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县。

    刘禅率领一队军士查抄了一处造假窝点。

    在他的指挥下，那些用于仿造春秋战国琉璃器皿的模具被一一摧毁，制作铭文的铜范也被丢进火中，至于那些参与制假的诸多工匠，则被关在小黑屋里处以酷刑。

    嗯，在工匠面前摆着一个大大的坛子，里面是泛着绿色的糯米发酵汁，不喝完不能走！（注1）

    面对着刘禅的淫威，工匠和士兵敢笑不敢言，只能唯命是从。

    关羽满脸懵逼。

    在他身后，刘备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刘备更多的还是惋惜。

    他已经见过了拍卖所得的货款。

    小山一般堆积在一起的金银珠玉，即便是刘备这种早就见惯了财富的人也大感震撼。

    无他，琉璃器是沙子做的，而黄金就是黄金！

    重要的是，那些钱只是一小部分货款，大约还有八成以上的尾款要后续从别处慢慢运来。

    毕竟大汉没有银联，也没有支付宝或是微信转账……

    至于剩下的尾款，也不全是金银铜钱支付，还有其他可以当钱花的货物。

    比如丝绸。

    再比如粮食。

    不过除了江东的那些士族会用粮食支付尾款外，中原，主要是颍川、河洛等地的士族只会用布帛或是金银器来付账。

    嗯，虽说现在处于和平阶段，但通往曹操掌控区的道路还是被严密封锁，粮食这种战略物资在禁止流通的名单之列。

    刀剑铠甲自然也是想都不要想！

    因此，只能自力更生。

    于是，刘备心中的震惊渐渐平缓了下来。

    毕竟相比较给十几万军队筹集军粮、衣物、帐篷等军资，以及打造刀枪剑戟铠甲盾牌之类的军械所花去的钱，刘禅这场拍卖会能弄来的钱基本上算是杯水车薪。

    刘备望着远处乒乒乓乓的铸造厂，心中产生了一个疑惑。

    他慢悠悠走过去，将指东划西的刘禅一把抱起，小声问道：“怎么不继续了？拆了多可惜啊……”

    刘禅满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望着刘备一言不发。

    关羽：“……”

    此刻他心中暗暗窃喜。

    嗯，他差点就抢在刘备前面问出了这句话……

    毕竟桃园三人组中，除了张三‘颇有家资’外，其余的刘大关二个顶个的穷困潦倒……

    刘备虽然被刘禅再度鄙视，但他也不生气。

    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反正闲着没事，给爹爹说说呗……”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慈大悲的告诉你！”

    刘禅昂起小脸露出十分可爱的神情，插腰说道：“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咱们拍卖的那些琉璃器是自己做的这件事，要不了多久就会天下皆知！”

    “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因此若是继续下去，无疑会成为天下公敌，那帮花了大价钱的家伙看到别人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琉璃器，必然会指着咱们脊梁骨骂！”

    ……

    刘备轻轻颔首。

    关羽也满脸认同。

    不过若是换做是他，就不是骂人这么简单了。

    毕竟这件事情暴露出去，损失钱财是一件小事，让人被人当傻子愚弄才是大事！

    此仇，不死不休！

    重要的是，把天下士人都惹毛了，拿什么匡扶汉室？

    刘备皱皱眉头：“要按照你的说法，岂不是咱们已经把人得罪了？”

    “嗯呐！”

    刘禅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怎么，爹你怕了？”

    刘备笑而不语。

    关羽不屑的说道：“一群饱食终日无所作为的腐儒，得罪了他们又待如何？”

    毕竟他傲上而不忍下，就连当年的诸葛亮也在他的鄙视范围之内。

    刘禅笑眯眯说道：

    “其实也不算得罪。”

    “琉璃器虽然是新做的，但上面的铭文，也就是《尚书》却是真真正正的上古遗篇！这世上除了我老师那里有一套孤本外，其余再无其他！”

    “所以，那些残篇就足够他们支付的货款了！”

    “这也是我要把工坊里制作琉璃器的模具和铭文的字板都销毁的原因。”

    “而且咱们还有求于人家……”

    ……

    刘备笑着摇头：“莫非是担忧人家不付你尾款？”

    “这一点你放心。”

    “那些士人虽然夸夸其谈，虚有其表者众多，而且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但却绝对不会赖你这个小孩子的账！”

    “嗯，丢不起那人！”

    他说完，脸上露出追忆往日时光的笑容。

    刘备少年时也在士人阶层混过几天。

    那时候他和同乡人公孙瓒去卢植那里求学。

    虽然卢植徒弟遍天下，根本记不得刘备是谁……

    嗯，不只是他，就连那个因为嗓门大而被郡守选为女婿的公孙瓒，在卢植心中也没有多少存在感……

    即便是有，也是恶感。

    但不管怎样，刘备正是凭借着那几年的经历，掌握了和士人阶层相处的方法。

    所以，他对那帮人知之甚深。

    不过刘禅却摇了摇头。

    “我求的不是这个，而是让他们给我牵线搭桥一下，好认识一个人。”

    “谁？”

    “曹洪。”

    “什么？”

    刘备满脸懵逼：“你想要认识他干嘛？”

    刘禅看看满脸疑惑的关羽，又看看将自己抱在怀中的刘备，轻声说道：“爹莫非忘了，我还有两个姐姐。”

    刘备愣住，呼吸渐渐有些急促。

    那是他心中无法释怀的痛。

    落荒而逃，抛妻弃子。

    是耻辱，是遗憾，也是痛苦。

    关羽同样满脸哀伤。

    刘禅用手抓着刘备的脸，用手指头扣着他的嘴角，强行在他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满脸揶揄：

    “爹啊，先别急着哭，听我把话说完……”

    “哎哟！”

    下一秒钟，他捂着脑袋满脸控诉：“二叔，我爹打我！你帮我打回来！”

    关羽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俩老登等着吧，回来再收拾你们……刘禅咬了咬后槽牙，接着说道：“我之前找人打听过了，两个姐姐被曹纯掳走。”

    “曹纯？”

    关羽瞪着眼睛：“不是曹洪？”

    刘禅回答道：“是曹纯。不过我还听说，曹纯上个月去世了，其子曹演尚未加冠，如今在家守孝，曹洪作为其族叔，若是咱们搭上他的关系，则可以想办法将我那两个姐姐换回来。”

    “嗯，花点钱！”

    “毕竟曹洪极其爱财，只要咱们投其所好，则事无不成。”

    “我前日在杨修那里刷存在感，为的就是找他牵线搭桥这件事。”

    刘备先是懵逼了一下。

    毕竟刘禅所说的很多新词他听不懂，而且他也不知道刘禅是从哪里获得的消息。

    但这些不重要。

    他对刘禅所说深信不疑。

    这不仅是对刘禅个人的笃信，而是这种妻、子被人掳走，而他想办法把人弄回来的事情他做的多了……

    于是，他摸着刘禅的脑袋问道“那你说，这件事该交给谁去做？”

    刘禅笑嘻嘻的咧着嘴：“当然是我二舅啦！”

    ……

    注1：新酿的酒还未滤清时，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绿（即绿酒），细如蚁（即酒的泡沫），称为‘绿蚁’。

    比如诗文《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