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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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 为了自保,为了报仇,注定的叛变

    即便惶惶不安,也已是各怀心思。可晋阳皇宫内一众文臣武将知道李存勖现在的心思极为敏感,但凡被点倒名头的臣僚,奉旨前去督检部曲、检查城防、清点库藏、征调民夫、调转军资...也分毫不敢怠慢。

    然而位于宫禁皇城左近,隶属于后唐皇帝亲军从马直的营房当中...有十几人聚在一处,房前房后,也有三三两两的军士来回走动,十分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观察是否有其它部曲的将校兵卒会朝这边靠近,以严防隔墙有耳。

    而聚集在房内密议的众人里面,先是有一员军校冷笑着说道:

    “就算李亚子下旨称将大开内库,犒赏守城军旅...哼!他却早干什么去了?且先不说我等应得的军饷,尚还没有补齐,便又有多少兵马白白送死?

    我观察晋阳城内其余各支部曲的反应,几乎也都是寒透了心!南朝大军,已经杀至太原,李亚子乃至他麾下那些贪官奸佞,才念起咱们行伍将士的好来...可若不是被逼到了份上,那些权贵不还是要任意盘剥克扣?在他们眼里,我等弟兄也不过都是被踩在脚下的泥!”

    这军校忿声念着,话音方落,在他身边,也立刻有个戎尉接茬道:

    “不错!正因为咱们从马直是李亚子的亲军,巡戎宫禁,也是职责所在,就时常眼睁睁瞧着他与刘皇后...那贱妇终日打猎巡游、奢侈享乐,可我们的妻儿家小...却只得忍饥挨冻的受苦!

    李亚子纵容那贱妇权掌后宫,聚敛充实内库,朝廷也不是没有钱财,拿来抚恤我们这些为国家出生入死的将士。结果李亚子那干伶官,还有后宫中那些没卵子的阉贼...仍然派爪牙到处索讹盘剥!

    这时才知道散财犒军,也不嫌太晚了些?咱们这些在行伍中厮混的固然命贱,却也不是糊涂蠢汉。李亚子迫不得已开了内库,也只不过是要驱使我等送命罢了!”

    ...李存勖纵然有心力挽危局,可他的确早已惹犯众怨。便如按史载轨迹那般,他不得已出兵征讨叛军,取财物犒劳,可军中却忿怨称“吾妻子已饥死,得此何为”,再到李存勖亲自带兵时,他好言慰劳,承诺至蜀地取金银五十万,全都用以赏赐亲军将士,可便有人已敢当面对他明言“陛下赐与大晚,人亦不感圣恩”,乃至沿途逃散的军卒便达半数以上......

    眼下魏朝大军,更是已经杀至晋阳城前。李存勖要挽回军心,也已是难乎其难,而根本无从达到目的。

    会聚于营房内的这些从马直军官,已然称呼他们的帝君为李亚子,甚至直斥张皇后为贱妇,很明显已不把如今的后唐皇帝仍当做自己的主公看待。

    而眼见众人群情激愤,坐在正首的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双眼微眯,眸中已流露出森寒杀意,他用力咬了咬牙,心中便发狠念道:

    李存勖听信那干奸邪佞臣,纵容张氏干政,非但致使府库空竭,国内军民生计困苦,更是冤杀忠良...如今魏军杀至晋阳城前,终究也是因为你作法自毙!时机也已然成熟,叔父、义父...晚辈如今已能为你们报仇了......

    按说郭从谦的背景较为复杂,他虽是伶人出身,可是虽然绝大多数伶官都是为景进马首是瞻,但也并非都是一路人...郭从谦当初便是攀上了同乡郭崇韬的门路,他也不单纯只是以曲艺娱人的戏子,为人倒也机警干练,而能被郭崇韬赏识认他做了叔父,还有机缘拜了后唐宗室睦王李存乂为义父。

    然而郭崇韬遭受伶官阉宦算计,被李存勖剥除兵权外调,又有刘皇后下教令将其冤杀;李存乂为郭崇韬含冤叫屈,却被自己的亲兄弟李存勖下诏处死...本来倚仗的两大靠山轰然崩塌,郭从谦也意识到自己或早或晚,恐怕也要落得个如他叔父、义父那般的下场。

    毕竟当初站到了郭崇韬一方阵营,郭从谦深知自己在景进等伶官心中也早已挂上了号...就算自己现在小心翼翼,也只得卑躬屈膝的向对方示弱服软,景进那般多半也是抱着玩弄老鼠的野猫那般心思,只要时机成熟,也必然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更何况,郭从谦自知先前由于也受李存勖的宠信,所以他还能统掌后唐从马直这一支亲军,图个安身保命...然而郭从谦可还清楚记得有一日,李存勖以戏谑的口吻,可似乎又别有深意的对他言道:

    “汝党存乂、崇韬负我,复欲何为乎?”

    有多少真话,都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的?

    当时的郭从谦,固然是大惊失色,而连忙表态自己绝无异心,而愿为陛下竭忠效死...可他也十分清楚,距离自己失去圣宠,再由景进等伶官阉宦趁机构陷加害的日子,也已为时不远了。

    不单单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郭从谦投拜郭崇韬、李存乂为尊长,不单单只是为了谋求仕途上的利益。他与郭、李二人的私交极为深厚,两人却被冤杀,李存勖便已经相当于害死了郭从谦的亲人挚友...所以现在他对后唐帝君的态度,除了生命、前程完全由他把控在掌股之中的恐惧,其余就只有满满的仇恨!

    本来要弑君犯上,又谈何容易?可是你李存勖咎由自取,魏帝御驾亲征,既然已经杀至太原晋阳,我正可以利用魏军,而争取到杀你报仇的机会!

    眼下从马直诸级将官,已尽是郭从谦的心腹。而且基于后唐将士对于李存勖的积怨,他也只需要稍加煽动引导,就如一个火折子丢进堆满了经火油浸泡的柴薪当中,登时便能引起熊熊大火...如今的郭从谦也已能够确信,只须一声令下,他麾下将兵便会立刻临阵倒戈,协助魏朝大军杀入城中,再趁乱撞进宫里,而一并去取李存勖的性命!

    “...只要能策应魏军从任何一处城门冲杀进来,其余部曲再不能利用城险据守,想必大半也将不战自乱...我等眼下虽然不便遣人至魏军营寨,表明心迹,而愿意接应大军入城去擒杀李存勖那厮......”

    郭从谦寻思一番,忽的开口,旋即又阴声说道:

    “可是眼下分兵把守各处城关,晋阳守军人数已是捉襟见肘,毕竟二十四处城门都须兼顾...我从马直虽为李存勖的亲军,也正如我所料的那般,而须司职把守一处城关。

    而魏军开始攻城时,你们也切不可鲁莽行事,且先观察朝着咱们这边扑城来攻的兵马又有多少,切不可让其它部曲瞧出端倪。待我断定魏军攻来的人数,也足以抢占城关,不至再被打退回去...便会立刻发出信号,你们便带领弟兄们立刻动手,打开城门,迎南朝大军杀入城中!”

    郭从谦沉声说罢,也立刻引得周围一众将官低声附和,其中有员军校又忿然道:

    “郭指挥使,您也尽且心安,我等弟兄当然已笃定了心思,都愿随你临阵背反!非是咱们贪生怕死、不肯死战,可是那李亚子愈发的骄奢淫逸,任凭那干奸邪佞臣作威作福...既已不把咱们这些行伍将士当人看,那么我们当然也就不必再奉他为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