在这里的人,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沉浸在一片,安乐与祥和之中。

    他们似乎不知年月,亦不知春秋,只在平静与安定之中耕耘。

    岁月不断流逝,他们却默默享受着,那独一份儿的,平淡与普通。

    “生命如花,春夏盛开一季,秋冬枯败一生...”

    “花开之节,芬芳馥郁,叶落败时,随雨入泥,竟不知根在何地,魂归何处...”

    “然而,万物向生,死生循环,不求因起之源泉,只结丰硕之果实...”

    “或为草木鱼虫,或为鸟兽枯骨,千百年岁,轮回尽头,皆归了一抔黄土...”

    “怎奈何,世道缥缈,宇不知极广,宙不知极长,生而愈长,长而愈死,死而轮回,无知无限...”

    “故万物卑贱,唯道真长存!”

    “然,一花草,一砂石,乾坤内蕴,包罗万象,皆谓自然之道...”

    “生死有道,万物有道,有也是道,无亦是道。”

    “故而,道起则生,道灭则亡,无存不实,无假不真,即谓之道之源也…”

    那座奇峰之下,陡峭的山崖旁边,一位枯素老人,慢踱于石亭之中,手里捧了古朴书简,幽幽讲道。

    其音洪厚绵长,宛如琴箫吟鸣,铮铮之意,竟与竹林风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石亭之中,摆着几副石桌石凳,其旁围着十几稚童,专心地听道。

    诸稚子,亦皆素布为衣,麻葛为裳,黄口白牙,天真烂漫。

    “老爷爷,何为道?”

    有一稚子,或是心中疑惑,轻声出言,求问于道。

    老人闻言,停声歇语,慢抬慈眉善目,笑吟吟捻起半缕花白胡须,浑浊的眼眸之中,光彩熠熠。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发问的稚子,轻抬枯手,转身指向远处田间,正在耕作的人影,这才缓缓而道:

    “那山、那田、还有那人,一人一牛、一耙一犁、一畦一垄,尽是道矣!”

    “道?...”

    稚童们闻言不解,皆摇头晃脑,视线朝老人的手指望去,却是晚秋耕播之景,并未见到,道之何在。

    老人似乎并不在意,孩子们的疑惑,继续捻着稀疏的白须,望着远处秋山之景,又笑眯眯地自语着...

    “秋至而叶落,时至而耕耘,收获之后,便要播种,其犹生而向死,死而复生,所谓道之存也!”

    接着又道:“道且似那,雨落玄空,雾起山林,汇聚江河湖海,水之道也!”

    “耕而熟络,熟利于物,物之根本,既是果实,又是因种,春种秋收,秋播夏收,循循于四季,敦敦于自然,耕之道也!”

    “故而,世间万物皆有道,然道法,皆自然矣…”

    “爷爷,还是不懂!”

    稚童依旧不解老人之语,闪烁着明亮的眸子,轻轻搔着黄发,满脸懵懂与可爱。

    “呵呵,不懂亦是道,不知而求知,谓循道之痕也!”

    “罢了…何为道?道,便在你们脚下...”

    “将来用你们的双脚,走踏出来的,那便是道…”

    “来,随我读诗吧!”

    老人并未多加解释,轻声长叹了一句后,便眯上了双眼,幽幽颂起了诗句。

    “大道三千人尽往,但见红尘皆留恋,生来非是富贵命,却将经年付东流…”

    “青山昨夜又落雨,紫竹薄雾伴闲人,并无一声琴瑟吟,且有几句书音笑…”

    “石亭人家白头翁,苍松柏露栖鹤仙,暮中三两稚子痴,浩渺唯一道长存…”

    “戚戚拂拂梦碎了,朝朝碌碌红尘尽,不见谁人乘仙去,空留长道独寂寥…”

    …

    暮雨淅淅,打湿了苔藓翠绿,轻抚着竹林苍松,吹动了溪水潺潺。

    石亭之中书声琅琅,似轻轻吟唱,若细细低语,袅袅婷婷,宛如云雾缭绕,生生灭灭,来往不绝。

    夜色缓缓而落,小村里又升起袅袅炊烟,几声鸡鸣犬吠,皆是长梦呓语!

    是日晨起,阳光普照大地,万物清明而蓬勃,小村如一副清幽恬淡的画卷,悄然舒展开了,它那美丽优雅的身姿。

    青山拥抱,绿水环绕,南有苍劲松柏繁茂成林,北生翠竹片片似海,西起崇山峭崖,东聚秋水寒潭。

    几十间石屋草舍,落在竹林深处,不闻人语声动,只见青烟飘绕,胜似仙境神府。

    松林下,田垄旁,黄牛稚子,男耕女织,宁静淡然。

    巳时时分,村东头的清潭旁,坐着两个幼小的身影,各持着半截竹竿,悬着晶莹的丝线,安静地于谭边垂钓。

    “石头,咱们还是去听大叔讲故事吧,守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钓到一条鱼呀…”

    “何况这都半天了,水底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今天怕又是碰不到了…”

    绿溪潭边,桃花开得正艳,一株连着一株,团团簇簇将整片湖泊,映得粉红起来。

    一颗老桃新花之下,静静的坐着的两个男童,一位青衣,一位玄衣。

    两人十岁左右模样,此时却正蹙着秀眉,盯着水面静止的花瓣而发愁。

    “可是,我们还没钓到鱼啊…”

    一身玄衣的男孩,听着同伴的提议,并未怎样理会,只是轻皱了一下剑眉。

    随即再无动作,依旧看向清澈的潭水,瘦瘦小小的身形,犹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

    甚为奇怪的是,潭水清澈见底,水中亦是鱼儿众多,却没有哪一个理会他们,落得两人愈加烦躁起来。

    “可是着水,如此清莹,鱼儿定是看见了咱们,也知道有陷阱呢,又怎么会上钩呢?”

    青衣男孩聪明伶俐,认为水中之鱼能看见自己,而且还知道饵中藏匿危险,所以不会上当。

    “可,这是你爷爷,给我们布置的任务呀,他说可以垂道...”

    玄衣的男孩,又听着同伴的分析,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飞扬的剑眉,顿时皱得更加厉害。

    “哼!垂钓就垂钓呗,还说什么垂道,分明在故弄玄虚...”

    一身青衣的男孩,将竹竿往地上一掼,俊朗的脸上,虽有愤愤之色,却也难掩逼人的英气。

    他瞪着犀利的大眼,小嘴倔强的一撇,也不理会同伴的犹豫,直直叉着腰,横了起来。

    “那...那我们还钓吗?”

    看着同伴耍性子,玄衣男孩似乎见怪不怪,只是迟疑地问了一句。

    “哼!钓,当然要钓的...”

    “不过...”

    “不过什么?”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