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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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怪人苏金桥

    “那天晚上我哪都没去,在家审稿子。至于证人,只有我妻子了。”

    苏金桥露出一丝苦笑:“亲人的证词说服力稍逊,但我确实找不到另外过硬的证人,以证明我自己当时不在现场。”

    杨霖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苏先生应该相信我们会还原事实真相的。”

    苏金桥道:“过去我相信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但现在我对天道产生了怀疑。好人难道就不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吗?”

    杨霖很奇怪苏金桥的这番言论。

    怎么就到了好人坏人之说上去了?怎么就到了报应之说上去了?还是他对警察失去了起码的信任?

    “让好人先死,大概是为了给坏人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吧。”杨霖道。

    “好人先死,坏人逍遥,那谁还做好人?”苏金桥反问。

    杨霖对此嗤之以鼻。

    老实人,忠厚人,这大概就是苏金桥对杨希银的评价。

    可历来老实人忠厚人,哪有好结局?都是肉食者愚弄人的说辞罢了。肉食者鄙!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但杨霖没有反驳。

    他这番言论真不符合当世价值观。

    本来就不是跟苏金桥来辩道的,何必逞口舌之利?

    还是把苏金桥拉到案子中来,避免跑题太远。

    “苏先生,您在报社负责哪个栏目?”

    “文坛拾萃栏目主编。”

    苏金桥递给杨霖一张报纸,找到“文坛拾萃”栏目指给他看。

    杨霖没接。

    “不用了,鄙人经常看《民国日报》,知道这个版块。”

    “不不不,杨副科长,我让你看的,是杨太太当初发表的一首诗,就是因为这首诗,让我们结识了。”

    哦,因诗结识。

    是不是因诗生情?

    他递过来的这张报纸原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显然纪从典或者孔雅娴跟他通过气之后,他有了准备。

    杨霖接过来一看,是一首现代体诗。

    题目是《雨》。

    “燃放你寂寞的夜空

    回应我灿烂的笑容

    我是紫藤上的小白花

    你是花上淘气的红蜻蜓

    我是风雨中的小红伞

    你是伞下永远明朗的天

    你说,你是快乐的鱼

    注定离不开水

    我说,我是执着的雨

    定与你永远相依

    ……”

    “如何?”苏金桥问道。

    “不错,文笔清新,朗朗上口,杨太太果然风华绝代,名不虚传。”杨霖由衷赞道。

    “诗言志啊。”

    苏金桥感叹一句,接过报纸放到一边。

    见杨霖没有任何反应,他看向杨霖的目光就有些鄙视。

    杨霖自然感受到了他眼神里的东西,心道:“以为我一个警察不懂诗?看我震你一下。”

    “鄙人也有一句诗,请苏先生斧正。”

    “请讲。”

    苏金桥的态度照例是不以为然。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啊?!”

    苏金桥一听之下,当即变色:“好诗,好诗,就这两句?”

    “就这两句。”

    “我记下来。”

    说着,赶紧拿笔记在本子上。

    记完,他闭上眼细细品味了一番,睁开眼看向杨霖:“杨副科长,您没有厌世的念头吧?”

    杨霖一惊:“苏先生这是何意?”

    “这句诗虽是上佳之作,但颇具萧索之意,恐非乐观豁达心性之人能作,若不能排解忧烦,定是夭折命数,故而苏某有此冒昧一问。”

    杨霖算是服了。

    就凭一句诗就能断定作者夭折命数,苏金桥不凡啊。

    “苏先生,真乃大才也。实不相瞒,此诗非我原创,系我一朋友所作,诚如先生所言,此诗成诗不久,我那朋友就卧轨自杀了。”

    若没有苏金桥刚才所言,杨霖大概会将此诗窃为已有,装装逼。

    但他说了那么不吉利的话,还是算了,晦气。

    “太可惜了,大才啊。请问贵友叫什么名字,能否在报上发表?”苏金桥问。

    “我那朋友不想扬名,还是尊重他的遗愿吧。”杨霖道。

    “那太可惜了。你那朋友定是个奇人,苏某恨不能当面请教!”

    苏金桥感觉非常遗憾。

    “是非常可惜。”

    杨霖暗道:“呵呵,你要见他?那只能等几十年之后了。就是不知道你能否活到他成名那一天。悬!”

    杨霖说罢站起来告辞。

    他可没功夫跟一个书呆子谈论什么诗作。

    “杨副科长请坐,苏某还有话说。”

    没想到苏金桥竟拉住了他。

    “别人都以为苏某是慕杨太太才貌才去杨府作客,其实不然,杨副科长想听听吗?”

    “请讲。”杨霖只好重新归座。

    “开始是因慕杨太太才貌而去的,但去了几次之后,苏某发现刘先生这人很有才学,见识谈吐显然高他人一筹,苏某很愿意与这样的人交谈。所以,每次去杨府,能够听杨先生高谈阔论也是动因之一。”苏金桥道。

    “这是在为自己解脱了。”杨霖暗道:“其实就算想看美人也没关系,这是男人通病,何必遮掩呢?”

    “刘先生民国二十年毕业于英国牛津大学化学系,他讲起英国的风土民情、政治形态来,真是让人着迷啊。苏某并非崇洋媚外之人,但如果能有机会去英国游历见识一番,寻找我国富民强的道路,苏某一定欣然前往。”苏金桥自顾自地说道。

    “谁不想出国?我还想呢。可世界大战将起,英国也不是安全之地啊。”杨霖暗道。

    苏金桥见杨霖没有回应,脸色有些失望。

    “杨副科长,苏某的话讲完了,请吧。”

    “那好,告辞。”

    杨霖出了报社大门,心里暗道:“这苏金桥有点怪啊,是不是文人都是如此?”

    回到办公室,杨霖沏上杯茶,拿起报纸看起来。

    他已经对翻案失望了。

    根据他掌握的现有线索,除了张东,所有人都不具备作案动机,也不具备作案条件。

    那么,只好让王固俊这厮猖狂了。

    没办法。

    看来以后自己得想办法离开司法科了,实在没有办法跟王固俊共事。

    除非自己低头当孙子。

    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啊。

    ……

    快下班的时候,马铃兴奋地推门进来。

    一看他的表情,杨霖就知道必有好事。

    “桩子,有好事。”

    “啥好事?”

    杨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