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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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和离仪式

    曾希毫不犹豫地摇头:

    “我不恨她。”

    “真的么……”

    “我们不信!”

    “兄长在世时,曾告诫我与人交往之道,应当注重行为而非内心。因为论心而言,人无完人。”

    曾希伸手,轻轻拭去怜影面上的血污,

    “那年我年纪虽小,可她年纪也不大。带着一个小孩逃出那么远……你们说,我能埋怨什么?换了其他女子,她们能做到吗?”

    黑无常牛马沉沉道:

    “可她为了保全名节,为你兄长守身,将你养得不男不女……”

    曾希轻笑出声,眸中闪烁着淡淡的自嘲,脱口的词句不再是简单的口语:

    “我本就处于男女之间,非男非女。如阴阳交汇,混沌未开。”

    他抚摸着自身的双唇,一指挑起,

    “自幼便带着两副器官,沉浮于生死边缘,行走在世间的灰色地带。我在白天为男儿身,夜里化为女儿形,如梦似幻,真假难辨。”

    俩牛马对视一眼,以灵识传音道:

    “想必是真君的伶道仙基【挽云高】提前发动,让阴阳子的人格发生戏剧化……”

    “真君是在提醒我们,时间不多了!煎水作冰鼎内的灵石很快便会全部流失!我们直接跳过红尘问心吧!”

    “阴阳子若非真情实意,立歪了道标,只怕将来通向阴司的黄泉路面,会留下漏洞……”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二位真君正在天上候着呢!”

    闻言,黑无常牛马不再继续坚持,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但阴阳子身上,尚有一段姻缘未了……”

    白无常牛马惊得前肢一抖,桂圆、莲子等物纷纷滚落到泥地上。

    “姻缘!和谁!”

    “当然是那早死的徐家大郎呀……”

    “呀!我差点忘记这茬阴婚了!”

    “所以得先找人,代替徐家大郎与阴阳子和离……”

    “一时半会儿上哪找!这巷子里的人魂魄都被吸到天上去了!”

    “不必惊慌……看,正有一名修士往这边赶呢……”

    “是他呀!巧了嘛不是!”

    在望见水磨巷的大火后,王璟山立即寻了座水井,于百姓们惊羡的围观下,施展御剑诀·第九十三式,卷起了一道水龙卷。

    他脚下生风,举着三丈高的水旋,穿过巷口的浓烟与烈焰,闯入了水磨巷深处。

    迎面却见两只似牛似马的非人之物,正极其诡异地望着他。

    王璟山瞳孔骤缩,面上的疑虑如同野火燎原蔓延开来。

    “妖物降世?”他呢喃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难道青城山上的窃婴与这些妖物有所关联?”

    眼前这骇人的景象使他如临深渊,心中的恐惧与疑虑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压力。

    忽然,左边那只白面妖物口吐人言,踏步向他走来。

    少年心中一颤,完全没心思听它在说什么,手中的剑瞬间舞动起来。

    水旋缭绕,不再用于灭火,而是化作一片水雾,洒向对面的非人之物,以图遮掩视线。

    此刻,王璟山的思绪如乱麻般纠结。

    他尚未意识到,自己出于生理上的本能,默认这两只妖物为“邪”、为必须武力讨伐的对手。

    首次面对妖物的恐惧,使他本该趁此机会转身逃走,去寻人从长计议。

    可他刚才已然看清,曾希还活着,与那黄衣女子一道待在妖物们旁边。

    “我必须救他们……”

    于是,王璟山紧握手中的木剑,决定留下。

    那早已默记于心的剑法口诀在心底流转,瞬间令他恢复沉着。

    这时他才想道:

    “也许,我应该试着与它谈谈?”

    但白无常牛马因头上的脸谱沾了水,疼得大喊大叫:

    “好狠毒的小子!好狠毒的小子!”

    它后肢猛然一蹬,犹如闪电般跃至王璟山背后,一记重脚将他周身的灵力尽数击溃。

    王璟山翻滚着,狼狈不堪地落在了黑无常牛马的蹄下。

    后者灵识传音道:

    “别把他踹坏了,好歹是饮溪真君随手传法之人……”

    “我哪敢呀!除了吃嘴土,保他身上没丁点儿伤!”

    “继续办正事吧……”

    “用你的油彩!我的脸被他泼水泼花了!”

    “好……”

    王璟山的身体虽未受实质创伤,但眼底的绝望却是无比深邃。

    灵力彻底溃散的他,即便手中木剑紧握,却再也无法施展出任何剑法。

    他心中苦涩,自己好不容易踏入剑道之门,单杀一众宦修,击退冯忠全,本以为此后能够匡扶人间正道,却没想到会命丧于这妖物的口中。

    只见那黑面妖物抬起前肢,伸向他的头部。

    王璟山坦然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死亡的降临。

    “抱歉,救不了你们二位了……”

    然而,这妖物却是用前肢,从黑无常脸谱边缘,抹下了一层淡淡的油彩。

    而后不顾少年的反应,在其左右两颊分别写下两个黑字:

    “徐。”

    “豆。”

    黑无常牛马此举,将自身【挽云高】的法威传递出了一部分。

    登时,王璟山整个人的状态仿佛变成了一张白纸,等待他人画笔的涂抹描绘。

    黑无常牛马幽幽道:

    “你是徐家娘子杨氏的独子,徐虎……”

    “对,我是徐虎。”

    “你有一位阴婚发妻……”

    “我有一位阴婚发妻……我有吗?”

    “她叫曾希。”

    “我发妻叫曾希。”

    “他本为男儿郎,而非女娇娥,这是一段错误的姻缘……”

    “那我该怎么做?”

    “和离……”

    “好。”

    黑无常牛马朝同伴扬了扬木脑袋。

    白无常牛马砸吧着嘴,余怒未消地走进旁边燃烧的屋子,用嘴衔出一把柴刀,轻轻地往自己腹部一削。

    那薄如蝉翼的木片尚未落地,便化作了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

    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将宣纸轻轻展开:

    “徐虎!赶紧写休书!”

    王璟山顺从地举起木剑,割破食指,在纸上血书道:

    “余自幼年习文,至今逾冠。幸得良师益友,颇有所得。然吾愚陋,不解世务,错综复杂,未能应酬。吾妻秀外慧中,温婉贤淑,然吾愧对之。故此,吾欲弃妻,以解其困——”

    黑无常牛马皱眉道:

    “徐虎是上过几日学堂不错,但他哪来的良师益友……秀外慧中,温婉贤淑……全篇与实情不符……”

    “嗐!有真君神通加持,不过走个过场的事情!别太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