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

    涪县（今四川绵阳市）。

    刘备军大营。

    刘禅咸鱼般在苇席上，如同餐桌上那条咸鱼一动不动。

    嗯，刘备领军一万已经如今进入益州，虽然沿途有益州郡县补给钱粮，吃饭不是问题，但口味太过单一，那坑爹厨子完全是在糊弄！

    重要的是入冬之后，即便是蜀地也百草凋零，刘禅就更加没有什么新鲜菜可吃了。

    刘备习惯了。

    但刘禅很不习惯，这不仅是他天性贪图享乐，重要的是由奢入俭难。

    军中的生活，比照他在荆州时天差地别！

    刘禅别过脑袋，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绝对不吃那条齁死人不偿命的咸鱼！

    刘备和庞统、简雍面面相觑，最终无奈摇头：“算了，你想吃什么就自己让人去做吧……”

    “真哒？”

    刘禅一骨碌坐起来，双眼神采奕奕：“我可以不遵循什么将礼？嗯，也就是军井未掘，将不言渴；军灶未开……未开……”

    庞统在一旁补充说道：“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

    “啊，对对对！”

    “就是这句话！”

    “凤雏先生果然聪明，博闻广记！”

    刘禅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顺手拍了庞统马屁。

    刘备无奈叹息。

    他算是看出来了，刘禅这脑子只记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像这些为将之道，在军中不搞特殊化的道理他就算是磨破嘴皮子，那小崽子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庞统也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凤雏先生？

    多生分呀！

    他其实也想听刘禅喊他一嗓子仲父神马的亲近一些的称呼……

    可惜啊，这世上有先来后到的规矩……庞统再度叹气，旋即打定主意。

    嗯，就是如果他替刘备取了益州，那么凭借如此大的功劳，不说能换刘禅喊一声仲父，至少能将凤雏先生这四个字改成另外两个字！

    庞叔！

    常态化，不是一时兴起的那种！

    于是，庞统望着面露犹豫之色的刘备问道：“凡事应该做决断而没有做出决断的人，这样人是愚蠢的。主公并非如此愚蠢之人，为什么还要有如此多的疑虑呢？”

    刘备扭过头：“那按照先生的意思，备应该怎么做呢？”

    “荆州的东面和南边是孙权，荆州的北方有曹操，这些地方难以开疆拓土……”

    庞统挥舞着小扇子在案几上比划几下，接着慷慨激昂说道：“益州有户口过百万，土地广袤财富极多，这些可以让主公成就大业。”

    “如今又有张子乔（张松）、法孝直（法正）、孟子敬(孟达)为我们的内助，这样的机会是上天赐予的，而且是绝无仅有的！”（注1）

    “主公依旧疑虑，莫非没有听说过‘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这句话？”

    刘备又说了他的想法。

    嗯，就是他和北边曹操不同，曹操急躁他宽仁，曹操暴虐他仁德，曹操狡诈他诚信，就是因为这样的不同，才让他有了今天的名声和事业。

    所以，他犹豫中又带着几分坚持。

    庞统自然寸步不让。

    他摇头说道：

    “主公言之有理，但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天下战乱不休，用兵争强不能拘泥于一种方法，若墨守成规拘执常理，只能是寸步难行，因此需要使用灵活的方法去面对出现的问题。”

    “而且兼并弱小以攻打强大，用武力夺取天下，再用文治守住基业，这些都是商汤和周武王曾经做过的事情。”

    “因此，如果主公大业成就之后，再给刘益州一个大大的封国，天下人谁会说主公是背信弃义？”

    庞统说完，目光炯炯盯着刘备。

    毕竟张松自成都县传出话，说是他已经劝说刘璋前来这里和刘备会面。

    所以……

    但刘备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他有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效法他在荆州做过的事情那样，积攒名望，引动益州本土士人多多归附，之后凭借他的仁德使刘璋归心……

    嗯，这一套方法他在荆州差点成功！

    只可惜刘表死的早，而他在刘表如陶谦那般想要传位给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再加上曹操屁颠屁颠的打了过来……

    但益州不同。

    曹操据此十万八千里呢！

    曹操想要攻益州，需要首先搞定关中军阀，之后再打败张鲁，而且还要防范着孙权夺淮北而攻中原，关羽引军攻襄阳而威胁许都！

    这种局势下，曹操绝对不敢亲率大军入蜀！

    因此，益州其实注定是他的囊中之物！

    也因此，何必急躁？

    毕竟取益州早晚之事，而名声毁了那就是真的毁了！

    庞统满脸急不可耐。

    简雍低头吃饭，不掺和其中任何一方。

    这主要是他能力有限……

    刘禅笑着说道：“爹，庞叔，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庞统大喜。

    刘备也满脸好奇：“什么故事？”

    嗯，刘禅在荆州的时候时常会给甘梅还有刘思齐以及刘召南讲故事，刘备碍于父亲的威严，很多时候都是躲在窗户外面偷听……

    如今，他终于可以听现场版的了！

    但刘禅今天讲的却并不是他希望听到的那些天马行空，带着几分奇幻和神秘的故事，而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往事。

    严格意义上讲，算是参杂着真实事件的同人故事。

    郭嘉和曹操的故事。

    嗯，就是郭嘉说袁绍反应慢的老段子……

    但等到刘禅笑呵呵说完，刘备却很是认真的发表不同看法。

    比如他说袁绍只是优柔寡断了一丢丢，而且袁绍手下谋士太多，一人一句，而且大相径庭，袁绍自然很难做出判断……

    “对呀！”

    “人家一大堆谋士才很难判断，爹你这只有庞叔一个人鸭！做出正确的判断也很难吗？爹爹莫非是想要做袁绍？”

    刘禅目光炯炯。

    庞统笑的合不拢嘴。

    简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刘备愣住，咬牙切齿，但只是怒视刘禅。

    嗯，他舍不得揍……

    这不仅是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更多的是任谁有了这么个聪慧且小小年纪就名扬天下的儿子也舍不得暴力相加。

    然而刘备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

    “兹事体大。容我再思量思量……”

    “看吧，又一个袁绍……”

    刘禅扁了扁嘴，看向庞统说道：“我觉得我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徐州兵败之后去了河北，然后被袁绍传染了……”

    庞统深以为然。

    但他不是刘禅，自然不能如刘禅那般不怎么给刘备留面子……

    他深深的看了刘禅几眼，决定等吃过饭后，找刘禅好好交流一下……

    比如埋伏下刀斧手，然后摔杯为号……

    毕竟这可是个小高祖！

    ……

    注1：孟达本字子敬，因刘备的叔父名叫刘子敬，为避讳而改字，但这时候还不用避讳。

    ps：给不知道‘郭嘉说袁绍反应慢’是什么意思的小伙伴讲一讲这个段子。

    197年，曹操害怕不敌袁绍，郭嘉微微一笑：“没事，袁绍反应慢。”

    198年，曹操在下邳与吕布僵持，害怕袁绍趁此机会偷袭他，郭嘉微微一笑：“没事，袁绍反应慢。”

    200年，曹操在官渡与袁绍僵持，纠结于先打袁绍还是刘备，郭嘉微微一笑：“没事，袁绍反应慢。”

    同年，孙策一统江东，惦记着北上许都抢走汉献帝，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很害怕，郭嘉微微一笑：“没事，孙策反应比袁绍还慢……”

    此后孙策遇刺身亡，曹操杀吕布，擒关羽，败袁绍。

    207年袁绍已死，袁尚败亡。

    曹操大势已定，于是准备答谢郭嘉。

    他深情的说道：“这些年如果不是先生一再强调袁绍反应慢，想必我也没有信心在袁绍做出反应之前将这么多强敌一一击破……”

    郭嘉微微一笑：“我一再强调袁绍反应慢的意思，只是很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先打袁绍呢你这个大傻逼……”

    郭嘉卒，享年3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