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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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南宋财政

    微风穿过廊道,带着丝丝墨香与古朴的气息。

    当郭庆父子赶至穆清殿换班随侍时,素来以勤勉著称的户部尚书程样,已如一只勤劳的蜜蜂般早早抵达。

    只见他满脸肃然,手中一把光泽熠熠的算盘轻轻摆动,正与上首赵昺汇报如今的朝廷财政。

    “启禀圣上,经过我部连月来的仔细核算,昨日已成功理清去年的账目。”

    程样的声音清晰而稳重,回荡在穆清殿内,

    “据查,去年朝廷的总收入为一亿五千万贯,较之前年有所增长……”

    时年二十七岁的南宋皇帝赵昺,鬓角已经微微染霜。

    他身着朱红袍襦,双眸深邃,鼻梁高挺,即便静默不语,亦散发出一种威严之气。

    此时,听了程样的汇报,赵昺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此乃我朝昌盛,国家富强之象征也。”

    “……支出三亿贯。”

    殿内气氛虽为之一滞,但看赵昺面上神情,似乎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嗯,朕的话说早了。”

    程样轻叹一声,气息中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

    “官家,再不开源节流,只怕……唉。”

    他不等官家赐座,径自将手中的算盘竖直放置于地,随即依着它稳稳地坐了下去。

    在程样的讲述中,朝廷过去每年的财政收入,主要花费在军费、岁币、官僚俸禄、皇室支出、大型工程几方面。

    而今,金、元俱灭,岁币这项自然是彻底无了;

    蒙元伐宋数年,杀死了一大批赵宋宗室,皇家人丁稀薄,所以眼下皇室支出也不大;

    官僚俸禄,虽然在逐年增长,但仅达到宋度宗时期的五分之四而已。

    “然财政之困厄,关键在于军费与大型工程两处。”

    元朝覆灭后,大宋仙朝再无外敌。

    只需养出几万胎息修为的仙人,便足以泰山压顶,稳固天下,保万民安宁。

    本该顺应时势,大幅裁减凡人军队。

    然而,灵植的推广使得农业劳力大量紧缺。

    “每十根灵稻需要一人精心呵护,而每亩良田最多能种植六百根灵稻……”

    光是一亩灵田,便需要六十名凡人共同耕种。

    因此,养育这数以百万计的灵农,其背后所需耗费的高昂成本,无疑让仙朝新地主们愁眉紧锁、夜不能寐。

    为了减轻各自家族的负担,他们将目光对准了宋朝军队,以官身军职调派这些兵卒下田种地。

    如此一来,“仙人地主”们不仅解决了劳力短缺的问题,更是将养育劳力的高昂成本,转移到了大宋财政的军费支出上。

    这样的吃相显然十分难看。

    在杨太后的刚毅决断与铁腕整治之下,这混乱无序的“以军代农”,迅速得到了清理与整顿。

    正当乱象的阴霾逐渐散去时,修真司叛乱骤生。

    内战持续了大约两年,崖山派修士陨落众多。

    杨太后降下恩懿,允许向非崖山后裔者,每年开放一百个《正道练气功》的修炼名额。

    同时,可能是为了进一步拉拢非崖山的地主官僚,杨太后放弃了对“以军代农”乱象的整顿,默认他们以“佃农”的少量花费,从军中雇得大批壮劳力。

    “至此,即便数年未启战事,我朝军费仍逐年增长,已呈尾大不掉之势。”

    回顾到这里,程样接过郭庆递来茶水,闷喝不语。

    ‘我若再往下说,就得扯到陆相与文相的正源变法了……那可是官家亲政以来,与太后发生的首次龃龉。’

    赵昺眼角轻扫,瞥向身旁的空位,心领神会地避开了那敏感的话题,转而以沉稳的语调询问:

    “修筑通天法像,度支超了多少?”

    “五千万贯。”

    “嗯,这钱不能省。”

    程样对赵昺的回答并不意外。

    众所周知,为蔽日无邪真君立各种材质、各种大小的像,是所有崖山派修士人生最大的乐趣。

    如今在钱塘县南岸修建的这座,无疑是其中最大的一座。

    原定高度为二百丈,后经外朝众臣多轮请愿,乃至血谏,二圣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将通天法像的高度降为一百丈——约后世的三百三十三米。

    即便将其规模削减至半,这宏伟的工程亦非十二世纪的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但叫江南士修们瞠目结舌的是,那帮眼比天高的崖山派修士,竟为此群聚于钱塘县。

    不仅以仙人之身扛起了苦力之活,开工之后更是昼夜不停地轮放‘云泥同路’,将各类建材搬上搬下,使整片江岸都陷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眼见崖山派尊道至此,即便财政预算屡次超出限制,朝廷也无人敢再对那巍峨壮观的通天法像之耗费,提出半句非议之声。

    程样将茶水饮尽,直言道:

    “若上述二项均不可论,便只有削减淮河伴驾的公使钱了。”

    每年夏季,淮河地区的灵压都会迎来潮涨,在此期间引气修为,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各地修士齐聚临安,一齐北上盱眙县的费用,向来是朝中与地方两边分摊。

    故程样建议道:

    “为今之计,只有废除公使钱,让地方全额承担伴驾修行的耗费,才能——”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声断喝便从殿前传来:

    “奸人奸计!难怪到的这么早!”

    正在为赵昺细心斟茶递水的郭常忆,手指微微一颤,险些让那精致的茶盏从手中滑落。

    “还不是你程样,自接管户部以来,只知一味的增发楮币。如今仙朝财政萎靡,百姓民生凋敝,分明都是你的功劳!”

    郭常忆心头一紧,却立刻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地悄然退下。

    背心处,一层薄汗透着丝丝凉意,却难以平息他内心的波澜。

    他悄悄抬头,顺着眼角余光望去,只见六名老者与一名青年鱼贯而入。

    他们的步伐虽有先后,却都显得沉稳而有序,跨过穆清殿那象征着尊贵与权力的门槛,来到赵昺的跟前,低头行礼。

    而适才说话的那位大人,即便干爹不以手语向郭常忆介绍,他也认得。

    此人正是昔日在宋蒙相持年间,镇守襄樊的老牌武将;

    如今江南士修七大家之一的吕家家主——

    吕文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