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厂里，远远就见马铃、牛敢、一分局局长万胜友以及两名不认识的警察，已经等在办公楼前。

    车刚停下，矮大紧非常灵活地先下车，小跑着到另一侧给杨霖开车门，还用手护着杨霖头顶。

    真他娘的殷勤啊。

    杨霖还真不习惯。

    刚下车，万胜友迎上来，笑脸如花，双手伸过来：“杨副科长，欢迎对一分局的工作进行指导啊。”

    “万局长，到你这一亩三分地来办案，事先也没跟你商量，你不介意吧？”杨霖跟他握了手，问道。

    杨霖说这话是有缘故的。

    按理，赖宝麟应该先到一分局报案，刑事案件，或者一分局办不了的案子，才会向市局报告求援。

    所以，杨霖直接接手这个案子，是不合规矩的。

    他让马铃先来说一声，也是怕万胜友反感，不配合。

    没想到万胜友不但没有反感，还亲自来厂里迎接，倒是出乎杨霖意料之外。

    看得出，万胜友是个情商极高的人。

    “瞧你说的，谁不知道杨副科长破案如神？杨希银被杀案，全济南就没有不知道的，能请到杨副科长到一分局指导工作，那是我们一分局的荣幸。”

    万胜友很会说话。

    “给你添麻烦了。”

    人家客气，杨霖自然也是十分客气。

    “不麻烦，当面跟你学习如何破案，这种机会求之不得。杨副科长放心，需要分局配合的，一定全力以赴。”万胜友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没说的，我就跟着杨副科长了，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

    能当分局长的人，没一个是笨蛋。

    杨霖在操场现场破案，万胜友是见到了的。

    尤其韩主席、李委员对他的欣赏更是让人羡慕——能跟韩主席席地而坐同饮同食的，济南城有几个？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赖老板，咱们先到会计室，请带路。”

    “是，杨副科长请，万局长请。”

    ……

    办公楼是个二层小楼，会计室在一楼，两间办公室，两层门，外边是铁棂子门，里边是木门。

    办公室里已经有四个人在等着了。

    赖宝麟分别给杨霖做了介绍。

    随着赖宝麟的介绍，杨霖细细观察四个人的神态表现。

    财务经理赖大祥，神情冷峻，眼里似有紧张之意。

    唐执玉神情比较坦然，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有点想笑的意思。

    闫承武和于进国则满脸堆笑，颇有谄媚之意。

    除了于进国比较高之后，另外三人都是中等个。

    赖大祥紧张是可以理解的，他是经理，对这个事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唐执玉的坦然也可以理解，他本是记账会计，是最没有油水又最累的一个。

    而闫、于二人，杨霖断定，他们就算跟赖军文卷款潜逃一事无关，手脚也一定不干净。

    一个管仓库，一个管供销，手脚干净得了？圣人吗？

    杨霖想了想，觉得必须先干一件事。

    “有赖军文的照片吗？”他问赖宝麟。

    “有，我这里有。”

    没等赖宝麟回答，赖大祥先说话了。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一寸照片，递给杨霖：“长官，这是我帮赖军文办居住证的时候，剩余的一张。”

    杨霖很满意，赖大祥这是在自己来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可见有一定的预见性。

    杨霖接过照片看了看，照片上的赖军文还是很英俊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油光可鉴，衣服也整齐。

    他把照片递给万胜友：“万局长，请你马上派人加紧对车站、客栈、马车店进行排查，另外，请你协调其他分局，各个出城的主要路口设卡，把照片反拍，多洗几张，发到盘查人员手里。”

    “好。”

    万胜友接过照片，吩咐随行的一位手下：“马上回分局，按杨副科长的指示去办。”

    手下走后，他对赖宝麟道：“老赖，我用一下你的电话。”

    “好，万局长请。”

    赖宝麟领着万胜友去了。

    杨霖心道，看来二人很熟啊，老赖都叫出来了。

    杨霖问赖大祥：“哪是赖军文的办公桌？”

    “这张。”

    赖大祥指了指最靠里的一张办公桌道。

    杨霖走过去，坐到椅子上，随手翻起桌上的一本账。

    是一本流水账，记载着每笔钱的出入。

    最后一笔是这样记载的：“收天津大发面包厂货款大洋三百元。”

    字迹非常整洁，虽然字不好，但一笔一划非常认真，数字也写的很规范，一点不潦草。

    杨霖又问：“赖经理，赖军文去银行提款，是用的支票吗？”

    “是。”

    “那怎么知道他取了七百，而不是更多？”

    “支票必须有老板和我的印章，没有我们两人的印章，银行不给支付。”

    “也就是说，他是先把签好字盖好章的支票送到银行，然后等银行通知才去提款的？”

    “为什么？银行没钱吗？七百大洋不算多吧？”

    “一般情况下不会缺钱。

    但因为剿共，中央银行的钱被南京给提空了，所以今年以来经常缺钱。

    也就是为此，我们把支票给银行之后，银行会等存款，存到够数之后，再打电话通知我们。”

    杨霖一听，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在中央银行开户，而是选择了中国银行。

    “你的意思是说，一般都是在银行下班之前，才会存够一定的钱？”

    “是的。其实就算他们早就存够了，也不会早给我们。因为他们也要应付其他提款的人。”

    杨霖见万胜友和赖宝麟回来了，站起来指着唐执玉、闫承武、于进国，对马铃说道：“你问一下他们三位昨天的活动情况，作好记录。

    另外查一下，昨天厂里有没有人请假？查一下请假人的情况。”

    “好。”马铃答应了。

    “牛敢，你去查一下门岗。”杨霖又吩咐牛敢。

    “是。”牛敢应道。

    至于查什么，根本不用吩咐。

    “赖老板，厂里还有很多事，你去忙吧，让赖经理带我们去赖军文家里看看。”

    杨霖对赖宝麟道。

    “行，我就不客气了。杨科长，有事你吩咐大祥就行，用车、用钱、吃饭这些事就让他去办。”

    赖宝麟见杨霖一来，就分派地井井有条，对他又增加了几分信心。

    “杨副科长，受累了，等案子破了，我让师父摆一桌请你喝酒。”

    孔雅娴说完，跟着赖宝麟出门去了。

    到门口时，又回首冲杨霖一笑。

    靠，回首一笑百媚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