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叔，匡婶，在家吗？”

    听着自大门方向传来的呼唤声，那匡叔和匡婶对视了一眼，未几，二人竟然同时轻叹了声。

    匡左和匡右两兄弟更低声嘀咕着：“居然是那姓莫的跑来……”

    仍未见到来人，匡家四口居然已这般模样，王璟和牟斌自然甚觉奇怪。

    稍顷，匡叔和匡婶虽有些无奈，还是双双踏出厢房。

    站在房门前的匡叔，朝着声音来源之处嚷了声：“在这呢。”

    见得匡叔和匡婶出现，那声音似乎甚为喜悦：“匡叔，匡婶，原来你们真在家里，难怪刚才在灶房没找到你们。”

    伴随着声音，出现了四道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位叫做莫鸿的盐场总催，紧跟其后是场官杜大人，两名锦衣卫落在最后面。

    未待匡叔和匡婶回应，那莫鸿又道：“匡左和匡右两兄弟呢？”

    “莫总催……”匡左和匡右也迎了出来。

    莫鸿笑了起来：“都在家，那就……”

    他一语刚出却已嘎然而止，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匡左两兄弟的后方。

    匡左匡右两兄弟后方，正站着王璟和牟斌。

    那站在莫鸿不远处的杜大人随即也望见王璟和牟斌的身影，同样目瞪口呆。

    在两人不知所措之时，那两名锦衣卫几乎同时朝着牟斌躬身行礼，口中唤了声：“大人。”

    牟斌听得只微点了点头。

    而匡叔和匡婶见得锦衣卫向牟斌行礼，顿时对望了一眼，这又是大人？少爷居然认识这么多官老爷？

    站在旁边的匡左和匡右并没有动容，他们虽不知牟斌是什么官，但早已听过赵五等人将其唤作大人。

    那杜大人和莫鸿终于醒悟过来，纷纷朝王璟和牟斌躬身行起礼来。

    王璟和牟斌只“嗯”了声，没有太多表示。

    杜大人马上再道：“下官实不知两位大人于此，刚才失礼之至，请两位大人责罚。”

    王璟仅摆了摆手：“无妨……”

    而牟斌更只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出言。

    那杜大人略一迟疑，再次开口问道：“下官冒昧，不知王大人和牟大人为何至此？”

    “私访。”王璟仅回应二字。

    牟斌听得仍没有回应，一副与其无关的模样

    那杜大人听得暗暗心惊，两位大人竟然前来私访，不知他们可有从这匡家探听到何事？

    在他心思纷呈之时，王璟已经问道：“你二人前来，可是查核？”

    那杜大人和莫鸿齐声应是。

    王璟再问：“今日查核多少？”

    杜大人应道：“若算匡家，已是六户。”

    “若是如此，明日午时前能查核完成否？”王璟“哦”了声。

    那杜大人随即又道：“回禀王大人，仅余二户，无须到明日午时即可完成。”

    王璟点头应好：“那你二人继续查核便是，老夫与牟大人于一旁倾听……”

    那杜大人和莫鸿自不敢抗拒，只得依其言，逐一向匡叔、匡婶问询。

    先从灶丁数开始，显而易见，匡家三丁而已，壮丁仅匡左与匡右二人。

    刚向王璟申诉了一番的匡家等人，在朱厚照的口中，已确知眼前的王璟能管这东台场。

    此刻也知道王璟是杜大人的上官，而且这莫总催和杜大人似乎很怕这王大人。

    过得一会，当莫鸿问及一月能熬盐多少时，匡左却应道：“莫总催，我家一夜能熬多少盐，你最清楚，还需要问么？”

    莫鸿朝他打个眼色：“匡左，王大人和牟大人均在此，你好好说就是了。”

    匡左视如不见：“真说？”

    见王璟和牟斌在场，莫鸿自不敢怒：“好好说。”

    “这可是你莫总催让我说的。若以前，熬一晚可得四五十斤，但以后可能只得二三十斤。”

    “为何相差如此之大？”王璟突然插话。

    在王璟的示意之下，匡左也不隐瞒，将租用小锅熬盐之事道出。

    那莫鸿和杜大人听得满脸惊愕，两人的目光更偷偷瞥向王璟和牟斌。

    不过，牟斌只站于一旁，双眼根本就没看他二人。而王璟不动声色，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

    夜幕已降临。

    与白昼相比，此时的东台场似乎更为忙碌。

    凡是灶房之处，均烟雾弥漫，灶丁出出入入。

    一座宅子的一间厢房却是灯火通明。

    厢房之内，三人躬身站立，他们面前的一人却悠然坐于一张似乎是茶几的小桌旁。

    那小桌摆着一壶数碗，此刻那数只碗却空空如也。

    站着的那三人，正是场官伍大人、杜大人和那名盐场总催莫鸿。

    坐着的，却是一名稍上年纪的男子。

    只听得坐着的那男子问道：“你二人急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伍大人和杜大人竟异口同声地应道：“李判官，大事不好……”

    那莫鸿一直躬着身，不敢出言半句。他虽名为总催，其实不过是灶户，能站在这里是沾了杜大人的光。

    那被称作“李判官”的男子，皱了皱眉头：“不过一日而已，何来大事不好，这般慌张成何体统？”

    听着李判官的这道轻斥声，那伍大人、杜大人和莫鸿纷纷低起头来。

    这位李判官，乃两淮都转运使司的判官，从六品的官阶，与同知、副使一道，领泰州分司盐政。

    伍大人和杜大人虽然名为东台场的盐课司大使及副使，实质却无品无级，在这李判官面前，自然只得躬身听令。

    对于三人的态度，那李判官似乎甚为满意，过得一小会，他望向那伍大人：“伍大使，你来说说，发生何事？”

    伍大人躬身：“回禀李判官，今日杜副使与莫总催查核一灶户，居然见到王大人与牟大人。”

    李判官听得双目一睁，脸露疑惑之色：“竟有此事？”

    伍大人点头：“千真万确。”

    李判官又望向那杜大人与莫鸿：“杜副使、莫鸿，可是这般？”

    两人听得自然亦点头应是

    李判官再问：“哪灶户？”

    “匡家。”伍大人应。

    李判官“哦”了声，转而望着那杜大人：“杜副使，你来说说……”

    那杜大人应了声诺，随即将今日见到王璟和牟斌，以及匡左说出小锅之事均述说了一遍。

    李判官顿时皱起眉头来。

    过了好一会，见李判官仍沉吟不语，那杜大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判官，这如何是好？”

    李判官望着那杜大人，嘴角一动：“那匡左言及小锅之时，王大人有何回应？”

    杜大人略一想：“并无回应。”

    “那位牟大人又如何？”李判官再问。

    “似乎与他无关一般。”

    “当真如此？”李判官紧皱的眉头竟缓缓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