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春院在扬州青楼里只算中等档次，不过围棋擂台却别有特色，赏金十分可观。

    豪商为了争面子，时常派出客卿来争擂主，野路子棋士偶尔也来争擂赚上一笔。但凡能站在台上，至少也得有个五品水平。

    张永元的棋份是七品上，真实水平嘛……顶天也就六品。他想攻上擂台拿赏金，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陈义很快明白所谓的“收入”从何而来。

    两个棋士登台后，几个小厮便在大厅内穿行，询问客人是否在猜先前下注盘外彩。

    因为先行不用贴目的关系，执白优势很大，此时下注，非但要猜棋士的棋力，还要看猜先结果，十分刺激。

    客人们纷纷掏钱，在看好的棋士身上下注。

    然而小厮路过陈、张二人时，张永元却淡定地摇了摇头。

    陈义奇怪问道：“你不是要下注吗？”

    张永元道：“还没行棋就下注，那是碰运气，而小爷我一向凭眼光赢银两。要不然，我为何去道场辛苦学棋。不就是棋力高，眼光更高嘛。你说是不是？”

    陈义彻底无语，别人去道场学棋，至少把冲品作为目标。张永元倒好，为了下注更准。

    “落子后还能继续下注？”

    “当然了。前50手，前100手，前150手都可以，终盘时先扣子再算胜负罢了。比如说白棋小优，就扣五子、十子，大优……”

    陈义恍如大悟。没吃过猪肉，总是看过猪跑。

    如果让他来当丽春院老板，除了扣子分输赢，还可以一个时辰内算胜负，专猜赢多少个子等等。

    玩法繁多，多种多样，总有一款适合客人。

    小厮们很快走完一圈，台上棋证示意双方可以开始猜先行棋。

    当棋士落子，就有小厮将拳头大小的黑白棋子贴在硕大的棋盘上，让整个大厅的人都可以清晰看见。

    大厅的客人大多喝茶品酒，与身边好友谈论落子得失；

    雅座的客人则享受得多，一边搂着红颜知己，一边摆开棋盘研究棋路变化。

    恍惚间，还真有几分高雅的味道。

    张永元一开局便凝神观看，比在道场自己下还要专注三分。

    可见，他已经把棋力活学活用，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样灵活的棋士，也是……也是很有钱途的。

    陈义没有唤醒绝艺，靠自己去体会双方的棋招。

    棋盘上，双方开局没几手就跳过序盘陷入缠斗，一副不把对手剃光头不罢休的架势。

    张永元称，这是青楼擂台的常态。

    每一个棋士都会尽力去战胜对手，不但要赢，还要赢得多，赢得大。

    毕竟客人也会打赏，要是棋局下得平平淡淡，让观棋者昏昏欲睡就不好了。

    看完四十多手后，张永元叹道：“祁如伟绰号胜天半子，想不到也是尔尔。才到中盘，便被白棋缠绕进攻，看来要输……”

    正说着，一个俏丽的小姑娘从背后窜出，伸手掐在张永元的手臂上，一边掐还一边用力拧着。

    “好呀，又偷偷躲在这赌钱，让我半天好找。”

    张永元哭丧着脸道：“谁赌了，我光明正大站在这看棋，不行吗？再说，秋娘今天不是有客人，不学棋来着？”

    “小姐今天身子不舒坦，不陪客人了。叫你去呢。”

    “姑奶奶，我歇一天行不行？”

    “不行，白天便没见你人，晚上还想偷懒?”说着，小姑娘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张永元被掐得生疼，只好连连求饶，答应一会就过去。

    陈义低声问道：“她是……你去哪儿？”

    张永元尴尬道：“她叫月琴，秋娘的使唤丫头。我平日在这教窑姐们下棋，赚点钱补贴家用。本想着晚上她们都没空，能好好看一会儿。没想，到还是被抓到了。”

    陈义暗叹对方赚钱的法门真多。怪不得八面玲珑，在青楼混饭吃，不是自来熟的性子还真不行。

    “那你去吧，我先回家了。”

    “别呀，你帮我再看几十手。若祁如伟一五十百手之前不能杀掉那块棋，你就帮我买李得胜赢。这是二百文，全压李得胜赢……”

    见小月琴又倒转回来监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张永元连忙将一串铜钱塞入陈义手中，赶去教棋。

    陈义哭笑不得，只好独自留下继续观战。

    棋盘上，战斗慢慢从局部扩散至中腹，又从中腹蔓延至整个棋盘。

    一时间，全局有五、六块棋都没活干净，四处燃着熊熊战火。

    四周的客人看得如痴如醉，有的甚至将红颜知己冷落一边，专心研究局势。

    陈义手里抓着一大把钱，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唤醒AI分析局势。

    【黑棋胜率51%，目差：2目半。】

    嗯，果然还是李得胜占优。

    绝艺判断黑棋赢2目半，按古棋规则，等于赢了10目，优势已经很大了。

    此时，双方落子已超过一百手，小厮们再度在大厅和雅间穿行，询问客人还要不要下注。

    从陈义身边经过时，棋局已到一百四十多手，距离最后一次下注就剩几手棋了。

    陈义问道：“劳驾问一下，现在下注，怎么下？”

    “公子，黑棋终局让五子。”

    “赔率……就是买多少赔多少？”

    小厮笑了起来：“公子第一次来吧？既然是终局让子，自然是买多少赔多少。”

    赔率1:1，讲究。

    陈义点点头，正想掏钱下注，却见大棋盘上白棋又落下一子。

    一瞬间，一大块黑棋覆盖上白点，白棋胜率也飙升至73.3%。

    也就是说，绝艺判断白棋有方法强行杀掉那块黑棋。

    陈义感觉压力山大。

    白棋此时已经将黑棋含到嘴里，如果能成功杀棋，祁如伟自然获胜。按叮嘱下注李得胜，两百文就打水漂了。

    反之，如果不按张永元的叮嘱下注，而祁如伟又没把关键的十几手棋走对，自己就会害得朋友输钱。

    此时棋盘战斗错综复杂，庄家智囊、棋证、客人们都在忙着判断局势变化。

    绝艺的局势判断快如闪电，比庄家的智囊快几十倍。

    整个丽春院，只有陈义能在棋士落子的一瞬间算清复杂的死活问题。

    考虑再三，陈义终于叹道：“我买白棋，250文。”

    心中想着：“胜天半子，这回你可不能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