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木之锁
屋外众人未起,岚祁爰呆立原地。
她从小虽知自己身份尊贵,身边所有人也都由着自己性子。但今日百人对她拜首,却是第一次见。
去望岚拓时,见他慢步行至瞿家主身前。一个少年背光的身影,像是藏了好些沉重的东西。
瞿家主抬头,不敢正视岚拓。
“世……世子殿下深夜造访,恕瞿某招待不周。”
岚拓没去望他,只是瞧见屋外远方有御剑来人,立于金剑之上。他淡淡眺望夜空人影,随意言:“无所谓,我闹着玩罢了。”
御剑之人莅临,跪拜的人群起身,让开一条宽敞大道来,紧接着又是跪得更深了些。
那瞿家主,额头都贴到了地面上。
“瞿尧,见过厝宗!见过祁尊。”
来者二人,说得上是岚州的一片天。
岚天厝,岚拓的父亲,岚地修为最为高深的宗爷——岚地最有可能称帝的宗爷。
岚拓望着父亲,他高大的像是一面墙,也冰冷的像是一面墙。
宗为爵位,尊乃是敬称,祁家为岚宗外系,来人正是岚祁爰的父亲,祁之河。祁之河面相随和,这时倒是连忙扶起瞿尧:瞿老快快起来,今日是我家丫头有错在先,无故闯人府邸。”
又回首看一眼岚祁爰,责声道:“还不快快与瞿老道不是!”
岚祁爰还在发懵,下意识去看瞿尧时,吓得他又差点趴下。
“不必了不必了,圣女能光临寒舍,实让瞿府蓬荜生辉。”
祁之河跟他客气,他可不敢真客气客气。
经此一事,岚祁爰大抵要被禁足,终不来烦岚拓,合了他的心意。倒是祁之河离去时,深深望了岚拓一眼。
天人之视,让他浑身不舒服。
岚天厝从始至终未说一句话,默默带岚拓御剑离去。
众人走,瞿尧如蒙大赦、瘫倒在地。两位天人之境的强者,威压实在太大。他唤来管家一通咒骂:“你通知祁府管事便可,何必要惊动两位尊爷!”
“冤枉啊老爷,我都还没到祁府,路上便是远远瞧见了二位尊爷。”
“他们本就要来瞿家?”
“回老爷,老奴哪敢去扰问两位尊爷,只是远远跟在后面回府的。”
事虽惊险,但下人没伤到小王爷与圣女,瞿家便是无忧。倒是今夜一事,带给了瞿尧一个消息。
岚州传厝宗世子,生下来便如傀木一般、无神无魄,直到十六岁初,才被唤了魂回来。
一年半间,有传闻:厝宗世子虽为金宗之后,却毫无一点御灵修为,堪比废人。今夜一见,那世子果然如此。若真是这般,半年后岚氏宗选……
岚拓被父亲送回宗府,在院门处,岚天厝递出一枚丹药。
岚拓颔首接下,正要离去时,后面传来父亲一声:“服下。”
他抬头,看不清月光下岚天厝的脸。当面服下丹药,岚天厝御剑离去。
岚拓在庭院走了两步,不敢回头看,只是脚步匆忙。待过了许久,确定岚天厝离去,他直接奔走急行,伸手喉结处、停于湖边干呕。
捧一口湖水喝下,又再次催吐,直到重复几次后退至石亭打坐,查探自己修为。
“还有三段……”
夜已深,岚拓一如既往不敢疲怠,独自院中习剑,运转经脉金灵韵。他知道,时日无几。
他要做一场大事。
第二日翻墙出院、漫步偏街,少了岚祁爰的日子就是舒畅。
她那身青风御剑术岚拓学不来,她也不是一个好师傅,岚拓能学的剑式,也都自个儿偷学光了。
正要接着查指傀,转一巷角,来一熟人,吓他一哆嗦。
岚祁爰抱剑而立,望着岚拓一路娴熟翻墙走院来。擦了擦眼装瞎子,岚拓摸索着墙,就要从边上离开。
岚祁爰大喝一声:“岚拓!”
“哎呀,好巧啊祁姐姐,这儿也能碰见你。”
“你去哪儿?”
“晒太阳。”
岚拓不想理她,就要自顾离去。
按道理昨夜一闹,她定是会被禁足十天半个月。这下可好,又来了。
身后岚祁爰大喊一声:“你骗我!”
“我真是去晒太阳。”
“你昨夜骗我!”
岚拓理直气壮,走回来问她:“骗你什么了?”
“你不是去找卷宗,你就是故意诈我!”
“想的美你。”
去瞿家之前,岚拓只有一件事要办。被岚祁爰烦上,又变成了两件。进了瞿府,就变成了三件。
但他决定一件都不告诉岚祁爰:“我就是去查卷宗灵韵。”
岚祁爰大恼:“瞿家世代匠人,你不可能是去查灵韵,他家全族上下,都是金木御灵人、也只会是金木御灵人!”
岚拓被拆穿也厚着脸皮,故作一声原来如此,就又走自己的路。
他一路行着,无视岚祁爰在身后骂骂咧咧,却是微微念着她刚刚的话。
“金木灵……”
瞿家全族都是金木御灵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也是……不可能的事!岚拓从腰间储物环取出一本卷宗,正是仪同府所录瞿家之卷。他不顾岚祁爰惊讶骂咧,翻透了整整一百七十年间,瞿家卷宗的每一个人所属灵韵
“金木……”
“金木……”
“金木……”
翻完最后一页,他好笑一声:“好一个瞿家,差点误了我。”
岚祁爰皱眉:“金木怎么了,瞿家世代匠人,随属金木自然正常。”岚拓没有解释,招来空中一辆飞舟,就要往城西赶去。
岚祁爰连忙越上,站在后座不明所以:“去哪儿?”
“瞿府。”
“又去瞿府?”岚祁爰突然想下车。
岚拓反应过来,才无奈回望岚祁爰:“你怎么还在?”
“哼,姑奶奶去哪儿,由不得你管!”
岚拓懒得理她,车到瞿府,那门口守卫见了岚拓,差点给他跪下。
祖宗,你还来!
“我找瞿家管事。”
瞿管事没花多久赶到,岚拓拉住他想要跪拜的动作,只是问:“祝戚你可认识?”老管家回想一番,连忙道:“认识是认识,只是……”
“他死了。”
“回世子殿下,确是如此,昨天仪同府才传过讯。瞿府已经认领了尸身,世子是要……”
“他生前为谁办事?”
管家吓出一身冷汗,哆嗦道:“祝戚是府内杂役……”
“这么说来,便是你瞿府在后作奸了。”
老管家着急又要跪,岚拓拉住他,等他敲打着脑袋回忆。“有了,这祝戚生前,是服侍阙家兄妹的下人。”
“阙家?”
“呃,准确说也是瞿家……但一年前瞿岳已被瞿家族谱除籍,改姓为阙,再无与瞿府任何瓜葛。”
“二人何在?”
“那阙岳今早,才来领走了旧奴尸身。正是这一番事,才叫我想起他来。世子若是寻他,我立马叫人……”
“不必了。”
送走了两位祖宗,老管家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