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仙
繁体版

第二十八章 和议往事

    两名恶徒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于衙门外围观的众多百姓,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其声量之大,甚至足以震伤千里耳的施术者。

    在百姓眼中,那位崇高的青天大老爷正秉公执法,为民众除去祸害;

    在本县士绅眼中,文天祥则是以杀鸡儆猴之手段,警示百里之外的陈、李二家,以及其他豪强不可妄自尊大,挑战他老人家的威严;

    唯有荆湖军的几位正将,面露苦涩之色。

    他们深知祭旗仪式名副其实,乃是文天祥借此向全军宣告出征成都府、以凡人之躯对抗修士的决心。

    三人面面相觑,不敢迁怒文天祥,只觉得是被王先益拖进了火坑。

    王先益接过刽子手递来的木匣,迈开大步从他们之间穿过,回到衙内,将首级恭敬地呈给文天祥查验。

    “派出衙役,递给那两家。”

    “右相英明!只要他们不阻挠,末将有信心,在三日内召齐荆湖军。”

    “等不及了。”

    文天祥轻轻摇头,神情略显疲惫地说道:

    “带着这八千人马,饭后立即出发。为今之计,只能一面加急往朝中去信,一面抽调沿途守军。”

    二人又速谈了部分细节。

    很快,王先益领命告退。

    文升随伺文天祥多年,对父亲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但在当前的困境下,他竟无法劝父亲用药歇息,只能默默地走在父亲身边,尽力支撑着他。

    文天祥却轻轻推开儿子的搀扶,回房脱去文衫,身手麻利地换上一套朱漆山文甲。

    他问:

    “东西都备好了吗?”

    文升亦披甲以待,回答道:

    “均已备妥装箱。然而父亲练兵时日尚短,仅凭这五百人,或许无法完全发挥其威力。”

    “也只能到战场上训练了。”

    午时刚过。

    应到两万,实到八千的荆湖军,一路向西,匆匆进发。

    他们之中,由文天祥亲自率领、经过严格封闭训练的士兵,仅有五百名。

    其余大部分兵众,平日则身兼当兵与务农两份责任,却从未享受到应得的待遇。

    早在数年前,文天祥和陆秀夫便意识到,这种状况若长期维持下去,必将导致军队名存实亡,底层百姓的苦痛愈演愈烈。

    必须由中枢出面,仿效昔日王安石,来一场大规模变法。

    于是左右二相联手,提出了军屯制、军户制的组合方案。

    史称“正源变法”。

    但由于变法的第一步,是分地。

    它便永远停在了第一步。

    对于土地的主人——皇修、官修、士修、民修,修士手底下的新旧地主们——来说,维持现状,既能保住土地产出不被分割,又能以“佃农”的形式雇得大批壮劳力,同时地方军队还能形制上保持存在。

    何乐而不为呢?

    在那场变法的喧嚣中,左右两位丞相命运殊途。

    一位被贬谪至地方,转为巡视之责;

    另一位则因公致聋,职权暂由其长子陆峰岳接替。

    这已是赵氏皇帝尽力保护之下的结果。

    “正本清源……何其难也。”

    带着正源变法时期的回忆,文天祥感慨万千地抵达了泸州。

    行军数日,经过沿途几番抽调,眼下的大军人数增加到了一万二千。

    同时,文天祥还在此地听到了四川宣抚使的消息。

    据守城的士兵们说,大约在七八天前,有身着官袍者策马闯进泸州城,且马不停蹄朝南而去。

    城卫得知消息,立即关闭南门,将闯城者堵在城内。

    随后赶到的泸州知州,认出四川宣抚使张珪的官袍,问他为何急奔。

    那张珪则抬袖掩面,只道“四川不保,老夫失职,无颜再见二圣”。

    并以宣抚使的官印命知州开门,好叫他离开南宋,去到那百越之地自生自灭。

    “离开前,张大人甚至还脱掉官袍,将官印扔在泥泞里。”

    泸州知州将张珪的官袍,与宣抚使的官印,恭敬地捧到众人面前。

    认真一瞧,便能发现官印镂空处,还残留着未洗净的泥垢。

    “身为主官,临阵脱逃,竟将偌大一个四川拱手让人,该杀!”

    王先益朝张珪的官袍上,愤怒地“呸”了一口。

    文天祥的脸色,更是阴沉如水。

    “终归流着汉贼张弘范的血……”

    当他收起官印时,文升带着疑虑地问道:

    “张珪好歹是胎息六层的修士,何至于全无反抗地舍弃一切?”

    一名正将回嘴道:“兴许他反抗了,但没打过。”

    知州捋着胡须,深以为然道:

    “那范文虎,几日前便将调兵令发到了泸州,想必是如右相所说,得了北宋修真司的授意,欲先抽空四路兵力,再献地投诚。

    “加上四川的修士几乎都去了淮河伴驾,只有张珪因降臣之身留蓉待命,打不过也正常。”

    知州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甚至还听闻,他这身修为都是虚的。”

    “虚的?”

    “太后当年赐下功法,既为赏其行刺忽必烈之功,亦是收拢其余二臣之心。待人心稳定之后,便不再对张珪赐下新的法术供其修炼。”

    “他都会哪些法术?”

    “灵箭术,消音诀,一念中的。”

    众所周知,每道法术有入门、小成、中成、大成四种境界。

    在只求入门的前提下,即便修为只有胎息一层,亦能在几日内习成一道基础法术。

    祥兴二年,临高小朝廷与元军水师海战时,使用过的‘削铁如泥’、‘万物风驰’、‘一念中的’便在此列。

    倘若张珪确实只掌握了三项法术,那么他的实际战斗能力,可能连胎息四层都不如。

    “不应该是四道吗?”

    正当他们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时,王先益忽然道:

    “你们都忘了?张珪行刺忽必烈,把张弘范炸了呀!”

    众人彼此对望,仿佛被这汉子的问题所困扰。

    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知大敌当前,是否应该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最后,作为当年换俘现场的亲历者,文天祥亲自打破了僵局。

    “那道法术名叫‘血燃泪’,虽由张珪当场引爆,但施术者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察觉到历史的内幕似乎正逐渐揭开,内斗经验丰富的为官者们,均闭口不言。

    于是,文升作为丞相之子,出面替他们猜道:

    “莫非是苏大将军?”

    文天祥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他首次向外界透露这段不为人知的内情。

    “血燃泪,以施术者的血液为媒介,将喂入血液者制作成一具手动引爆的火蒺藜。

    “此法若只修得入门,引爆时则必需亲缘者的血液,且受小范围距离制约;

    “到了小成以上,则仅凭施术者的泪水,便可代替血液引爆。

    “官家曾与我提到,血燃泪是《小术通晓》中极难修行的法术之一。仙朝首批一百五十名修士,当年昼夜钻研、舍身苦修……

    “最后,赶在宋元和议前成功入门的,仅冯忠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