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霞宫尚书房。

    老丞相梁岚正垂首向昊灵奏事。

    “京内局面稳定，御林军、禁军都加强了治安管理，除了城中的麻布白布之物供应紧张并无任何不良状况，京畿各路口都由府兵把守，对过往商旅严加盘查，已经往边关各关口发去传讯要求加强防御，防止有人企图作乱。”

    “梁相，您跟随父王多年，有您在我确实能省心不少，朝廷重臣遇刺一事进展如何？”

    “白烁已奉命展开调查，目前上午消息传回。”

    “梁相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谢王爷，我还是回府吧，各府衙的消息都会送过去，再说宫里诸事王爷也要费心料理，不用招呼我这个老头子了。”

    “即使如此，我就不留您了，我十六岁参政，父皇便让我跟在您的左右，您于我有师徒之实，我从北塞回来又得您大力支持，昊灵铭记于心，此番事毕，您便可颐养天年，安享天伦了。”

    “如此甚好，谢谢王爷了，不过。。。。。。”

    看着梁岚欲言又止的样子，昊灵开口道：“梁师，昊灵已经不是那个孩子了，八年的征战我学会了很多，请您放心，事已至此，我只拿我应得的，不会多造杀孽的。”

    梁岚知道昊灵早就不是以前的昊灵了，那双坚毅而冰冷的眼睛让他都觉得害怕，多说无益，梁岚躬身道：“那是最好的，王爷仁厚，老臣告退。”

    送走梁岚，邓芳端过参汤送到昊灵面前想让他先吃点东西，一个小太监踏着碎步一路小跑而来，他知道昊灵有没时间吃东西了，把参汤放在一边准备随时更换。

    小太监跪在昊灵座下报道：“启禀王爷，枢密处安百聆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枢密处作为皇帝直属的情报机构很早就被昊灵拉拢了过来，枢密使安百聆、秦明涵更是他的入幕之宾。

    昊灵不动声色徐徐道：“让他进来吧。”

    当安百聆进得大殿，昊灵立刻屏退左右，让邓芳管好门在外面等候。

    “情况怎么样？”昊灵急切的问道。

    “京内各府衙听说有人遇刺人人自危，都乖乖闭上了嘴巴，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信鸽和信使，尚无异常举动，老秦托我给王爷带句话，京畿各地无异，王爷关注的那几个地方目前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估计最快的也要到明天了。”

    “老秦那边我放心，毕竟消息传递需要时间，我不着急，我担心的是城内有人会有异动，你一定要多加上心，不能让眼皮子底下出问题。”

    “属下遵命。”

    “你告诉老秦，从明日起，你们半日来我这里一报，我需要更多的消息。”

    “是，谨遵王令。”

    昊灵拍了拍安百聆的后背，意味深长。

    安百聆退出殿外时，正碰上骁骑营的裴军风尘仆仆而来，两人相互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裴军直接迈步进了尚书房。

    裴军一撩战袍单膝点地，抱拳拱手：“王爷，末将回来了。”

    昊灵满面笑容的把他拉起来：“辛苦，将军辛苦了。”

    裴军呈上一封书信：“幸不辱命，这是八皇子给您的亲笔信。”

    昊灵接过书信放在了一边。不用看新的内容就知道老八已经站在了自己一边，他和裴军寒暄了一会儿便放劳累一路的裴军回去休息。

    至此老皇帝的私军只有神机营没有消息了，帝国的军事编制万人为军，五千为营，御林军六万人负责盛京防务，龙骧军一万骑兵、虎贲军一万重装步兵驻守皇城，骁骑营五千重骑兵刚刚回城，后续也将守卫皇城，神机营五千在外拉练。神机营这五千人别看人少战斗力非同一般，在昊灵的老部下鬼童的率领下掌握了国之利器，大型床弩五十架，投石车五十架，连弩二百架，鬼童本人更是机关百出，天马行空，他研制的东西总能让人瞠目结舌，惊世骇俗，此番奉昊灵之命拉练也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匆匆忙忙忘记了时间，太阳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山，金霞宫中点起了宫灯，皇帝驾崩后的第二天就在消息满天飞中度过。

    因为过度紧绷的神经而引起钻心的头疼，昊灵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个毛病是他从小就有的，身在皇宫每天都可能面临杀身之祸，他怎么能不时刻警惕，喝下了已经更换了无数次的参汤，他倚在软塌上睡着了，邓芳为他轻轻盖上了被子，静静地看着睡梦里依然眉头紧锁的王爷。

    昊灵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殿外已是天光大亮，一旁的邓芳正靠在柱子上打盹，他推开殿门走出去，呼吸清晨清新的空气，微凉的气息带着进入肺部让他神清气爽，顿时心情豁然开朗，一直的头疼也变轻了许多，他呼出一口浊气，一纵身跃下几十级的台阶在殿外的广场上练起了拳脚，一招一式虎虎生风，挥拳踢腿间尽显英气，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都被他精湛的武功所吸引，他一眼瞥见了不远处的文千秀，一个空翻从士兵手中抢过了两杆长枪，拧腰回手，一杆枪箭一样抛向了文千秀。

    文千秀摘下自己的佩剑，连着剑鞘扔了出去，宝剑与长枪在半空碰撞旋转着飞向高处，文千秀高高跃起在宝剑上一借力轻抒猿臂抓住了旋转着的长枪，落在昊灵身前两丈处，此时他的剑才稳稳的落在一边的台阶上。

    两人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两杆枪犹如出水蛟龙缠斗在一处，刺挑抡扫，让人眼花撩轮，渐渐地昊灵被文千秀逼的步步后退，就在昊灵被逼的退无可退之时，文千秀长枪直指昊灵胸口。

    巡逻的军士纷纷冲上来要保护昊灵。

    才出殿门就看到如此惊险一幕的邓芳更是高呼出声：“王爷小心！”

    昊灵在刻不容缓之际施展铁板桥功夫，躲过了枪尖，一个鹞子翻身与文千秀的枪杆擦肩而过，倒提着枪尖把枪当做棍用，一个横扫便重重的打在了文千秀的后背上，文千秀几个趔趄扑向前方，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文千秀转身抱拳：“王爷好武艺。”

    昊灵拿过长枪递还给巡逻军士，赞许道：“忠勇可嘉，回去找本营长官领赏吧。”

    一队军士谢了赏继续去巡逻。

    昊灵似笑非笑的对文千秀说：“千秀，你变了。”

    “末将不曾改变。”

    “说谎，我们在北疆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

    “那不一样，那时我们面对的是塞外铁骑，是敌人。”刚刚说完，他就看到昊灵的脸色变了一变，连忙说道：“末将失言了。”

    昊灵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我明白你的意思。”

    昊灵不再说话，只是出神地想着什么，文千秀也低着头不敢吭声。

    “千秀说的没错，和你比武怎么能拿出与敌人拼命地手段。”上官鸿从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

    昊灵看看上官鸿道：“我知道他是这个意思，不然我早在北疆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谢上官先生，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还请王爷见谅。”

    一场尴尬化于无形，昊灵拉着他们两个回到了尚书房。

    接下来又是昊灵忙碌的一天，各种消息陆续汇集到此，作为他的幕僚和私军将领上官鸿和文千秀只能在偏殿等候，一旦有重要情报，昊灵才会来和他们简单的商讨，让昊灵心急的是几个重点地方的消息还是没有等到，在心急如焚的辗转反侧中有一天过去了。

    皇帝驾崩是全国最重要的事情，各地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各方的消息也越来越多的抵达盛京，昊灵要从这庞大的信息中尽快梳理出自己的思路。就在这时下面来报，盛京府白烁求见，说是要员被刺一案有了最新发现，昊灵当众宣白烁觐见。

    昊灵坐在龙书案下首，文武官员分列两边，白烁跪在正中。

    “白大人，听说刺杀一案有了眉目，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如实报来。”

    “是，王爷，臣认为本案最大嫌疑人就是您，灵王。”白烁语出惊人，说出了很多人的怀疑，昊灵篡权夺位之势路人皆知，他手握重兵，手段很辣，行事雷厉风行，就算被人怀疑又有谁敢说出来，再说了，被刺杀之人几乎全是太子党的人，这样目标明确还用别人多说嘛！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先保自己的命要紧，谁承想这个白烁居然当着面就说出来，殿上有的人替白烁惋惜，有的幸灾乐祸，更多人则是一副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样子。

    昊灵和白烁直直的对视，他的心里想知道这个白烁到底能不能按照他们设计的剧本进行，夺皇位不比其他，他要堵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就算大家都知道是谎言，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让人无法反驳，而白烁就是他们选出来的一杆枪，一杆能堵住众人的嘴的枪，他轻轻抬了抬手：“白大人，起来说。”

    白烁看着神情淡定的昊灵，慢慢起身，拱手道：“谢王爷。”

    他接着自己的话头说：“我相信各位大人的心底有疑问，但我思来想去发现了一个问题，此番行刺事件，看似都是与太子走动的频繁的几位大人，但是品阶最高的也只是吏部尚书吕大人，而据我所知，吕大人与灵王的交往似乎更为密切。”说着他看了看昊灵，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他才打着胆子继续道：“我还查阅了关于灵王的相关记录，灵王并非冲动之人，我想一个聪明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搞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这白烁停下了话头，他在看众人的反应，其实在他心里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他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不能说出来，但是他不知道他心中的那个想法才是最接近事实的推测。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白烁又说到：“从昨天的蛛丝马迹中，我发现，刺客们最后都是往西逃走，到了西郊之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此地距离灵王的演兵场不足三里，在演兵场附近还发现了有大批人员活动的迹象，在那我们找到了人员换装的遗留物，相信这些刺客完成刺杀后都是集结于此，我还捡到了一支弩箭，是和刺杀大人们时刺客使用的相同的弩箭，我相信这些刺客就是从此地消失，也正是这样我更加确定了我的侦办方向，但凭我一己之力恐怕难以进行下去，特请王爷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昊灵歪着头，不冷不热的说：“这么说，你有证据表明这事可能是我指使人干的，那我为什么还要帮你？”

    白烁态度坚定的说：“我能证明这事不是王爷干的，我要找到事情的真想。”

    “有意思了，你相信不是我？”

    “当然，还请王爷准许我把证物呈上来。”

    “准了。”

    一名小太监托着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上了殿，托盘里是三支弩箭，昊灵拿在手里仔细观看，三支箭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有一支比其他的长出三寸，他冲白烁比了比，让他继续说。

    白烁拿起一长一短两支箭，说道：“各位大人请看，两支箭有何不同，吴大人，这有的长有的短可是有什么讲究？”

    兵部尚书吴展雄接过两支箭端详了一下，又看了看昊灵的眼色才说：“两支箭都是军备，长短不一在于所配的机弩不同，长弩箭是骑兵和步兵所用，短弩箭只配发了水军，因为水军的船舱狭小所以特别改制的短弩，所以弩箭也就要短一些。”

    白烁问道：“两种弩箭可否混装？”

    “不能，长短弩的机匣不一样，不能混装。”

    “吴大人，这两种箭如果只拿一种能不能很快的分辨出来。”

    “说实话，除了接触过短弩的其他人可能不行。咱们的水军不多，配发的短弩更是有限，所以见过的人应该也不是很多。”

    “各位大人，这里还有一支短箭便是从遇害的大人身上取下的，我一开始以为这样的机弩一定是来自边军，而刺客又是消失在演武场附近，一切证据都指向了灵王。”说着白烁向灵王拱了拱手：“我收下一名曾在夕照关服役做军需官的衙役偶然间发现了这个问题，我才把侦办的方向做出调整，经过调查周边交通要道的来往记录，我查到了就在昨天，一支来自汉菱口的商队足有四、五百人从此地经过后直奔运河码头，乘两艘大船往汉菱口方向去了，所以特来向王爷请示。”

    “两条船昨日离京，需要多久能到汉菱口？”

    “他们是商船大概二十天左右，如果日夜兼程也要半个月。”

    “此事可与昊烽有关？”

    “尚未可知。”

    “着一千御林军星夜兼程，八百里急报要在汉菱口之前给我拦住这两条船。”

    “是！”张炳然连忙安排御林军出征。

    “吴展雄，想尽一切办法在路上阻一阻他们，配合御林军。”

    “是。”

    “秦明涵，给我查查昊烽近一年的行踪，尤其是近期的。”

    “是！”

    “此事无论凶徒是谁，定斩不饶！”

    满殿大臣跪倒一片：“王爷圣明。”

    等朝臣散去，昊灵转入后殿，上官鸿连忙起身迎接。

    “殿里的事先生可听清楚了？”

    “一清二楚，白烁已经着了道，他的思路已经开始影响大家了，对您是个好的开始。”

    “先生此计甚妙，如果功成我打算升这个白烁。”

    “也无不可，只是可惜了吕贤良，虽然他不堪大用，但是贵在听话。”

    “舍得舍得有舍有得，本王对此也有计划，还请先生指点。”

    上官鸿微微一笑：“想来王爷定有后手，说来听听。”

    昊灵整了整衣冠，双手抱在胸前：“请先生入仕，代理吏部，梁相退位后您便可全力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