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说这玩意儿练的好了，真能浮水？”

    王承舟一阵得意，却好似没看到他脸上的震惊，继续瞎比划着，“还有，鼍这玩意儿到底是啥？”

    栾修武压下心中的震撼，点了点头，认真道：

    “鼍，其实就是扬子鳄，又叫猪婆龙，体长能达丈余，力大，性贪睡。”

    “至于学成之后能不能浮水，拳经里有一句话：鼍形，可满肾水，活泼周身之经络，化身体之浊气拙力。”

    “擅水性的人都知道，凫水的时候最忌讳浊气拙力，只要消解了这两样，大江大海皆可去得。”

    王承舟一听，立刻就激动起来，眼睛都在放光。

    要知道，旱鸭子的身份，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夏天的时候，时常被那帮子大姑娘小媳妇儿嘲笑，甚至还胆大包天的想要骗他下水，捉弄他。

    现在，自己若是学会了鼍形拳，那还不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看那帮子小娘们儿还敢在自己面前猖狂！

    可是，看他猴急的样子，栾修武却板着脸点到即止，非要他听完下一式的经义之后，才肯继续教。

    而下一式，就是传说中的鸡形。

    说起这个，估计很多人都有印象。九十年代武侠电影盛行，当时有一部片子就叫《黄飞鸿之金鸡斗蜈蚣》，里面就有形意拳中鸡形的影子。

    “鸡者，最具智谋信勇灵性之物也。晨能报晓，其性虽属禽，却功于陆，性善斗，斗时皆以智取。”

    栾修武的神色比刚才更加严厉几分，十分认真的讲解着：

    “鸡形，属土，取诸身内为脾，脾健则五脏充。土生万物，故鸡形之性能，有万法。双爪能抓且能蹬；双翅生威抖翎，进退无时，来往无定。以拳之应用，力量最大。”

    “拳经有言：将在谋而不在勇，败中取胜逞英雄。试看鸡斗虚实敏，须知羽化有灵通。”

    “故，练之形顺则脾胃活，有羽化之功；形势逆，则脾衰胃满，五脏失其调和矣。学者须虚心诚意，格物致知，始得生化之道焉。”

    王承舟挠了挠头。一个拳法而已，逼格却总是拉得这么满，弄得跟修仙似的。真就不怕不懂得太多古典文化的现代人被吓跑吗？

    不过，吐槽了一句，他已大致看出鼍形和鸡形这两式拳法截然不同的风格。一个讲究以守为攻，一个讲究凌厉出击。

    只是，这鸡形的勇和悍勇不是一个道理，是勇中有智，是讲究方法的。

    估计，会有很多花里胡哨的虚招。

    果然，栾修武一演示，就能看出其架势极其夸张，要么单腿独立，要么双手前推，要么托着个花手，弄得跟鸡冠子似的……

    可仔细一看，这里面却处处暗藏着杀机，要是对那些奇葩的动作过于专注，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仔细教了之后，也确实如此。

    整个鸡形其实就只有三招：金鸡独步、金鸡打脚翅、金鸡大抖翎。

    看似花里花哨的，却异常讲究实用性。这三招要是学会了，能不能打人不知道，脾胃强健肯定是真的。

    因为它的所有动作都是在伸缩腹部，调动全身的力量，用的就是腰腹之力。

    怪不得说它在十二形拳中力量最大。

    王承舟认认真真的跟着栾修武练习架势。这形意拳学了这么久，他的心态早已从最开始的轻视，变成了发自心底的敬畏。

    这玩意儿架势古拙奇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庄稼把式，可认真深入其中才知道，能够把打人的东西跟人体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联系起来的拳法，说一句神奇都有些浅薄了。

    其中的玄奥怕是要花上一辈子研究。

    怪不得它是三大内家拳法之一。

    由此可见，真正的太极拳和八卦掌，肯定也不是大爷大妈在公园里打的那玩意儿。

    王承舟为了巩固记忆，一连央求着栾修武教了好几遍才作罢。

    老栾头的态度也在细微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若是说刚开始他只是为了报答王承舟对自己孙女儿的救治之恩，现在他已经真的开始考虑把自己的衣钵传授给他了。

    栾红缨早就做好了晚饭，坐在饭桌旁托着香腮，静静的注视着一老一少练武。

    “吃饭吃饭！”

    两人收式而立，老栾头急不可耐的甩了甩手，当先跑到饭桌旁坐了下去，美滋滋的饮了一盅酒，“嗯，不愧是官老爷专享的酒，够味儿！”

    “你小子可真是脸皮厚，硬是给老头子我骗来了两瓶，很不错！”

    “哎，别的不说，你这医术可真是让人开眼界。照此下去，估计将来会接触到越来越多的达官贵人呐！”

    说完之后，禁不住瞥了自己孙女儿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王承舟咋会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当即笑道：

    “师父，什么达官贵人，贩夫走卒的？在我眼里，只有病人。”

    “我不会因为别人穷或富就另眼相待，更不会放着劳苦大众不管，只去服务达官贵人。”

    “咱是村里人，这乡村就是咱舍不掉的根，更有咱忘不掉的情。”

    说完之后，同样瞥了栾红缨一眼，简直就是在当众示爱了。

    “善！”

    栾修武却仿佛没看到似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盯着他高深莫测的笑道：“这些话你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但是你个兔崽子的狗胆可是越来越大了。”

    搁往常，栾红缨肯定仰着清冷的小脸儿，陪着俩人傻笑。

    可现在，她的脸颊上早就爬满了红霞，垂着头不敢说话……告别栾修武，两人回到家中，估计已经晚上九十点了。

    但是，厨房里却依旧烧着火。

    王红河正在卖力的拉风箱，李玉珠忙着擀面条。

    这一家子去看戏，为了省钱，估计中午饭都没舍得在外面吃，刚回来就巴巴的忙着做饭了。

    王爱朵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堂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深青色行军包，不知道研究多久了，时不时的耸动着小鼻子，跟个小老鼠似的，贪婪的嗅上几下。

    馋得哈喇子都下来了，却不敢擅自打开看一眼。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跟个兔子似的窜了起来，讨好的迎了出去，“哥，红缨姐！”

    “嗯。”

    王承舟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仨儿，红缨，你们回来啦？”

    王红河和李玉珠都探出头打招呼，笑吟吟道：

    “你们都没吃饭的吧？等着吃面条吧。”

    “我特意多和了把面，就想着你们俩呢。”

    “去屋里坐着吧，饭马上就好了。”

    王承舟咧着嘴，一阵头大，“妈，我和小红缨在师父那吃过了呀。”

    “吃过了？再吃点！”

    果然，李玉珠拿着擀面杖，不容置疑道：

    “年轻人消化快，多吃点又撑不着。”

    “现在天气还有点热，面条放到明天可能就馊了，不能浪费！”

    “一碗清汤面条而已，哧溜一下就没了。去坐着去吧。”

    栾红缨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肚皮，低着头不敢说话，脸上显出几分决绝，明显是打算豁出去了。

    可不能让师弟的母亲心疼粮食。

    这憨丫头！

    王承舟瞅得嘴角直抽抽，无奈的挠了挠头。可随之眼珠一转，亲热道：

    “四丫，哥知道你饿了一天了，要不，哥的面条给你吃吧？”

    “要是不够，你红缨姐的也给你！”

    “别客气，就当是哥心疼你了。”

    王爱朵转了一下眼珠子，立刻就眉开眼笑了，小鸡啄米似的应了下来。

    看着亲妹子端着大海碗，哧溜哧溜的把面条喝进肚子里，王承舟老怀大慰，“四丫，吃饱了吗？”

    “要是没吃饱，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不了不了，我还要留着肚子吃别的东西呢。”

    王爱朵把饭碗放下，两只小手搁在膝盖上，乖巧的说道。明晃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哼，王承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回来好吃的了！”

    “我可不傻，就你还想算计我？”

    “红缨姐，你看我哥，连自己亲妹子都坑，可真是个大坏蛋！”

    栾红缨忽闪着大眼睛，捂着嘴轻笑。

    王红河和李玉珠也憋不住笑出声来，有些嗔怪的瞪了互相使心眼子的兄妹俩一眼。

    王承舟一脸尴尬，有点无奈的打开了行军包，开始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麦乳精、红虾酥、金鸡饼干、米花糖、炒瓜子、豆根糖、葡萄干……”

    他每掏出一样，全家人的眼睛就瞪大一分，以至于到了最后，一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里面泛起花花绿绿的光。

    “哥！”

    王爱朵惊叫一声，腾的站起身，小拳头都攥紧了，“你把供销社打劫了吗？”

    “完了完了，我果然棋差一招！”

    “你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我想到了你会带好吃的回来，可没想到你带回来这么多呀！可恨，我的肚子呀！”

    这妮子搞怪的模样，惹得一家子哄堂大笑。

    王红河和李玉珠激动得甚至都有些紧张了，瞪着眼睛道：

    “仨儿，你搁哪儿弄来这么多的好东西？”

    “这有的咱别说吃了，连见都没见过呀！”

    “仨儿，听娘的，这东西咱可不兴吃，等将来，留着你娶媳妇儿的时候办事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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