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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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0 戍边折家,你以为是好捏的软柿子?

    先前数度奇袭契丹兵马,斩首数千,也算是在塞外打出了威风,而吸引来一些零散部落的归附投效...然而随着麾下兵马的成分更为复杂,李嗣源感受到不止肩负的使命任重而道远,自己的心态也变得愈发复杂矛盾,有些抉择他虽然不愿去做,但也已是身不由己。

    李嗣源不得不承认,正如身边心腹安重诲所言,现在他这个游牧势力的首领,就算以后唐皇帝自居,但是眼下也只能按草原上的规矩招抚其它部族。

    当年自己的义父李克用也曾招募塞外游牧族裔,但是有李存璋等义兄整肃军纪,对于那些侵扰百姓、桀骜难制的杂胡兵马执其尤暴横者戮之。然而当年后唐之所以曾把部族军整治得服服帖帖,也全因朝廷有发军饷、赐封地的资本。

    如今李嗣源自知眼下他缺兵少将、物资匮乏。那些肯投效自己的部族,只是为了推举出一个对抗契丹,乃至带头趁机剽掠南面花花世界的主心骨...否则人家又凭什么他这么个流亡君主出力?

    李嗣源从来就没有回避自己胡人的身份,然而当年随着义父李克用入主河东,迄今已逾三十余载。他很清楚要在中原立足,不但对于汉人、沙陀...乃至其他各族百姓都务必做到心忧黎庶,如今临危受命、担负大任,也更要以自己的义弟李存勖为前车之鉴,竭尽全力,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但如今这般情形,这与入侵故国领土而杀人放火的强盗头子又有何异?

    心绪正复杂时,李嗣源忽的便听前方蹄声阵阵,又有数百骑自远处飞奔下来,也有人吹起了号角,苍凉的号声也立刻在空旷的草原上飘荡开来。

    内心的矛盾终不便对外明言,李嗣源遂一勒战马,坐得笔直,凝视向那群飞奔而来的骑众。片刻过后,他的义子李从珂,便先行策马奔至李嗣源的面前,而高声禀道:

    “吐谷浑、越利等诸部头人已至,前来听候主上示下。”

    李嗣源点了点头,旋即与安重诲翻身下马,便昂然向前走去。那些部族头人则隔着近十丈远的距离,便齐刷刷的勒住缰绳,纷纷离鞍落地。大步迎来,又以草原上的礼节,先行单手抚胸、躬身施礼。

    说起来这些游牧部族,其中吐谷浑为鲜卑分支,当年强盛时也曾建国而自据一方,可如今也早已散落各处...而辗转至当初唐朝关内道北部的首领赫连铎,还为了争夺云中代北地区的统治权,便与李克用针锋相对,最终却落得个兵败身亡的下场...吐谷浑诸部更为衰微,而如今投效李嗣源的这支部落丁壮不过数千,比起已臣服于契丹的吐谷浑同族,数量还远远不如。

    而越利等部族...乃至游离于定难军八部之外的党项羌虽然同样兵力有限,但毕竟蚊子腿也是肉...以李嗣源的后唐余部军旅为主,零零散散的草原部落再凑在一处,如今好歹也有近三万的规模。虽然还远不足以与魏朝、契丹那等大国抗衡,但是通过犯边袭扰,也能对其中任何一方构成军事威胁。

    李嗣源遂强打笑意,上前招呼各部头人。而在众人的簇拥下,由李嗣源草地上平铺的毡毯坐了主位,又有族民相继呈上一罐罐马奶酒,乃至已开拨解剖过的烤羊,旁边还有堆起的泥炉上沸汤咕噜作响,大块的羊肉翻滚,散发出阵阵肉香。

    而入席的部族头领当中,年纪最轻的吐谷浑头人白承福史载有名,按他原本的轨迹,按说再过几年,本来会为后唐封为宁朔、奉化两府都督,并得李存勖赐其名为李绍鲁,在正史线中便为后晋、后汉招抚入塞用以对抗契丹......

    所以白承福先前便与后唐晋阳朝廷有所接触,较之其它部族酋长,他也更期盼能随着李嗣源杀回河东,而在中原争取一片供自己族民栖息繁衍的土地。旁边头人尚还吃得满嘴流油时,白承福思忖片刻,便对李嗣源说道:

    “主上,可恨黠戛斯汗国,以及阻卜等漠北部族,也忌惮契丹的声势,而无意与我军联手...还有大同军自从那谢彦章继任节度以来,巡边十分频繁,我军同样无机可乘。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诸部携老带幼,这人丁聚拢,就更要忧心风餐露宿的到处迁徙而居,倘若再撞上黑灾白灾,只怕不知又将有多少牲畜病死冻死,族民也将难以维持生计。

    只派小股兵马犯边劫掠不济事,也只能集结各部兵马,大举袭边,尽可能的劫掠粮草,以充为军饷,而备不时之需。”

    李嗣源闻言,眉头又不住的一蹙,他当然很清楚游牧民族对于农耕文明的侵略性极强,就算盛唐时节,诸多塞外族裔明面上甚至还对中原朝廷称臣,可吃不上饭的时候进行小规模犯边劫掠,这往往也是家常便饭。

    如今要将零散拼凑的部落拧成一团,李嗣源当然也很清楚首先要确保他们的族民能够填饱肚皮,在草原上赶上灾情时,也不至大批冻饿而死...然而李嗣源自打迁入河东伊始,历经三十多年的光景,当初除了与中原群雄厮杀交锋,与一众义兄弟也都是处于抵御塞外民族入侵掳掠的一方。

    结果如今立场互换,以往并没有把胡汉之别看得太重的李嗣源,却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份认同上的割裂感变得愈发强烈......

    何况塞外再往北的阴山地区,尚还属于当年覆灭回鹘汗国的黠戛斯汗国,以及漠北诸部所掌控的领地,相较于招拢草原上零零散散的部落,兵力仍不满三万的后唐,他们当然更畏惧有实力发动几十万大军,治下疆域已极为广袤的契丹;

    越往东去,魏朝与契丹掌控的领土便越呈犬牙交错状,李嗣源思量李天衢、耶律阿保机之间的争端就算逐渐明朗化,可自己如果凑过去...也势必更会遭受魏朝、契丹双方全力围剿。

    而且比起再往西面迁徙...李嗣源深知现在的处境,与义父李克用当年年纪未满三十,还是唐廷为了征讨黄巢,便主动召请他挥师入关勤王时相比截然不同。自己已经年过五十,也不知还能打拼多久。

    何况李嗣源虽然遁入塞外,他却不想远离河东,因为南面的那片故地还有很多当时为势所迫,而只得归顺魏朝的降将降兵,他们本来尽忠于河东李家,而且新降不久,所以若有机会,李嗣源还打算尽可能的去争取策反。

    若是迫不得已,只得集结兵马大举犯边掳掠,而杀入故地州府,以补充粮秣军需...李嗣源思忖与统掌魏朝精锐牙军,而坐镇大同的谢彦章相较,选择对毗邻于河东地界,先前也只是名义上臣服于后唐,而处于折从远治下的府、麟二州下手,似乎也是个更好的选择。

    李嗣源心中暗叹,如若势不得已,也只能以犯境劫掠为目的,而大举发兵南侵...然而就在此时,忽有数骑自东南面朝着大帐这边奔来,从散布的毡帐中疾窜而过时,其中有一人便高声喊道:

    “主上!府州刺史折从远,竟然亲自挥军杀出关口,奉命哨探的部族兵马被杀得措手不及,已是伤亡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