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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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可叹李嗣昭一代名将,按李天衢想来,凭他领兵打仗的能力,大概也能与符存审、周德威等将才相提并论。而兵无常势,他再是指挥若定,可亲身赶赴杀阵,也终究难免沙场阵亡。

    偏偏李嗣昭死后,他的次子李继韬却是个热衷于造反作死的二五仔...只怕李嗣昭泉下有知,想必恨不得要从坟头中爬出来狠狠掐死那个孽子。

    李继韬就是属于那种典型将藩镇钱粮视为自家财产、牙军视为自己的私兵,只要感觉到中枢政权索要得多,而伤及自身利益的话,便立刻会生出异心的乱世军阀...不过他如果掌控昭义军脱离晋国,唯一的选择,也就只能以魏朝为靠山。

    李天衢心说这对己方势力极为有利,不过如果魏朝如若接受昭义军内附的话...也将意味着两大国之间,所维系表面上和平的关系会彻底打破。

    该来的,也终究是会来的。晋国又拿下赵国,在河朔地界与魏博、横海等镇已呈对持之势。李天衢也很快做下部署,任命白马银枪高思继为横海军节度使;大将王景仁,则为魏、博等河北四州都知兵马使,调拨军旅屯戎各处要隘,如果卢龙、成德...乃至又倒向李存勖的北平国义武镇稍有动弹,也将立刻做出反应。

    至于北平国那发动兵变囚禁义父,而继承国主之位的王都...他固然会向李存勖示好,而表现的极为殷切。

    可是按原本的轨迹,王都到底也走上了他义父王处直、义兄弟王郁的老路,而意图已契丹为援。还请求先前为了嗣君之位而争得头破血流的王郁穿针引线,结果却招致王晏球前去征讨,杀得契丹仅剩十余骑狼狈北讨,而后经过消耗攻坚战攻破定州安熹,王都历经巷战惨败,遂带着家眷在府邸中纵火自焚,而致使北平国祚覆亡。

    所以王都现在虽倒向李存勖一方,可待他以为时机成熟时,也会选择背离晋国,还要兴风作浪。

    至此魏朝方面,由扬武军葛从周、魏博王景仁,横海军高思继构成北面针对晋国部署的阵线。

    葛从周自不必多说,他本来很多经典战例,就是与晋军征战杀伐所打下来的;王景仁本为吴王杨行密心腹,也是惯于冲锋厮杀的骁勇悍将;而高思继所统掌的横海军与北面卢龙军接邻,他高家为燕地豪族出身,在当地素有威望。更何况高思继与河东李家的关系本来就十分微妙,正要在战场上相见,也必然会针锋相对的要往死里打......

    然而李天衢相继下达任命委派旨意,数日过后,巡院侍卫司总管张骁亲自前来禀奏一桩机密事宜,却也登时让李天衢满面阴霾:

    “陛下,安插于淄青军的密探报说,刘知俊这些时日,暗地里与晋国使臣来往得也十分密切啊......”

    脑后应是生着反骨的刘知俊,即便也可说是魏朝的开国元勋...可是少了王重师等袍泽在旁施加影响,这厮到底还是会生出变节背叛的心思?

    还好早知其为人秉性,即便刘知俊有心提防,刻意要培植自己能够信任的嫡系。无论是当初接管由王师范统管的淄青军,还是因为遭受梁军大将杨师厚伏击而伤亡惨重,战后牙军需要整编重组之时,李天衢吩咐张骁相继安排密谍调拨至淄青军藩镇。

    这对于刘知俊而言,当然也是防不胜防。他断然不会知晓,自家主公李天衢从一开始,便知其骨子里就带着易反易覆的特性。

    可是即便刘知俊已有背叛的打算,好歹也总要有个理由。李天衢心说已待他不薄,那么刘知俊又因为什么势必要反?

    李天衢面沉如水,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向张骁问道:

    “安插进淄青军的密谍...至今也已有一段时日,他们可曾探听得,那刘知俊对朕到底又有何不满?”

    张骁听了,也立刻回道:

    “陛下厚待功臣,偏偏那刘知俊却不识好歹!而由臣安排的密谍,眼下一个于淄青军藩镇当中任馆驿巡官,另一人担任排阵使,算得上节度使身边的属官,也便于刘知俊那厮每日言行。而那刘知俊眼下固然不敢公然指责陛下,可是听闻他比起其他藩国,我魏朝大国藩镇节度,却更受朝廷掣肘,故而也时常口出怨言。

    更兼前番他册立亲子刘嗣彬为淄青军节度副使,意图世袭藩镇。可朝廷也一直未曾下诏正式册立,还有徐泗军张归霸张节帅遣张汉伦、张汉融、张汉杰三子赴京入朝,以表心迹...刘知俊闻讯之后亦曾酒后醉言‘我等为陛下打下江山,世袭皇位司掌天下,却为何容不得我等功勋子嗣世代坐享一方荣禄’?

    而陛下赐封高将军为横海军节度使,又任命王将军统掌魏、博等四州兵马,刘知俊也疑心朝廷是有意要节制他统掌的藩镇。更兼淄青军下辖登、莱等州府,可当地海运市舶司,却是由朝廷直接掌控,他不能得享海贸关税财赋,因此也颇有不满......”

    张骏娓娓道来,倒听得李天衢不由气乐了。这不问不知,结果一问便知晓原来刘知俊早已有颇多不满。

    而且对于疑心病很重的人,无论是你做什么,也总会让对方猜忌你是否在算计他。李天衢心说我也可以将你北调接管其它藩镇,可你刘知俊如果不得不离开已经经营一段时期的地盘,不是还要闹脾气嫌我处事不公,而怠慢了功臣?

    李天衢冷冷一笑,又沉声说道:

    “朕明白了...刘知俊嫌他这个节度使不及他国藩镇势大,只想着在当地只手遮天,还要世袭统掌一方。而晋国那边,若是也察觉到刘知俊似对我朝有些不满的话......

    几番来往下来,如若许诺刘知俊肯归附晋国,那么将完全掌控藩镇民、财、军政大权,且完全可以自行册封官员,不受朝廷转运使、提点刑狱使...等司署约束,还承认由他子孙世代统掌一方,那么刘知俊也很难不动心。即便背魏投晋非同小可,可是他要谋取更大的权利,便极有可能接受晋王的招抚。”

    说到底还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晋国有个昭义军李继韬,可己方势力这边,也有个淄青军刘知俊。他们不满足以现状,仍嫌身为藩镇节度使所能掌握的权力、财富不够,也到底不免要背叛自己本来效忠的势力。

    李天衢心道自己要温水煮青蛙,逐步削减各处藩镇的权势,也绝对不能纵容迁就刘知俊这等功利心更重的宿将。何况他们二人也并不算是个例,自打唐朝时节藩镇林立,直至如今乱世,一直要索求更多的利益,而不惜与中央朝廷对立的军阀节度,也早已是数不胜数。

    然而我正等昭义军李继韬叛离归附,你晋国倒也算计起我朝淄青军的刘知俊...彼此这还没公然宣战呢,暗地里这就是已经开始互相伤害了。

    而眼见李天衢面色已愈发不善,张骁又凑上两步,前探身子,在他眼中也已流露出森然杀机:

    “陛下,既然刘知俊那厮暗通晋国,又早已对朝廷有颇多不满...早晚也必将是个祸害,那么陛下又打算何时动手,而彻底铲除掉这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