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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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 降与不降?最后的机会

    负伤败退下来时,又听见上方魏军齐声高喊劝降...苏章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也仍是无可奈何,只能由一众亲随军士拼死护卫着退下山岭。

    只得在荒郊野外扎营,军帐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受伤的士兵...不少受疮较重的伤兵在席子上辗转呻吟,其他尚还能走动的军卒按所部上官的军令安排值哨、汲水、生灶、树立栅栏等职事。

    然而大多人脸上肉眼可见的,满是疲乏气馁之色...毕竟长途劳累、疲于奔命,还要连日玩命的厮杀,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何况死撑到了现在,也仍看不到扭转战局的奔头,遭受心理与身体的双重煎熬,足以逼迫得人快要发疯。

    在山岭上设立道道防线的敌军,也很有可能主动进行奇袭;后面还有大股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奔袭杀至,意图将他们这支战意已临近崩溃的军队一网打尽...营寨内里绝望与恐惶的情绪蔓延开来,已有不少人想到魏军齐声劝降时所说的言语,盘算着我军已陷入前有狼、后有虎的绝境,与其白白送死,也莫不如就此降了吧......

    打起的火把发出忽明忽暗的光亮,几个亲卫军士,在一处大帐之外按刀绰枪,缓缓走动着。苏章就坐在当中,他中箭的胳膊已经拔除了箭头,再经清理血污、敷药包扎,好歹受的是皮肉伤,并没有危及生命;而苏章那号为“五郎将”的五名子嗣,这一路连番交战下来,也已有三人身上挂了彩,兼之劳累奔波,先前又突围失败,他们一个个的,也都已提不起干劲......

    然而苏章面色忿怒,看来仍不甘就此认命服输...他沉吟了片刻,便断然说道:

    “孙武子有言: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我军也已是身陷死地了...也合当激励士兵奋勇死战,无论如何也要突围出去!毕竟再拖耗下去,待西面魏朝骑众杀至,遭受夹攻,则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先前被杀退了回来,我自会再去阵前考察一番,你们也速速去传令诸部儿郎做好准备,趁着夜色掩护,不计任何代价,也要冲破山岭上魏军的营寨!”

    啊?都已落到这般境地,却这还要打下去?

    苏章那五个儿子闻言,不由面露苦色,彼此间大眼瞪小眼的示意一番...他们五个的性情,尽皆是豪侠任气之人,换而言之,也都是放纵任性、不加检点的主,而且对越国皇帝刘?实则已甚是不满,又怎甘愿为了这摇摇欲坠的社稷死战到底?

    所以相互间交换过眼神,苏章的次子苏义略作迟疑之后,便率先劝道:

    “阿爹,我军趁夜突围,只怕也在魏人的意料当中,也必然预先防备...要杀出端州,奔赴兴王府的机会实在渺茫,眼下诸部将士便已扛不住了,这次突围倘若再若失败,只怕会被生生拖垮,反而不攻自溃,明知前面是个火坑,我们点解还非要往里面跳?”

    话说到这,苏义顿了一顿,眼角余光瞟向面沉如水的苏章,注意着他老子的反应,又小心翼翼的试探劝道:

    “以孩儿之见,咱们既已拼到了这个份上,也着实不该再负隅顽抗下去。莫不如...就此降了吧......”

    “衰仔讲咩啊?收嗲啊你!”

    苏章听罢却勃然大怒,蹭的站起身来,下意识朝着腰间本来挎着佩刀的位置摸去,却致使中箭的疮口迸裂,又感到一股强烈的痛楚...他怒目瞪视,旋即又厉声骂道:

    “自从圣武皇帝(刘?之父刘谦追尊谥号)于前朝被拜为封州刺史伊始,我苏家便是刘氏治下子民。我少事襄皇帝(刘?之兄刘隐谥号)为牙将,蒙受知遇提携大恩,辅佐主公据南粤而自霸一方。正所谓食君之禄,必当分君之忧。

    如今社稷危难之际,如若因惜命而降从于魏人,岂不是要让世人笑我是贪生怕死、背忠忘义之徒?你却敢怂恿我背主投降,如若再敢妄言,我先一刀斩了你这衰仔!”

    眼见自己的老子暴怒,苏义这边悻悻的住了嘴,可是一旁排行老五的苏信却又冒头发声道:

    “阿爹,二哥说的哪里错了?就算我苏家效忠于刘氏,可当初赏识提拔阿爹的,乃是先皇旧主,至于他这皇弟...不甘做个粤王,非要做什么大越国的皇帝,这才招致魏朝挥师征讨。

    我苏家待他也已是仁至义尽,可是那刘?却又如何?他愈发猜忌我辈武人,大量启用文官士人掌政,一步步削减我等的权势。说什么唐末武将专权乱政,就算姑且忍耐下来,可如今朝中那些冇叼嗨的阉宦又凭什么愈发得宠,这也都要骑在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军将头上作威作福了!

    国无危难时,刘?冷落打压武将;如今越国形势万般险急,他怎的不用士人与阉宦为他去与魏人搏命?若是先帝在世,我苏家为刘氏赴死卖命,这也倒还罢了...可若是为了那刘?搭上我们全家的性命,孩儿当真不愿!”

    按下葫芦起了瓢,这边刚呵斥住了一个提议投降的儿子,结果又一个兔崽子按捺不住站出来发声...苏章顿感脑袋嗡的一下,因忿怒气血上涌,眼见已经忍不住要下狠手之时,却又被自己的长子苏仁给拦了下来。

    “阿爹,刘?妄自称帝之后,便下诏搜刮掠尽南海珍宝,都要据为己有,他暴政苛政,您也都看在眼里。那些得宠的仕人阉宦,一个个锦衣玉食、远远的躲在兴王府中坐享荣华富贵。可到了这般时节,要抵抗魏朝大军,浴血厮杀、命贱如狗的却是我们...又何止是我们兄弟五个?诸部儿郎也都甚不甘心呐......

    事已至此,孩儿也只得直言,阿爹说食君之禄,必当分君之忧。可古人却还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可如今那自称大越国皇帝的刘?...又算是什么明主?魏朝连灭诸邦,又招降了多少智谋勇烈之士,阿爹顺应大势所驱,哪里又会有人会笑您是贪生怕死之徒?

    我们兄弟五人只是觉得,如果仅仅是为了那刘?,我苏家都搭进去而此后家道凋零,这的确也未免忒过不值啊......”

    “你...你们......”

    再听长子一通劝说下去,苏章胸膛剧烈起伏,却又见自己那五个儿子眼巴巴的望来,看来他们彼此也早已统一了想法......

    苏章乃是封州出身,是土生土长的岭南人。而当初刘?之父刘谦开始与岭南地界割据一方,做的便是封州刺史...所以对于苏章而言,投军从戎,为刘家效命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辅佐自家主公从节度副使、节度留后、藩国王爵,乃至又由刘?弟继兄位,自称改制做了大越国的皇帝,他也从来未曾有过改换门庭、另谋出路的打算。

    可是眼下苏章又惊又怒,这才发觉自己膝下五子,对于方今效命的主公其实早已是愤懑颇深,而且意见完全一致。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五个儿子说得也都是实情...都说虎毒不食子,当老子的,却与五个儿子的想法完全相反,难道还要因为死忠于刘?,便“大义”灭亲,将自己这五个亲生骨肉尽数斩杀了不成?

    又听其余子嗣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下来,苏章也不复方才暴怒的模样,而是沉默了下来...过了良久,他便颓然坐下,又懊恼的发出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