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龙途:阎浮那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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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部主

    “把枪都扔下来!老子的枪子儿可不吃素!”

    山崖下突然闪起一片火把的光亮,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接着又传来一阵哄笑。

    “别冲动!”

    伽哈恩大声提醒自己的同伴。他先扔掉了手里的枪,又回头制止了队伍最后已经拉开枪栓的苏砺文。

    “可是!迪西洛他……”

    苏砺文咬牙切齿,握着卡宾枪的手不停颤抖。他低头看着山崖下的迪西洛。几个马贼已经围了上去,火把的光圈之中,迪西洛仰面朝天,脸上还保持着刚才的笑容,眼神却变得空洞冰冷。

    “我他妈不瞎!”

    伽哈恩骂了句脏话,任谁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愤怒。他脸上毫无表情,摘下斜跨着的背包,狠狠地掷了下去。

    苏砺文望了望队伍中的三个女人,颓然地低下头,手一松,卡宾枪在栈道上弹跳了几下,落在山崖下。

    冯博昊也无奈地抽出手枪抛了下去。

    “都下来吧,还要老子亲身去请吗?”

    那个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围的马贼也跟着叫嚣起来。

    众人沉默着走下栈道,在山崖下站成一排。

    旁边就是迪西洛的尸体。围着他的马贼已经迫不及待在他的尸体上翻找起来,他的枪和兜里的几块银元已经被马贼们揣进了自己的怀里,两个晚到一步没捞到好处的马贼为了争抢他的那件大衣互相撕扯着。迪西洛的身体被粗暴地拽起又推倒。

    “妈的!别碰他……”

    苏砺文实在无法忍耐下去了。他大声骂着,飞身跃到迪西洛的尸体旁,抬手一拳重重打在一个马贼脸上,回身一脚踹在另一个马贼的肋部。两个马贼几乎同时哀嚎了一声,松开手捂着伤处倒在地上。

    其余几个马贼没料到苏砺文敢过来拼命,也没想到苏砺文身手如此之快,下手又这么狠辣,手里虽然都拿着枪,却一时愣住,都站在原地不动。苏砺文原本就满心悲愤,动上手更是下手无情。他身形一晃,左手的手肘又狠狠砸在一个马贼的鼻梁上。那马贼哼都没哼一声往后便倒。

    “小心!”

    “啪!”

    喊声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苏砺文只觉头后生风,没待他回身,一个人已经重重砸在他背上。

    苏砺文向前急迈了一步,转身双手托住那个人。

    那是王头儿。他哎呦哎呦地唤着,右手紧紧捂着左手臂,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汩汩而下。

    “王头儿……”

    苏砺文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替自己挡了一枪的王头儿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抱着王头儿坐下,又赶忙撕下自己的衣襟,给王头儿包扎伤口。

    王头儿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先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这才苦着脸对苏砺文道:“真他娘地疼哎。没想着充好汉来着,就是突然间腿不听使唤了。”

    说着,他费力地冲苏砺文挤出一个笑容。

    在苏砺文手下吃了亏的马贼骂骂咧咧围过来,几把长枪的枪托雨点般砸在苏砺文和王头儿身上。

    苏砺文把王头儿压在身下,用双手护住头。任他功夫再好,肩背和腰肋上也狠狠挨了几下。苏砺文顾不得自己,只是懊恼牵累了王头儿。正无办法可想时,就听有人喊:“大当家的,我还有话要问他们。”

    “行了!都住手吧。给他留条命。”

    那个粗哑的声音下了命令,几个马贼这才停了手,拽起苏砺文和王头儿,推搡着他们来到说话之人的马前。

    “妈的。”

    苏砺文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声骂了一句,把一口血沫吐在地上。

    马上的两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岳五爷身边神情桀骜的保镖,另一个却正是渡船上的船夫头!

    之前的种种疑问此刻都有答案了。

    苏砺文转头看了看伽哈恩,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一旁惊恐万状的吴韶瀛,心里都不免又是惭愧又是侥幸。

    “怎么样,孙把头?我说过手到擒来,不是假话吧。这里山川河水,哪一处我不熟悉?三教九流,哪里没有我的眼线?我早知此处有洞口,候在此地必有收获,现下如何?哈哈哈哈。”

    船夫头满脸得意之色,用粗哑的嗓音高声嚷着,他看来正是这群马贼的头目,此时他早已不是驳船上猥琐卑微的样子,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袄,带着黑色的皮帽,三指余宽的腰带上插着两把手枪。他故作豪迈地扯开嗓子一笑,身后的马贼们便也跟着谄媚地大声哄笑起来。

    那位被称做孙把头的保镖冲船夫头点了点头,道:“岳五爷要在下万事都与大当家的商量,真是没错的。”

    说完他又转过头对苏砺文抱了抱拳,语带讥讽地道:“与诸位在BJ也有一面之缘。山水总有相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与诸位见面了。在下与诸位并无仇怨,不过是岳五爷吩咐下,要诸位身上一样东西。”

    说完,他又抬起手中的枪,遥遥一指旁边迪西洛的尸体,接着道:“江湖事江湖了,也要让他抵偿义兄一命。”

    “你义兄不是他杀的。他没杀过人。”

    伽哈恩沉声道。

    孙把头冷笑一声,道:“先在义兄身上施降,又用奇毒加害。岳五爷见多识广,你们这点微小道行还逃不出他老人家法眼。事到临头,又何须狡辩?!”

    伽哈恩见他一口咬定,便不再解释,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他。

    苏砺文打量着这位孙把头。与他照过两次面,都一直以为他只是岳五爷的保镖跟班,除了看起来似乎功夫不弱之外也再无别的印象。而此刻再见,却见他穿着一件栗色的皮袍,顾盼自雄,气度不凡。一众马贼上上下下都对他尊敬有加。没有岳五爷在旁,此人竟隐隐有些江湖大佬的架势。

    “怎么样?那东西在你们何人手上,自己交出来吧。”

    孙把头边说边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马贼大当家,两个人相视一笑,眼神都有些猥琐。

    “不然,就只好劳烦大当家的安排几位弟兄动手,未免不太好看。”

    他边说,目光边从几个女人身上扫过。

    “我们认栽。你把几个女人放了。东西我们自然交给你。否则,不要以为你们几杆枪对着,我们就没办法把东西毁了。”

    伽哈恩高声喊着。边喊,边又故装作深意地望了一眼苏砺文。

    苏砺文神情冷峻,点了点头,心底却不由得苦笑。伽哈恩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寄望于孙把头和马贼会投鼠忌器而已。封经板不在自己身上,即便在,武器弹药都交了出去,身上只有那把暗藏的大马士革刀,凭那把短刀又能做什么呢?

    他偷眼看了看程曦霖。三个女人中,只有她面容平静,不断地安慰着一旁惊慌失措的伙伴。在四周马贼粗鄙的口哨声中,她的双眼如两潭深泉,从容不迫的目光从每一个马贼脸上划过。与她的目光一接触,马贼们竟然像是瞬间想起了羞耻二字,不由得气焰一滞,噤声敛容。

    她注意到苏砺文正在看着自己,便冲苏砺文浅浅一笑。

    苏砺文觉得心里升起无穷的战意,他低下头,暗自计算着自己与大当家的之间的距离。

    他太明白程曦霖那一笑的含义了。程曦霖根本没有放弃,程曦霖对他无比的信任。

    那把大马士革刀未必能毁掉封经板,但用来干掉正在洋洋自得的马贼头子,是足够了。

    “是嘛。”孙把头听完伽哈恩的话冷冷一笑,他举起枪,语带戏谑地道:“你们有七个人,我这枪里还有六颗子弹。诸位不妨猜一猜,谁会是那个最后的幸运儿,会从诸位的尸体上拿出那件东西,交到我的手上。”

    说完,他放平了枪,黑洞洞的枪口从伽哈恩开始,缓缓从众人身上依次扫过,落在了王头儿身上。

    王头儿捂着受伤的胳膊,瞅着枪口满脸愁容。

    “俺怎么这么倒霉,又要中枪子儿了……”

    “等等!”

    冯博昊突然高喊了一声。他越众而出,直走到大当家的马前,解开大衣的扣子,从贴身处掏出了那块封经板。

    “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儿。”他高举起封经板,面对着一众马贼大声道:“即便把封经板给了你们,我也不信凭你们能解开这块封经板背后的秘密!把我的同伴都放了,我和封经板一起留下!”

    “你疯了!”苏砺文两步跑过去,一把拉下冯博昊高举着封经板的手,“我们为了这块封经板吃尽苦头,多少人都为这封经板牺牲了性命!你怎么能轻易交给他们!”

    “砺文,你怎么不明白!现在能让你们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

    冯博昊把封经板抱在怀里,冲苏砺文大声吼。

    “你才不明白!你不能一个人做了这封经板的主!”

    苏砺文也大声吼了起来。他右手抓住封经板,另一手粗暴地抓住冯博昊的衣襟,手上一用力,便把冯博昊推了个踉跄,封经板也被他夺了下来。

    “还给我!”

    冯博昊像是疯了一样,向苏砺文猛扑过去,两只手一起抓住苏砺文的右手。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就在所有人都为眼前这一幕所震惊之时,就听“嗖”的一声,封经板似离弦的利箭,直奔孙把头坐下马的眼睛而去!

    孙把头见封经板已经“显身”,原本以为大功告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冯二人内斗,根本没料到封经板会是这样“交给”自己。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封经板已经重重砸在他的马头上。

    马一声悲鸣,人立而起。孙把头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身后的马贼怕自己的马踩到地上的孙把头,赶忙拉缰挑镫,打马避让,一时间乱作一团。

    孙把头经验老道,背脊刚一着地便顺势向前一滚,伸手去抓封经板。

    指尖将将够到封经板,可有只手却快了他一步,就在他眼前一把夺过了封经板。

    孙把头气急败坏,单掌在地上一拍,人借势站了起来。他右手曲指成爪,直向面前那个人影抓去。

    刚抢回封经板的冯博昊还没等站稳,就见孙把头的手直奔面门而来。他来不及退步,上身向后一仰,毫厘之间,孙把头的手呼的一声从他面门划过。

    虽然躲过孙把头这一爪,可是冯博昊却也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孙把头见一击不中,心下大怒。他左手并指如刀,斩向冯博昊的咽喉。

    冯博昊倒在地上避无可避,只觉一阵劲风直扑双眼,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却仍然紧紧把封经板抱在怀里。

    “啪”的一声枪响。

    冯博昊只觉自己脸上一凉,他睁开眼抬手一摸。

    是血。

    冯博昊吓了一跳,可是却并没觉得身体哪里有什么异状。隔了一秒,他才反应过来,那不是自己的血。

    孙把头握着左手腕,连退了几步才站定身形。

    “下一枪我会瞄着你的脑袋。我发誓。”

    伽哈恩的枪口的青烟还没散去。他走上前来,边说边扶起地上的冯博昊。

    冯博昊长出了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

    “哪来的枪?不是都交出去了吗?”

    他盯着伽哈恩手里的枪,好奇地问。

    “怎么,要批评我居然不是个老实人?”

    伽哈恩一把拽住还在发蒙的冯博昊,喊了一声王头儿,三个人一起退回到几个女伴身旁。

    孙把头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这一枪打穿了臂骨,留下一个银元大小的洞。这只左腕算是废了。

    “你们还等什么!”

    孙把头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回头冲众马贼气急败坏地吼。

    “我看你们谁敢动!”

    苏砺文的怒喝声就像一道炸雷在马贼们的头上响起。众马贼回头望去。

    苏砺文骑在大当家的马上,从背后勒住大当家,手里的大马士革刀抵在大当家的咽喉处稍一用劲,大当家的脖子上便渗出了血珠。

    “都他娘别动!”

    大当家带着哭腔嚷。

    “叫所有人下马!把枪都扔下!”

    苏砺文高声喊。

    “没听见吗?!都他娘快点!”

    见几个马贼还在犹豫,大当家倒是比苏砺文还急。他厉声喝骂着,几个马贼这才悻悻下了马,把手里的枪扔在地上。

    冯博昊和王头儿连忙跑过来捡起枪。

    “到那边去!你老实点,我的刀也不吃素!”

    苏砺文持刀逼迫大当家控制着马向自己的同伴。他越过大当家的肩头看了眼程曦霖。程曦霖守在郑碧君和吴韶瀛身前。她也捡起了一把手枪,孰练地拉开保险,瞄准着面前的马贼。

    她抬头冲苏砺文笑了一下。

    苏砺文像是个受了表扬的孩子,脸顿时便红了。

    这时候孙把头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见马贼们都呆立在地上,任伽哈恩等人整理装备。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大声喊道:“大当家,你不能听他们的啊……”

    “你他娘少废话!”

    大当家被苏砺文的刀抵着,半天没敢动过一下。孙把头一开口,他就破口大骂。

    “老子一开始就觉得你不是好人,被你哄骗才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如今醒悟了,你也不必再来挑唆!”

    他边说边想冲背后的苏砺文陪个笑脸,刀抵着脖子,他不敢转头,笑脸便也只陪在半张脸上。

    孙把头不再说话,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的马贼,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气。

    大当家的马此时已经来到伽哈恩身旁,伽哈恩一手拉住马缰,另一只手举枪瞄准马上的大当家。苏砺文这才把刀从大当家的脖子上挪开。他一偏腿,从马上翻身而下。

    “啪。”

    突然一声枪响,大当家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苏砺文急上前看,大当家半个脑袋已经被子弹掀飞了。

    手里的“保险”没了,苏砺文顿觉手心冒汗,他抽出大当家腰带上别着的手枪猛地站起来。

    伽哈恩侧身隐在马背后,手里的枪直指着面前的孙把头。

    马贼们也炸开了锅,他们大声呼和着,纷纷捡起枪,把孙把头围在中间。

    孙把头用阴沉沉的目光扫视着身边的马贼,他从容不迫地举起手,刚刚击发过的手枪,枪口处还飘荡着未散的硝烟。

    “啪。”

    他冲天又开了一枪。马贼们被他吓了一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苏砺文和伽哈恩也一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江湖险恶,刀口谋生。说忠说义,说到底也还是一个钱字!从今天起,爷们儿愿意跟着我和岳五爷的,大当家的从前给你们的好处,翻倍!”

    孙把头高举着手枪,声如枭鸣。

    “今天这桩买卖,我代岳五爷再给爷们儿每人加一根黄货!诸位是要杀了在下报仇,还是从此富贵。你们自己选!”

    说完,孙把头缓缓放下枪,他不看众马贼,只盯着远处的苏砺文和伽哈恩,再不说一个字。

    马贼们面面相觑。很快,就有人调转枪口,接着,所有的枪口都转了向。

    孙把头翻身上马,他昂着头,渗着寒意的目光从苏砺文一众人脸上挨个扫过,这才从衣服下抽出一条围巾,缠住了自己负伤的左手。

    “原本只是主人吩咐。现下,是我与诸位的梁子了。我孙逸农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出了名的有仇必报,诸位也莫怨旁人。命,都撂在这里吧。”

    孙逸农话音刚落,马贼们中便有人尖声喊,“女的不能杀!”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苏砺文心底惨然,他看了看一旁的伽哈恩。伽哈恩回望了苏砺文一眼,牵了牵嘴角,坦然一笑。

    苏砺文明白,伽哈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他回头看了看冯博昊和王头儿,又看了看郑碧君、吴韶瀛。每个人都直视着面前肆意癫狂的马贼,脸上都是决然的神色。

    苏砺文的目光终于落在程曦霖的脸上。程曦霖也在看着他。

    心中的千言万语,在目光相触的那一刻,都化作脸上一抹浅浅笑意。

    苏砺文转过头。枪口在马贼中寻找着孙逸农。

    死也不能放过他。

    可孙逸农这时却早已经隐身在了马贼背后。

    马贼们还在放肆地高声笑着。话语里极尽下流之能事。

    苏砺文觉得心里气血翻涌,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来吧!”

    他一声暴喝。手里的枪瞄准了笑得最为猖狂的马贼。

    “啪!”

    一声枪响。

    那个马贼身子向前扑倒在马背上。

    “啪!啪!啪!”

    连珠般的枪声响起,七八个马贼从马上应声而落。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马贼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走水了!点子在后面!”

    有马贼高喊了一声。人马慌乱,枪声未停,又有几个马贼中枪落马。

    苏砺文和伽哈恩都对这变故始料未及。可此时也不必多想,手里的枪早已开了火。冯博昊和程曦霖也跟着向马贼射击。

    马贼虽然人数众多却毕竟是乌合之众。刚刚在孙逸农一番话之下扯破了忠义的面具,此时在两面夹击之下更是逃命要紧,哪还管同伴生死。几十人聚在一起原本颇有气势,现在却连像样的反击也没有便四处逃窜。只一瞬间,除了地上扔下的十七八具尸体,再无一个马贼的身影。

    苏砺文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欢呼了起来。

    不远处又亮起几点火把的光芒,十余匹马缓缓来到众人面前。马上的人面貌各异,很多不似汉人。有三四个人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竟长着欧洲人的脸孔。所有人都穿着摘掉了领章肩章一切标志的军用大衣,带着厚厚的毡帽。他们装备精良,看起来竟然像是一只成建制的军队。

    “你们没事吧。”

    当先一人冲众人问道。

    那人是个四十余岁的汉子,留着一脸络腮胡,双目炯炯,面容刚毅,显然是这队骑士的领袖。

    “多谢诸位出手相救。”

    苏砺文从掩身的石堆处站了起来,大声道谢。

    “不必客气,我们就是追踪这伙马贼来的。”

    那人也朗声应答。说话之间,又有十几匹马从各处聚拢过来,马上的人都穿着同样没有标志的军用大衣。几个人似乎在向那人汇报什么,可那人却并不在意,目光直直地盯着苏砺文身旁的伽哈恩。

    伽哈恩也看着他。

    “那……是伽哈恩吧。我们是不是有四五年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突然开口。

    众人都一愣。谁也没想到此人居然和伽哈恩认识。

    “五年。”

    伽哈恩边说边从石堆后一跃而出,走到迪西洛的尸体边。他蹲下身来,抬手擦了擦迪西洛脸上的血污。血已经凝结住了,根本无法擦去。伽哈恩想用手阖上迪西洛的双眼,也只是徒劳。

    “那个孙把头死了吗?”

    伽哈恩沉声向走过来的苏砺文问道。

    “没看见他的尸体。”

    苏砺文小声说。他拍了拍伽哈恩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

    “这是你的朋友?”

    那汉子下了马也走了过来。他礼貌地摘下帽子,剃光的头上赫然有一道巨大的伤疤。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他也拍了拍伽哈恩的肩膀。

    伽哈恩站了起来。

    “麻烦你件事,”伽哈恩转过身来,对他道:“刚才马贼里有个穿栗色皮袍的家伙。他杀了我兄弟。”

    那人点了点头,回头冲马上的骑士喊了几句,居然是俄语。

    他身后那三四个金发碧眼的骑士飞也似地向几个方向冲了出去。

    伽哈恩面色一变,有些厌恶地偏了偏头。

    那人笑了笑,回身上了马。

    “老伙计,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讨厌俄国人。”

    伽哈恩并不理会那人的笑,他毫不客气地道:“先别走。我们没有马,留几匹给我们。我们要送这位刘师长夫人去兰州。还有,你们有铁锹吗?”

    那人听完伽哈恩的话,转头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几个女人。

    “你还是这么乐于助人啊。”

    他哈哈笑着,回头摆了摆手,有几个骑士下了马,牵着马走过来。

    “这怎么使得!”

    冯博昊见那几个骑士留下马转身便走,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几匹马神骏威武,一看就是调教极佳的战马。这样的马可是值不少钱。这也不止是钱的问题,这里人迹罕至,道路崎岖,没有马根本寸步难行。在这样的地方把自己的马给别人,这恩惠实在太大了。

    “不用替他操心。他的队伍,每个骑手最少配备两匹马,他也不止眼前这点儿人手。这几匹马,他还不会放在眼里。”

    伽哈恩抱着肩膀站在一旁冷笑。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似乎对眼前这个救了他们的“熟人”极有敌意。

    果然,有人在马上打了一声唿哨。又有几个骑士牵马而来。把马留给众人的骑士便也都翻身骑上了同伴带来的马。

    “老伙计,你真是老样子。”

    那人笑了,他边说边接过部下递过来的一把工兵铲。他一抖缰绳,马上前了两步。

    他弯下腰,从马上把工兵铲递到伽哈恩面前,沉声道:“当年做出决定的不是我,是长老议事会。我和他都必须服从长老议事会的决定。”

    伽哈恩接过铲子,哼了一声,语带嘲讽地说:“你也是老样子,老伙计。什么都没变。”

    “有些事情还是会改变的,也需要改变。”

    那人哈哈一笑,直起身来调转马头,在马股上抽了一鞭,纵马而去。他部下的骑士训练有素,也一起调转马头,紧随其后。

    马蹄杂沓,瞬间便腾起一片尘土。

    “替我转告桑吉焘。”那人头也不回,雄浑的声音穿过尘土撞击着所有人的耳鼓,“部众们都欢迎他回来,不过,不是以部主的身份!”

    马队绝尘而去。只留下众人惊讶地站在原地,望着面沉如水的伽哈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