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顶天心头惦记着给雨菡站岗赔罪的事，沉睡两三个小时后，忽然惊醒，没有手机可以看，也不知道几点几分了。但因为做贼心虚，担心睡过头了，或者雨菡那边醒来查岗不见人，就麻烦了，于是强行抗拒昏睡，挣扎起来。

    晓月给他搅醒，说，这才睡了多久啊，老公你怎么又要起来了？

    杨顶天心里也苦，但又不能说，只得说，那边的大人很不讲理，要他和公所的兵勇站岗守后，听得晓月都来气了，心想怎么有这样霸道的州官。

    杨顶天又急忙安慰，说只是今晚，过了就没事了。晓月信了几分，杨顶天哄她继续睡，晓月没办法，只能一个人继续睡，杨顶天打着哈欠，脑子晕乎乎的，又溜回公所一边来。

    杨顶天不走运，到公所大门下时，发现门被人从里面闩住了，三四个小时前，他出来时，是没闩住的。

    其实是看门的兵丁夜里发现门没闩，以为是忘记了，所以随手闩住了。

    杨顶天本想敲门，但敲了几下，发现没人应，想再大声敲，又担心把雨菡她们惊醒，就暴露他的事情了，于是放弃敲门，转去找地方爬墙。

    公所的院墙有一人多高，杨顶天够不着，只得去找东西垫，公所里面可以垫的东西很多，但外面一个都没有，只得走去外围找。

    什么东西可以垫呢？桌椅板凳最适合，但这些东西在二一世纪不值钱，人们经常随便放屋外，但这个古老时代，它们值钱，人们都锁屋里去了。

    杨顶天找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一个，跟着，又惊动了街坊四邻的好几条狗，安静凄凉的深夜里，叫个不停。

    杨顶天又困又累又委屈，心里老烦了，都快哭了。气人的是，小街小巷上，连个可以垫脚的石块都没有。

    快要哭的杨顶天，没办法，只能回租房去拿。好在租房没养狗，不然又要把晓月他们惊醒了。

    折腾一大阵后，杨顶天搬来了两个木凳子，叠一块，小心翼翼地爬上墙去。翻过身后，又扒墙下去。

    下到里边，发现外边的板凳拿不着了。想找东西把板凳拿进来，但这么一来，不仅这边也要找东西垫，完了还要找能够把板凳钓起来的东西。

    杨顶天又累又困，感觉心烦意乱了，心里实在不想折腾了，况且也只是两个凳子而已，于是就不管了，赶紧回乡正办公室外面查看。

    到边来，发现里外都是安静的，杨顶天心里安定。

    杨顶天安心后，忽又想：“大小姐睡觉是什么样子的呢……再说了，她是不是在里面啊？”

    这么想时，杨顶天决定去推开窗户，往里面瞅一眼。

    轻推两下，窗户不动，再用力推两下，窗户还是不动。才知道，里面可能是闩住了。杨顶天没办法，只得放弃。

    这个劲头一过，杨顶天立时感觉又累又困，无论如何也是站不起来了，于是坐台阶上，挽起双臂，靠着自己膝盖睡下了。

    趴着睡了才半个多小时，远还没睡足，公所外的晨鸡却叫了，又几十分钟后，整个乡城的鸡都叫了，天也放亮了。

    公所值守的小吏员们也起来了，而且个个精神饱满的样子。两个打水的小吏员路过乡正厅堂外，看见那里趴着一个人，感觉有点像他们的杨大人。

    走近一看，果然是的，杨顶天是半睡半醒的状态，感觉有人走近，也抬了头来看。

    俩吏员一惊，看着浓重黑眼圈和一脸疲惫的杨顶天，惊奇道：“大人！您真的在这外头守了一晚上呐！”另一个道：“是啊！瞧您的样子，是一晚上没睡觉的了！”又低声道，“其实您可以偷偷跑去睡的嘛！她们在里头，又看不见！”

    另一个低声道：“就是啊！等她们睡着了，谁还管你是不是在外头守着呢！”先一个道：“可不是嘛！跟她们女孩子家，何必认真呢！那不是白白遭罪嘛！”

    俩人对杨顶天既是感动又是可怜。杨顶天听了最后一句，想到昨晚的事情，真的感觉是白白遭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杨顶天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嘴硬道：“做人难呐！要做一个说到做到的人，那就更难了！”跟着反问道，“你俩没事呢？”俩人应了声“打水”，溜去了。

    一阵后，里头的雨菡她们也醒了，而且精神饱满，心情阳光灿烂。看那样子，有了新被子，打地铺也是可以睡得很香的。

    雨菡推门来，看见黑眼圈与一脸疲惫的杨顶天，微微一惊，心里又有点感动，道：“你真的在这里守了一夜啦！”

    杨顶天义无反顾地道：“只要雨菡你能消气，我就是明天晚上再守一晚也值得！”

    雨菡感动了。本来杨顶天是昨晚着急的时候开始叫她“雨菡”的，此前要么叫“姜姑娘”，要么叫“姜小姐”。

    但雨菡昨晚气头上，没心情理会，此刻心情好了，又感动，所以觉得杨顶天口中的“雨菡”二字特别亲切，特别好听。

    雨菡动情了，脸蛋也变得特别柔美，她走近两步，柔声道：“以后你就那样叫我好吗，不要改口了！”

    杨顶天心头欢喜，道：“嗯，你喜欢我怎么叫，我就怎么叫！”说得好像，让他学狗叫都可以。雨菡心头美滋滋的。杨顶天心里安定，这大小姐总算给稳住了。

    雨菡带几分娇气道：“我肚子好饿了！昨晚的晚饭都是傍晚的时候在驿站里吃的！你这里能给我做早饭么？”

    早饭当然没问题，杨顶天道：“你要吃什么？我叫人马上去做！”他还是哄雨菡开心的口吻。

    雨菡欢喜，略微思索一下，道：“就给我来……嗯，一份莲子糯米粥，一份白糖绿豆糕，再来几个鲜奶蜜汁酥和两片新鲜西瓜吧！”

    “公所哪来得这些东西！”杨顶天心惊，也是心里想，“你以为这是你家呢！再说了，你看着不过一百多斤的体重，咋就能吃那么多呢？不会是兴致来了，叫着好玩的吧！”

    嘴上认真道：“雨菡，你听我说！这里是乡公所，吏员兵勇们，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的！所以你说的东西，是一样都没有呢！”

    雨菡秀眉微蹙，美白的小脸蛋一变，道：“怎么会这样呢！那你们有什么？”杨顶天道：“有豆渣炒冷饭，有开水泡锅巴，有油盐炸豆腐，还有米粉白馒头！”

    雨菡眉头一皱，道：“那还能吃吗？豆渣、冷饭和锅巴那些不是用来喂猪的么！”

    杨顶天听着有点无语，随口道：“那你可以吃炸豆腐和白馒头啊！”雨菡无奈了，她既不愿吃，好像又没办法，在尝试着妥协。

    杨顶天趁机道：“要吃吗？要吃的话，我赶紧让饭堂的人去做！吃饱了，咱们好去县城！这几天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呢！”

    雨菡灵光一闪，道：“我知道啦！不如咱们去县城吃吧，县城地方比这里大，一定有好吃的！”杨顶天心想：“县城如果是吃饭馆的话，很可能是我掏钱，他们有三四十个人，吃一顿指不定得花多少钱去，不划算！”

    嘴上道：“这里去县城要大半个时辰的路，加上其他事情耽搁一些，少说也一个多时辰去了！一个多时辰才能吃上饭，你等得起吗？等得起的话，咱们就先空着肚子，赶紧收拾，然后去县城找吃的！”

    雨菡道：“算了吧，算了吧！还要等那么久，肠子都饿没了！”杨顶天道：“对啊，对啊！也就这一顿而已嘛！”雨菡道：“那你赶紧叫他们去做吧！要够我这里所有的人吃的！”

    杨顶天道：“雨菡你说的是！张头领和王师傅他们一定也饿了！”雨菡卫队的头领叫张松，车夫叫王运通。

    麻福他们已经行起来候命了，杨顶天于是让麻福吩咐公所饭堂的人去做早饭。

    一大阵后，饭堂早饭弄好。

    大小姐当然不会走去饭堂吃。于是杨顶天让人在乡正厅堂的正厅里铺了一张大桌子。把弄出来的简单的饭菜，都摆在了上面，专门让雨菡和她的侍女们吃。卫士和师傅们的在外面。

    雨菡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不去想莲子糯米粥和白糖绿豆糕，还有鲜奶蜜汁酥啥的，一般人家的饭菜也觉得挺好的，于是吃得还可以。杨顶天一旁看着，心里也安定了。

    正这时，一个快班的小头领急匆匆跑来杨顶天跟前报道：“杨大人！咱们的两个兵勇路过外边的东南院墙墙脚，发现了两个叠在一起的凳子！我们觉得是昨天夜里有贼爬墙进来了！不知道您和州里的大人们，有没有丢失东西的！”

    那两个凳子当然夜里杨顶天爬墙进来时留下的。

    杨顶天正在啃白馒头，忽然听了这一句，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馒头太干，噗噗咳了两下，满嘴的馒头末，有些喷了出来，有些忽然掉进了喉咙去，又呛又胀，憋得他脸色都变青了。

    旁人看见杨顶天紧急，同时桌上有清水，才赶紧递了一杯给他，喝下去冲咽喉咙里的馒头末。

    完了还问杨顶天，他难道那么害怕贼的？听说有贼，嘴里的东西都能飞出去的！

    杨顶天只得扯谎说，主要因为有雨菡他们这些州里的大人，怕他们有闪失，否则他自己是不怕的。

    果然，里头的雨菡听见了，急出口向杨顶天他们这边问道：“他说什么？是公所昨夜里进贼啦？怎么会这样，偏偏是在我们进来的时候进贼呢！”

    杨顶天喝水后，喉头很快理顺了，脸上的气色也好些了，他急忙出声道：“姜姑娘且听卑职说一句！”在公众场合里，杨顶天当然不能称呼“雨菡”。

    听得他道，“眼下咱们得赶紧吃饭，完了得赶往县里去！已经没空再理会抓贼的事情了！反正姑娘你昨夜有卑职把守，没丢东西就是了，那贼咱们先不管他，等游徼和乡佐过来了，让他们去查便是了！”

    杨顶天知道，昨晚的贼是万万不能深究的，否则又得来大麻烦了。

    说时，杨顶天赶紧又问正在吃饭的张松和王运通他们道：“张头领，王师傅！你们和你们的人，随身物品有不见的吗？要是有，咱们好赶紧抓贼，要是没有，那就算了！”

    杨顶天就这么装模作样地问，他当然知道对方的物品不会不见。

    果然，张松他们听了话，都说没有。杨顶天于是对雨菡道：“既然这样，姜姑娘就放心了吧！赶紧去吃饭，完了咱们好去县城呢！抓贼的事，交给乡佐和游徼他们！”

    雨菡也安心了，随口嘀咕道：“也是！这公所又小，事情又多，早点离开也是好！”杨顶天也不禁想：“从昨晚到现在，我是一刻也没消停！这姜小姐可真是难伺候！”

    跟着又道，“总之别让我娶了你，否则夜里一定要让你好受！要你知道，谁才是主子！”

    时间已经七点多了，杨顶天这么想时，乡佐伍绅和游徼郭泰都来了，而且晓年也来了。杨顶天看到晓年，微微一惊，还好晓月没有跟来，不然又得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