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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章

    杨顶天顿了一下，尹惠趁机道：“杨大人要怎么治我们？”左右众人道：“对啊！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把我们抓了不成？”

    “只是各个铺子规矩有出入而已，也不能成了抓人的理由！”

    “对！县令有兵有权力，但也不能为所欲为！”

    杨顶天大怒，道：“现在为所欲为的人是你们！还想来贼喊抓贼吗？当本官是无能吗！拿你们没办法吗！”

    跟着伸手一直，道：“告诉你们！你们当中要有胆子大，想做出头鸟的，尽管来！本官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后台硬，还是本官的手段硬！”

    众人又一惊，忽然不敢再出声，果然也没人敢出来做出头鸟了。

    杨顶天于是看向徐光，正色发令到：“徐光县尉，让你的人即刻回县衙取封条，把刚才那五个质库与当铺，还有这个万福质库，一并封了！把他们的借贷账簿搜出来，本官要亲自查看！”

    尹惠、许邮等人无不大惊。

    又听杨顶天道，“他们这五六个铺子都有相同的一条，就是借出去的本钱按月计利，而且当月利息可回做本钱，下月一起计息！所以除了这两条，其他凡是有本利翻倍，或者任意取人财物，或是夺人妻女的！通通将所取财物退回，他人妻儿子女送回！同时取消该笔账目！”

    众人又一惊。杨顶天故意不说话，看着徐光，等待他的回应。徐光到底不敢跟杨顶天作对，于是吩咐手下人去按杨顶天说的办。跟着，一小队官兵奔回县衙去。

    杨顶天回头来，看向尹惠道：“贾图的女儿可在你家里？”尹惠辩解道：“她家还不了钱，我拿她去抵债，有什么不可？”

    杨顶天怒道：“贾图夫妇当初不过是借了你们二千五百钱，可两年时间过去，他家不仅房子卖了一半，连女儿和他本人也被你们抓了去抵债！我看你们不是人，而是畜生！是他娘的披服儒雅，行若狗彘！”

    尹惠的后台有官，但他自己不是官，此刻看见杨顶天义正辞严，动了真格大怒，心里还是害怕，同时被杨顶天骂得很没面子，所以胀红着脸，却不敢出气吭声。

    柳夕刚才没有对许邮和她大哥的宝源质库有偏袒和辩解，一来是不便，二来她确实有公正负责的品性，所以他听了刚才杨顶天发飙讲出来的话，心里很是震惊。

    不过，这也是柳夕第一次见杨顶天这么动怒，还当着她的面讲出了粗话。

    杨顶天讲完，见尹惠不敢出声，怒气消了几分。他闪眼间，看见柳夕既震惊又有些尴尬的表情，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失态，心里道：

    “嗯，我得注意点形象！虽然小姐姐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但她确实美丽迷人，而且还安静温柔的样子……我面对她，心里还是止不住地跳动……嗯，我得操持我在她面前应有的形象，不能让他看轻了！”

    于是乎，杨顶天调了调情绪，道：“你们当中，还有没有擅自拿人田产、妻女去抵债的！本官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主动把人家的田产、妻女送回去！如果你们不乐意，那本官只有自己去查，等查到了，本官自有对付的办法！”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地低语，当中有人害怕、有人不平、有人焦虑、有人说偷偷说狠话，有人阴沉沉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杨顶天特别又对尹惠道：“尹先生！你是要自己把贾图女儿送过来，还是等本官带兵去你家里取？”

    尹惠经受不住，涨红着脸，对身后一个从属道：“你去把人带过来！”从属应声跑去，刚才这一阵，他也是“惊心动魄”的。

    杨顶天对贾图道：“你跟先他去，把女儿带回家！以后有事再传你！”贾图应声，感激拜谢而去。

    杨顶天又看向人群，念道：“尹惠、柳珉、杨嵩、李捍东、罗瑞、方时贤、韩道亮！”

    杨顶天念的这七个人，前面三个已经说过了，其中罗瑞是县廷刑部房司佐龚云飞的同母异父弟弟、方时贤是县丞方建德的堂弟，李捍东和韩道亮是县城里的头等大地主，跟县衙里的很多官员都有来往。

    七人听见自己名字被念到了，又仔细留神起来。

    杨顶天续道，“本官已经查过县衙公廨的借贷账簿了，你们七位都有借贷，尹惠先生借的是八千，柳珉先生借的是五千，杨嵩先生借的是四千，李捍东先生借的是五千，罗瑞先生借的是五千，方时贤先生借的是六千，韩道亮先生借的是五千！”

    被念到名字的众人都一惊，因为杨顶天念的数量丝毫不差，正是他们各自在县衙公廨的借贷数量。

    众人至此也知道杨顶天是有备而来，可能已经盯上他们了。

    杨顶天去州府前，买了老县令孙修仁的豪宅，用县衙公廨的钱垫付，后来用他和晓年卖刘家房子的钱去填补，这个过程中，杨顶天就查了公廨的放债情况，看到了七个人的借款记录。

    杨顶天又道：“刚才你们铺子的管事都已经写出来了，你们向百姓放债用的是月利息，利率大约是十分，而且可以回利作本再计利！”

    说到这，杨顶天特意加高了一点音调，续道：“而你们借县衙公廨的钱，不仅利率只有五分，而且还是按年算的！等于一年只按本钱的百分之五收一次利息！”

    官兵中有许多不知道内幕的，忽然听了杨顶天的话，都震惊，跟着都议论纷纷，包括外边听到动静的一些围观百姓，都起来了激愤。

    杨顶天当众揭露这个内情后，又接着愤慨道：“你们本来就是这城里衣食无忧，酒肉餍足，有田宅有房产的一等一大户，可你们还是贪得无厌，巧取豪夺，欺瞒官家，掠夺百姓！”

    “你们借百姓一千要他们还一万两万，可你们从官家公廨里，五千八千的借，完了一年下来只要还个几百钱的利息！几百钱，连个狗屁都不是！”

    七人见杨顶天揭出内幕，底层官兵和外围观看的群众都有了不平之声，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杨顶天痛斥一下，又想到要保持冷静，注意形象，于是又压压火气。

    定了定气后，杨顶天道：“本官不是不讲理！既然如此，本官就按你们铺子，也是你们所谓的你们这个行当的规矩来办！”

    “今天开始！凡是你们地主大户来县衙借了公廨钱的，一律按月利率十分计息，一律回利作本再计算！”

    “你们想借公廨钱的今天开始就这么办，不想借的明天去县衙本息一起还清！谁要是敢少了一分钱，本官亲自带兵去他家要！”

    尹惠等人又惊，可又无话可说，杨顶天说的确实是他们放债给寻常百姓的做法，杨顶天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时，前刻回县衙拿封条的官兵刚好来了。杨顶天于是带身边官兵和徐光、柳夕他们走出来。

    出来后，杨顶天对赶来的官兵，就着万福质库道：“立刻封了！”这一句霸道有力，没有回旋的余地。

    官兵不敢迟疑，纷纷走上去贴县衙封条。尹惠等七八九人，见官兵真的封了铺子，再次大惊失色，心里也开始去接受这个原本是不能接受的糟糕情况。

    同时众人再看杨顶天时，见他对徐光道：“徐兄，还有广财质库、长兴典当、多福质库、平顺典当、宝源质库五个铺子，烦你吩咐人去一一查封了！先照我说的，封了再说！”

    徐光见杨顶天态度果决，不得已，只得吩咐手下去做。

    徐光知道今天来的这些人，虽然不是官员，但跟县衙的官员，而且多半是主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杨顶天一口气全部封杀，确实是有点吓人的大手笔。

    不过杨顶天刚才这一大阵，已经把封杀的理由讲了，讲得清楚明白，质库与当铺一方确实存在猖狂放债，压榨百姓的行为，徐光不好多说什么。

    跟着，杨顶天带着随身官兵离开。身后的尹惠、柳珉、杨嵩三个大吐怒气。

    柳珉道：“太不像话了！说封就封，一点面子都不留！好歹咱们也是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孙县令在的时候，哪有人敢这样？”

    尹惠忽然很是怀疑地道：“他这样做，是不是等着咱们去给他上门送钱啊？有些穷得久的人，哪一天当了官了，就想狠狠地捞一把呢！”

    杨嵩似有所悟地道：“我看有道理，等咱们拿钱去他家里了，他就放话来把封条撕了！而且他只封咱们这边的铺子，没有封雀儿里那边！也像是暗示咱们去送钱的意图！”

    思索间，柳珉又觉得不对，道：“可刚才他说话时的态度，分明是看咱们不顺眼，心里恨得很呢！他那恨，不像是装出来的！至于他只封这边的，却不封雀儿里那边的，很可能是贾图的指引所致！”

    杨顶天走过时，一直在偷听，心里道：“我还纳闷呢，他们三个都是这城里有钱有势的，三人人合伙，怎么才这一个铺子？原来雀儿里那边还有一个！”

    尹惠恨道：“这个该死的贾图！”杨嵩道：“不过他一口气封了这么多人的，肯定会引来公愤！咱们大家伙也不是吃素的！”

    柳珉道：“这个倒不错，咱们可以先等等看别的铺子的消息！看看他们是不会都封了！到时候，无论封不封，咱们都好做！”

    杨顶天听见最后一句，心里不禁想：“那是说，不封别的，就是针对他们！都封了，就会引来众怒，然后他们邀一块，一起对付我？嗯，我确实得留意留意！”

    这同时，四五十官兵从已经去查封其他的五个铺子了，所以刚才聚集来的方时贤、罗瑞、蔡岚他们已经走去了。

    这边，杨顶天让徐光和柳夕去忙他们的事情，他自己带四五个随行官兵去看贾图父女回家了没有。

    徐光看见杨顶天是真的关心挂念这些底层的穷苦民众，心里触动，对杨顶天也有了几分理解。

    徐光比较认真地对杨顶天说了一句话，他说底层的穷苦百姓很多，原因是各种各样的，杨顶天这样做，相当于去填一个无底洞。

    杨顶天点点头，知道徐光的意思，但没有打消他心里的念头。徐光不再说话。

    片刻后，杨顶天到贾图家，看见他父女真的回来了。杨顶天稍稍欣慰。贾图一家人很是感动，对杨顶天感激涕零地道谢。

    不过有个问题杨顶天有点意外，就是交谈后发现，贾图女儿在尹惠家虽然做下人做的活，但一天有两顿饭吃，而回来家里，却有可能吃不饱。这就等于说，贾图女儿回来，反而会成为家里的负担。

    杨顶天于是说，贾图女儿可以去他家做丫鬟，不仅一天有两顿饭，还有月例钱。贾图夫妇欢喜不尽，带着女儿一起向杨顶天道谢，然后把女儿交给杨顶天。

    杨顶天又让贾图去县衙公廨借钱，借三千五千都行，只收三分利，半年或者一年后再还。同时跟他们说，他们卖了半个房子的钱，他会帮他们找回来的。

    贾图夫妇感恩不住，再次对杨顶天跪地拜谢。杨顶天看见他夫妇被苦难折磨得比正常人起码苍老十年的样子，眼里和心里都还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