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龙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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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念心

    两个小时之前。

    念心醒来,映日眼帘的就是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周身仅是白色,她穿着病号服装,躺在靠窗的病床上,窗户开着,纯白的窗帘随风飞舞,带着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窗台上,巴掌大小的花盆中,一朵嫩菊英矗立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中,轻轻摇曳着。

    念心捂着额头,神情痛苦的喃喃自语,“这是哪里……”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鸿儒去别墅,少爷魏武忠手中长鞭落下,自己的哭声已经沙哑,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痛的地方。

    在自己昏迷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念心走下病床,脚上却传来钻心的疼痛,一个跌列摔倒在地上。她挣扎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轻轻的抚摸着菊花淡黄色的花瓣。

    在这个野生植物已经难觅踪迹的今天,出现人工植物的地方无一不是高档场所。这里是医院吗?念心想着,她曾经在医院做过短工,这种病房的护理价格是个天文数字,账单上哪眼花缭乱的几个“零”看的她心惊胆战。

    难道是少爷——魏无忠在打伤了自己之后,将自己送到这个病房?

    念心心中浮现出自己刚到魏家宅院的时候,魏无忠那张猥琐的脸,胃中一身翻涌。

    她弓着身子,无意之间触动了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如果我昨天晚上,没有拒绝他呢……”念心低声自言自语的说到。

    想一想也是,魏无忠虽然是纨绔子弟,但是长得还算是过得去,再说家境殷实,如果昨日没有拒绝她,免了一顿毒打不说,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少奶奶……

    “不对!”念心猛的甩了甩头,拍了拍脸蛋,独自说到:“念心啊,你怎么能有这种肮脏的念头。”

    一阵风吹过,将窗外的落叶吹入病房,干枯的落叶和冰冷的风拍打在念心的脸上。

    “念心!你怎么下床了?”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念心回头看去,护士站在门口,微胖的身材撑着白色护士服,纽扣不堪重负随时可能会弹飞出去,挑染过黄色的头发披在肩头。愤怒的神情难免会让人想到寺庙中的金刚罗刹。

    “罗刹”两三步上前,用于他那粗狂蛮横样貌身材完全不相匹配的温柔动作将念心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床上,盖好被褥,“你知不知道你的情况?”护士用她的忒大的嗓门说到,“伤还没好,乱跑什么?之后在落下病跟怎么办?”

    “刘姐,我没事的。”念心看着眼前的护士说到。

    眼前的“金刚护士”刘冰珍,是念心在前一阵医院做短工时候认识的,前者的豪放的样貌让人望而生畏,只有与她相处时间久了,才会发现在那豪放外貌之下温柔如同云彩一般柔软的内心。

    刘冰珍眉头一挑,顺手将念心的被角窝进去,“全身二十多出骨折,三处烫伤,挫伤不计其数,你管这叫没事?”

    念心尴尬的笑了笑。

    “放心。”刘冰珍说着,拍了拍胸口,那紧绷到极限的纽扣抖了抖,“我会帮忙照顾你的父亲的,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病就好。”

    “父亲”两个字传入念心的耳中,她的眉头低垂了下来。

    刘冰珍意识到了什么,捂着嘴巴不在说话。

    “刘姐。”沉默了许久之后,念心开口说到,“我想出去走走。”

    刘冰珍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从房间的角落中拿出轮椅,小心翼翼的将念心抬了上去。

    ……

    医院的床位数量要远远的少于病人数量,因此很多人只能住在走廊之中,一张病床,一个半米高的行李箱,很可能就是他们所有的家当。

    刘冰珍推着念心都在医院的走廊上。

    “这不是念心吗?”一个苍老的声音想起,苍老的面容上褶皱的皮肤像极了小孩子玩闹之后没有整理的床单,住着拐杖,左腿打着石膏,一圈白发中央的头皮反射着头顶的灯光。

    念心微笑着,想要站起来搀扶那行动不便的老人,却被刘冰珍死死的按在轮椅上。她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对面前的老人说到:“王大爷,您还是那么有精神。”

    王大爷摸着自己光华的头顶,笑呵呵的说到:“人老喽,前阵子的病刚好。这不,在家里换灯泡的时候,摔了腿,又跑到这里来了。丫头,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王大爷听了,瞪大了眼睛,拿起手中的拐杖就往念心的身上打去,“你个小妮子以为我老糊涂了不是?摔一跤能摔成这样?”

    念心没有躲闪,王大爷的毕竟是老人家,拐杖挥舞起来没有什么力量。“您小心一些,别再摔着了。”念心提醒说到。

    刘冰珍一把拉住拐杖,瞪着王大爷,“我说你个老不死的,念心现在可是伤员!”

    王大爷讪讪放下拐杖,长叹一声说到:“丫头啊,我知道你生活的不容易。”说着就从口袋中拿出一把钱,那是河登市发行的最小的纸币,皱皱巴巴不知道在老人家的口袋里头呆了多久。“这些钱你先拿着,生活中有什么困哪一定要和大爷我说,我想尽办法帮你解决。”

    “不不不,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呢?”念心连忙拒绝,最终还是呦不过执着的王大爷。

    ……

    走廊上的病人们,有一半都认识念心,当她走过的时候,不是嘘寒问暖,问她一声伤势怎么回事。就是往她的怀塞各种各样的东西——水果,礼品,甚至是钱。

    “呼……”念心看着自己腿上满满当当挤在一起没有一点空隙的各种礼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刘冰珍在她的身后掩面而笑,“看来我们的小念在医院中很受欢迎麻。”

    “你还笑!”念心有些生气了,轻轻的锤了一下刘冰珍的大腿,“都怪你非要带我走这条路,换一条熟人少一点的不行吗?”

    “知道了知道了。”刘冰珍敷衍的说着,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停下。

    上文已经提到过,念心在医院做过短工,短短的额一个月的时间,他的温柔和耐心就让这里的所有病人和医护人员记住了他。

    两人在说笑中前进这,不知不觉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前。

    刘冰珍在门前停了下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在看了看念心。心中暗骂自己一声:刘冰珍啊,你怎么这么蠢?偏偏要从这条路上走……

    “进去吧,刘姐。”念心说着,声音有些颤抖。

    刘冰珍长叹一声,推门而入。

    重症监护室有六张病床。这里的环境与普通病房相差不多,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在每一张床边都有一些看上去很复杂且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呦,念心来了。”在左边第二张病床上,一名看报的老大爷抬头看向念心。

    念心笑了笑,笑的勉强。

    “念老头,你女儿来看你了。”

    在监护室最里面的一张病床上,一名老人仰面躺在病床上,他睁着眼睛半张着嘴巴,双目无光,如果不是一旁的心电仪上依旧有起伏不定的波纹,就算有人说这名老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也没有人会怀疑。

    刘冰珍将轮椅推到病床前。

    “爸。”念心轻轻的唤了一声。

    老人的眼中有了神采,他僵硬的脖颈已经不受控制,只能转动眸子斜瞪着身畔。

    “你……”老人艰难的移动这嘴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很微弱,听不真切。

    “你!”老人的瞪大了眼睛,上半身向上抬起,很快又落了下去。

    “您说什么?”刘冰珍靠近了一些。

    “你滚!”

    ……

    住院部前方的花园之中,刘冰珍推着轮椅停在树下。

    风吹枯叶纷纷而落。念心伸手,一片枯叶盘旋着落在她的手掌心。将枯叶放在鼻下嗅了嗅,有的只是塑料刺鼻的味道。

    “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刘冰珍愤愤不平的叫骂着,“要不是我们家念心辛辛苦苦打工挣钱,供他在医院治疗,他早就归西了!真是……”

    “行了刘姐。”念心打断了她,“在怎么说他也是我的父亲。”

    刘冰珍哑然,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俯下身贴在念心的耳边,轻轻的说到:“辛苦你了。”

    可能是因为在医院工作的缘故,刘冰珍看到过很多人性的阴暗——丈夫因为喝酒而半身不遂,正在急诊室抢救,妻子已经在外面和情夫商量怎么瓜分家产;老人住院,医生虽然尽力抢救还是没能挽回,家属便在医院之中大打出手,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做戏给旁人罢了。

    念心的父亲突发性脑梗已经有两年的时间,得了脑梗的患者,大多数都是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需要旁人照顾,医疗费用不说,轻护工更是要一大笔钱。念心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高额的医疗费用就已经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她才十三岁,还有大好年华还没来得及放肆和享受,生活就已经将沉重的担子压在了她幼小的肩膀上。

    “其实……”刘冰珍稍作停顿,“就算是你决定停止治疗,也没人会说什么。”

    一边,是桃李年华的少女。一边,是已经如风中残烛将行就木的老人。少女还有未来,还有很多人生中的美好不曾体验,而老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久病床前无孝子,放弃治疗老人,让还生活的人、还希望的人好好活着,大多说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念心摇了摇头,低着头说到:“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如何……他始终是我的父亲,他养了我十年,我也应当照顾到他,直到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刘冰珍摇了摇头,没有在多说什么。

    沉默。

    “对了。”刘冰珍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一张照片伸到念心的面前,坏笑这说到,“你个臭丫头老是交代,什么找到了这么一个男朋友?”

    照片很单调,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显然是从走廊的监控之中截取了一帧下来,照片中央能够看到男子的正脸,面容不算英俊,只是一脸严肃,目光击中在重伤的念心身上,面容不算是英俊,在这张照片之中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念心看着这张照片,低声喃喃到:“不是魏无忠送我来医院的吗?”

    “他?”刘冰珍冷哼一声,“谁不知道那个纨绔子弟视人命如草芥,他能在乎你的死活。”说罢她拍了拍念心的脸蛋,“快老实交代,这个帅哥是谁?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晚念心在魏无忠的鞭打之下早就失去了意识,对于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因此照片对于照片中的男子她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不认识他。”念心如实说到。

    “胡扯。”刘冰珍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冒着被魏家追杀的风险,将你从那个畜生的手下就下来?这怎么可能。”

    念心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昨日她被绑在脚手架上,每一次皮鞭落下都是皮开肉绽,当时她的心中只有无限的懊悔:为什么,明知道要去那臭名昭著的魏无忠身边工作,还是没有经得起那高昂工资的诱惑?为什么,没有在拒绝了魏无忠之后第一时间想到逃走呢?

    哪天晚上,是念心第一次嗅到死亡的味道。在晕厥过去之前,她甚至有些怀念白天的太阳。

    那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见晴朗天空下的阳光了。

    “我真的不认识他。”念心有些无奈的说到,不知不觉中,他的双颊飞上了一抹潮红。

    刘冰珍见状,已经明白这丫头已经春心暗动,她摆摆手说到:“好了好了,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八卦的人。”

    “我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

    “请问,念心的病房在哪?”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突兀的闯入。念心抬起头来,眼前的是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鬓角的头发已经花白,带着方框眼睛让他的身上多了些书生气息。浑身一沉不染,连皮鞋都擦得闪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手中拿着文件,从念心的角度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就是念心,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男子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流露出轻蔑与不懈。“跟我走一趟吧。”

    “等等,你是谁啊。”刘冰珍拦在二人中间,将念心护在身后。

    男子皱着眉头,刘冰珍能够感受到对方正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摘下眼睛,对刘冰珍伸出手,“你好,我叫谢新文,目前担任河登市市长秘书一职。”

    “啊?”刘冰珍被“市长秘书”三个字震惊的愣在原地,对于她这种平民老百姓来说,眼前的人无疑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大人物。

    谢新文见到刘冰珍没有反应,不满的“啧”了一声收回了手掌,拿出手绢仔细的擦拭着。

    谢新文绕过刘冰珍,对念心说到:“我这里有一分工作,只要你答应了,我们能够给你父亲提供最好的医疗费用,并且未来五年完全免费治疗……”谢新文稍作停顿,继续说到,“刚刚那些,是市长的原话。”

    念心的眼神之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以河登市如今的医学水平,父亲的脑梗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他所欠缺的,是更好的医疗条件罢了。

    说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我答应你。”念心想都不想便说到,“我跟你走。”

    谢新文绕道念心身后,双手悬停在轮椅的扶手上,随后,他好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握住了扶手,推着念心缓缓前行。

    “等等!”刘冰珍抓着轮椅拦住了他,望着念心的眼睛,用半祈求,半威胁的口吻说到:“念心,别去。”

    刘冰珍从来不相信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为什么平时难得一见的市长秘书会亲自来接念心?为什么对方一开口就是念心无法拒绝的条件?河登市的十三岁女子不少,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念心?

    她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工作”是什么,她只是隐隐觉得,如果念心现在离去了,将会是永别。

    “刘姐,你放心。”念心掰开刘冰珍的手掌,柔声说到,“我不会有事的。”

    ……

    “这里是……体育场?”念心仰望着眼前的巨大建筑,对身后的谢新文问到:“让我来这里干什么?”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进入场中,念心正好看到龙凯将吕舒心送下擂台的一幕。

    台上那人,不就是昨晚送我到医院的男子吗?

    念心正想着,就被谢新文推上了擂台。

    “需要我做什么?”念心不安的问到。

    “你只需要待在这里直到比赛结束,就够了。”谢新文回答道。

    龙凯看了看念心,在看了看她身后的谢新文,脑海中瞬间有千万的念头闪过。

    他当然人的出眼前的女子,就是昨日救下的那人,而她出现在这里,无异于哪位年轻的市长站在面前指着龙凯的鼻子说到:我已经知道你是杀害我弟弟的凶手。

    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恐怕在魏无贤魏市长的心中,自己接下来应该会以为事情暴露而惊慌失措,乱了方寸。最坏的情况是心灵防线失守,为了活命,逃过魏家的追杀仓皇而逃。

    只不过……龙凯的嘴角上扬,心中向着:杀了就是杀了,我管你是谁的亲属子嗣?

    一念至此,龙凯仰着头对谢新文说到:“怎么,找不到能够打败我的选手,就破罐子破摔找了一个残废上来吗?”

    谢新文神情不变,缓缓开口说到:“这是市长的安排,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说罢他便转身下了擂台。徒留念心留在台上,不知所措。

    “那个……”念心低着头,“昨天晚上,谢谢你救了我。”

    “嗯?”龙凯疑惑的看着念心,从只言片语中他察觉到,对方好像一无所知的样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念心摇摇头。

    龙凯长叹一口气,在轮椅前面盘腿坐下,将交流赛,以及之前的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对念心叙述了一边。

    念心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带到龙凯说完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着。

    “现在你明白了吧。”龙凯说着站起身,毫不避讳的指着评委席上的魏无贤说到,“你们的市长大人亲眼看到我有杀人的意图,却没有终止,从那一刻开始,这擂台赛的性质就已经发生了变化。”龙凯将轮椅转了个弯,一边推向场外,一边语重心长的说到:“待在这里,是有可能会丧命的哦,我劝你还是尽早……”

    “我不信。”念心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双手控制这轮椅转过来面对着龙凯,她的面色依旧苍白,只是眼神坚定无比,“我不信你会杀了我。”

    龙凯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呢?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如果你真如你所描述的那样冷血,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救我?”念心盯着龙凯的眼睛,笃定的说到。

    龙凯沉默了,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对视这,许久之后,龙凯举起双手,无奈的说到:“好吧,你猜对了。”说着他重新盘腿坐在地上。

    “只是你一定要赖在这擂台上吗?”

    “我的父亲……”

    “好了,我大概能猜到魏无贤许诺了你什么,你也不用细说,我对你悲惨的身世没有兴趣。”龙凯说到,有些头痛的说到:“只是你赖在这里,总不能我们两个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聊天吧,”龙凯说着笑出了声,“那也太不把我们的魏市长放在眼里了。”

    你好意思说出这种话吗,最开始是谁无视规则闯入擂台来着?念心心中吐槽着。

    “不如这样,我们来比……成语接龙吧。”

    成语接龙?念心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小声嘟囔着:“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龙凯皱着眉头说到,“你这副模样,我要是非要和你对打,那不是成欺负人了吗?”

    “话是这么说……”

    “就这么说定了!”龙凯打了个响指,“那就由我先开始了,为所欲为!”

    念心:……

    “有点太难了吗?”龙凯低头喃喃到,“也难怪,这种程度的成语接龙对于一个伤势未愈的人来说……”

    “我又不是傻子!”念心忍不住说到。

    龙凯看着念心坏笑着说到:“那我就换一个成语吧:日复一日,难上加难,天外有天,数不胜数,防不胜防……”龙凯大气的一挥手,“你随便挑一个!”

    这还怎么玩,单独一个成语都能玩一天的好吗?念心生气了,气鼓鼓的别过头去。

    龙凯挠挠头,“嗯……我好像有点的得意忘形了。抱歉抱歉,我们重新开始吧。”

    龙凯想了想,说到:“刺股悬梁。”

    “两全齐美。”念心有气无力的说到。

    “美人如画。”龙凯看着念心说到,声音轻柔,目光柔情。

    “画……华式相称。”

    “沉鱼落雁。”

    “雁……言行不一。”

    “一笑千金。”

    “喂!”

    龙凯抬起头,装出一片茫然的样子:“怎么了?”

    “你能不能……”念心说着,脸红了一大片,“你能不能接正常一点的成语?”

    “不正常?哪里不正常了?”龙凯板着脸,假正经的说到:“这些词语用在这里多贴切啊,尤其是眼前还有这样一位……哎呦!”

    念心捡起地上的石子,向着龙凯扔去,石子只有指甲盖大小,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可龙凯还是做作的叫唤了一声。

    “别玩不起啊!”龙凯站起来指着念心气急败坏的说到。

    念心视若无睹,仰望着天空小声嘟囔着:“我就是玩不起怎么了?”

    奇怪……

    “我说你啊。”龙凯扶着念心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到,“小小年纪不要有这么奇怪的胜负欲,不就是一场游戏吗?输了就是输了,想不出来接下来接什么成语就不要死鸭子嘴硬。”

    念心白了龙凯一眼,不在说话。

    很奇怪……

    龙凯面露难色,“那……我们再来一次,”念心正要说话,龙凯连忙正襟危坐说到,“你放心,我绝对好好玩游戏,我发誓!”

    我这是怎么了……

    念心笑了,笑的天真灿烂,恍惚之间,她身上的绷带幻化成了白色的羽翼,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忍让,这是大多数人在进入社会会后学到的第一件事情。当少女还是少女的时候,她可以依偎在父亲的怀中,撒娇卖萌。犯了错误也用泪眼汪汪的样子搪塞过去,而父亲呢?在这种时候通常会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棍子,轻轻的抚摸着少女的秀发。而在父亲病倒之后,那个能够依靠的结实的背影没有了,少女需要独自承担外界的风雨。

    在工作的场合被同事刁难,需要忍让。被上司用猥琐的目光打量着,需要忍让。被客户用各种理由半强迫性的独处,需要忍让。

    渐渐的,枕头旁边掉落的头发多了,记忆之中和伙伴玩闹的小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厨房之中堆积成山没有清洗的碗筷,还有房间中凌乱没有整理的脏衣服。在路过超市的时候,不在盯着橱柜中的糖果又哭又闹,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些打折的、不新鲜的蔬菜水果上面……

    少女的年纪还是少女,只是她不在是一个孩子了。

    好像在回到从前,那种可以肆意放肆的日子,吃饭之后不用洗完刷筷子,就算什么都不管往床上一趟,第二天父亲依旧能够为自己准备好一起的日子。

    “你哭什么?”

    我哭了吗?

    念心的脸上带着笑容,眼角还折射着金灿灿的阳光。

    龙凯伸手将泪水抹去,一边说到:“不就是输了一次,至于哭吗?”

    “要你管啊?”念心对龙凯吼了一句,下的龙凯一个机灵。随后她笑出了声。

    ……

    清茶入喉。

    “想不到啊。”高曲义手中端着茶杯,看着场中用一种老气秋横的语气说到,“龙凯这孩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很意外不是吗?”魏无贤在一旁说到,谢新文已近回到了评委席上,背着手站在他的身后。魏无贤侧着身子,用一种慵懒的姿势靠在座椅上,“前一刻还在擂台上大战四方的杀神,在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的时候,会有这样细腻温柔的一面。”

    “人心难料啊。”高曲义赞叹着说到。

    “是啊。”魏无贤回应,他的眼神凌利起来,就像是在翱翔在天空之上秃鹫看到了猎物那般,“眼前发生的这些,和谐的令人作呕。”

    高曲义举杯饮茶的动作顿住了。

    魏无贤突兀的问到:“不知道高守对于‘秩序’这两个字作何理解?”

    高曲义皱着眉头,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人类文明需要秩序,没有秩序就没有人类文明。维持河登市的秩序,这是我们的职责和使命。”

    魏无贤摇摇头,说到:“秩序,只是人类野蛮外表之下的遮羞布。但凡出现过伟人的年代,皆是动荡不安的时代。”

    高曲义转过身来,看着魏无贤的眼睛,后者眼眸中的深邃,让高曲义有些看不透了。

    “所以……”高曲义试探的问到,“你是想要做青史留名的伟人?”

    “怎么可能?”魏无贤摆摆手说到,“我也不是疯子,为了让自己青史留名而掀起风云,那是不自量力的傻子才会做的事,我只是……渴望混沌。”

    魏无贤说着,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让他英俊到不像话的外貌多了几分邪魅。只是,此刻的魏无贤,与之前在评委席上高声宣扬“夺回天空海洋”的模样判若两人。

    “城市,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魏无贤缓缓说到:“有光明的地方就有影子,就算是最耀眼的光芒也有照耀不到的地方,越是耀眼的阳光,它照射不到的地方就越加黑暗。我们建立了秩序,树起城墙,让那些凡夫俗子们避免了成为凶兽们圈养家畜的命运,我们在城墙内建立了仿照前朝建立了秩序,让那些普通人能够吃得饱,头顶有一片遮风挡雨的棚子……”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高曲义插嘴说到,“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这些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是啊,职责所在,”魏无贤冷笑这说到,“所有人都这么说,家中的仆人,老市长……我父亲的下属,甚至是一无所知的贱民,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就好像不完成这些,就是一个十恶不赦,永世不得超生的恶人。”

    高曲义眉头一挑,他很反感魏无贤嘴中的“贱民”二字,却还是耐着性子停了下去。

    “可是我父亲他也是人,和外面那些早出晚归家养的男人一样,在连续二十多个小时处理文件之后依旧会感到疲惫,在凶兽来袭的时候依旧会感到恐慌,甚至在死亡的时候,也会感觉无助和绝望。他是人,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就算是神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更何况我的父亲只是一介凡人?只要是人,就总有犯错的时候,没有人会保证一辈子不犯错的。高守,高曲义,你敢保证自己这四十多年的人生就没有做过一件错事?”

    高曲义沉默半响,随后说到:“不能,但是有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去做的。人伦道德的那条不能逾越的边界,你父亲……他跨过去了。”

    魏无贤说着,面露疲态向后靠在座椅上,“所谓道德,不过是人类发展过程中,为了能够保证生命和种族得以延续,演化出来的秩序。但是,当这种所谓的“道德”与生存本身相悖呢?在我们建立秩序找不到的地方,街头小巷,总是会有一些法律所不允许的情况发生,一个普通人在被小混混威胁到姓名的事情,你还要让他遵守什么所谓的狗屁道德?”

    “你说的这些与当下毫无关系。”

    “是没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一些个人的看法而已。”魏无贤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只是想……看看没有了这所谓的‘秩序’,人的兽性被释放到什么程度。”说罢他向后一挥,身后的谢新文得到指令,扭头就走。

    高曲义目光如炬,“你想干什么?”

    “放心,只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罢了,至少要比现在看着场上这一男一女玩文字接龙有趣的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