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爱你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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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身世难藏

    楚平偷摸进厨房,拿起几个包子往怀里踹,四处张望生怕被看见,拿了食物若无其事往院外走,确定周边没人溜进了祠堂。

    苏雪桥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响声,警惕地张望,见到来者是楚平惊讶到不行,虽然膝盖还跪在蒲团,上半身的重量全部依靠手掌支撑,着急地往他那里匍匐,悄声说,“你来这里干嘛?”

    家人一场,尚且对他们存有希望,楚平的出现或许是母亲对她的一丝怜悯,要免除自己的处罚。

    此时的楚平就像是她的光,从他推门而入那刻起,外头的日光穿过云层照在苏雪桥既委屈又欣喜的脸上。

    母亲还是爱她的!

    渴求那么些年的亲情,母亲终于在她受惩罚时觉得后悔,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足矣。

    “给你送吃的。”确认外面没人看见,楚平赶紧把门关上,来到她身边,把怀里还热乎的包子掏出来放她手里。

    此言一出,幻想彻底破碎,他不是母亲派来的!

    她带着冰冷的恨意直勾勾盯着楚平,她心里清楚得很,每次受罚家里没人会求情,更不可能给自己送吃的。

    所以他的出现,会被误以为是母亲授意。

    错不在他,有何怪之。

    她迅速整理情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一边往嘴里塞包子,还不忘说话。尽管嘴里塞满食物,讲的话含糊不清,楚平还是能听出个一二。

    “都怪我,昨日不该逞威风,累姑娘你受罚,对不起。”他学着苏雪娇一起跪着,但他跪的不是苏家祖宗,而是朝她的方向下跪,这是他有生以来除了父母皇上,第一次朝外人下跪。

    吓得苏雪桥赶紧起身扶他,由于跪的时间长,她一站起来腿麻又跌倒在地,得亏楚平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这才没摔伤。

    苏雪桥看他难过,把手里的包子递一个给他,“与你何干?下次不要随便认错,你来这个世上不是为了赎罪的。”

    他终归还是小,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吃完,所有的不开心都抛之脑后,一扫阴霾。

    他笑得很可爱,苏雪桥见了忍不住摸摸他稚嫩的小脸,还顺势掐了一把,疼的楚平连连往后躲,她这才松手。

    干活的婢女路过祠堂,没留神摔了一跤,东西“哐啷”撒一地。

    听到外面响声,她警觉往门外看去,并催促他赶紧走,“快点回去吧,别让人看到你在,不然会一起受罚。”

    楚平只好偷溜出去,在院子外继续干活,边清扫落叶,回想起以前母亲临终所言,他觉得母亲说的不对,一个普通人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拿什么护别人?他不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不论什么磨难都磨灭不了他宏图大志那颗心。

    他想好了,他要考科考,他要入朝为官,争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于是摔下扫帚,迈开步子往苏清舟书房跑去,少年郎就是鲁莽,一个不小心踩了厨房老妈子铺在地面晒的黄豆,这不,摔了个大马趴。

    他赶紧爬起,扶着摔疼的膝盖毅然决然赶去书房,老妈子在后面急得边暴跳如雷地大骂,边用盆把豆子拾起。

    此时,苏清舟正在房里写信,突然房门“哐嘡”一声,像是被人狠狠的砸开,惊得他手一颤抖,原本磅礴大气的小纂被糊成一团黑。他霎时怒气中烧,抬头看是何人斗胆砸他的门。

    看清是楚平,怒火瞬间熄灭大半,约是楚平阴差阳错在赵家替他出了口恶气。苏清舟压下怒火,心里为他辩解,这半大的小子性子急,毛躁点可以谅解。

    他跑了一路,气还没喘过来,片刻也等不及,“大人,我要考科举,求您帮我。”眼神无比坚定。

    原来是为这事儿,苏清舟点点头,“你急什么,这是我家,我又不会跑。不过既然你有此决心也是好事,如此,我书房里的书籍,但凡你所及之处都能借去。只管安心备考,报名之事我会替你办妥的。”

    楚平下意识要磕头道谢,忽然想起姑娘的话,随即转为作揖,“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科举本该重重选拔,苏清舟特在皇上面前举荐楚平,故避免了其他考试,直接参与会试。

    距离科考日还剩两天,苏家历代居住在京城,考点离家不远,但是为了能更方便考试,让楚平提前上路,到附近的客栈暂且住上两天。

    出门前一天,苏雪桥哪儿都不去,就坐在楚平的床榻边上,看他收拾东西。

    苏雪桥一直在旁边碎碎念,“衣服带够了没?笔和砚台记得带上,特别是笔,记得多拿几支,对对对,还有墨。嗯……我想想还差什么……”好似考科举的人是她一样。

    楚平丝毫不嫌烦躁,她能陪在自己身边唠叨几句,多关心关心自己,内心还欢喜着呢。

    她一边翻开他收拾好的包裹,一边说,“还有还有,你钱够不够啊?我这里还有一点,够你住上几晚好客栈。”

    楚平也不生气,任由她折腾,嘴上却宠溺地回答,“衣服带够了,笔墨纸砚也都放进去了,钱我也有,昨日公子才给我一袋碎银。”

    静静地等她检查完,又不慌不忙把东西收拾整齐。

    “你徒步去试场起码要花上大半天时间,中途累了饿了,千万要休息吃东西,不要怕花钱。但是……万一没遇到小摊儿,不行不行,我去厨房给你拿些吃的带上。”

    眼看着她就要出去,楚平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知何时,他的大手已经能把她的手覆盖完全,个子也高了她半头。苏雪桥瞪大眼睛,其中很是疑惑,他被瞧得不好意思,干咳一声缓解尴尬,顺势转头。

    他垂下头嘟囔,“不……不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又是这样,楚平什么心事都不对别人讲,老是独自闷在心里。

    苏雪桥踮起脚尖,轻轻打了打他的额头,假装生气道,“不要害怕麻烦到我,你有什么需要直说,或者我陪你一起去吧。”

    以前哥哥科举,母亲在场外守了三日,父亲也难得放下生意去瞧了一眼。要是楚平出来见到别人有父母妻儿在外边等着,自己却孤零零回家肯定会很失望的。

    “姑娘真的不用,如果真要说我有需求,我只希望科举考上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作为奖励。”想到那件事,楚平开心得不行,少有的笑得露出八颗牙。

    “何事?我能做到吧。”好奇何事要等考后才能讲。

    “能,上榜再跟你说。”他在心中默默许诺,雪桥等我功成名就,回来一定娶你。

    楚平顺利入了考场,待考官鸣放号炮,把拿到的试题仔仔细细阅览一遍,才不紧不慢下笔。这种题目对他而言易如反掌,早前先生教课,他还因为这个问题与他顶嘴,不过此次他倒是理解先生当时所言,想明白后,答题快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正当他写好答案,忽然身旁滚来一个小纸团,就停在他案桌前的地面,他很是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想着过去捡起。可屁股还没来得及离开座椅,就有两个士兵带着佩剑冲进来将他按倒在案前。

    他们收走了他的试题和地上的纸团,连带着人一起押送至主考官面前。

    主考官沈老认真检查他的户籍,又打开纸团看了看,叹气摇头,跟一旁的副考官说,“苏大人识人不善,竟出这档子事儿,真的可惜了。”

    然后对下边的士兵说,“押进牢里,等候发落。”

    楚平一路上几乎是发懵状态,忽然之间被押走,这会儿不知何罪就又让锁牢里。

    楚平拼命挣脱按着自己的士兵,大声发问,“放开我!考生楚平,想问问考官大人,因何事判我罪?”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与人互传小抄,这!”沈老举起皱巴巴的纸团,“就是罪证!”

    “不……这个不是我的。”他急得快哭出来,嘴里一直念叨,“不是我的……这个不是……”

    沈老朝旁边的士兵挥挥手,“无需狡辩,押去牢房。”

    苏清舟刚退朝就收到楚平作弊的消息,急急忙赶到考场直言要与沈老见面。

    他仔细将证据检查几遍,指着纸团和楚平的试题让沈老对比,“沈大人您瞧,纸团的内容虽能应答试题,可楚平写的答案跟纸团的根本就不一样,小生认为其中定是有人陷害无疑。”

    “老朽不是不帮你,苏大人同是科举为官的,你肯定知道科考的规矩,不论他是否抄袭答案,私传小抄便是重罪。我不敢隐瞒,此事我是要上报皇上的。”尽管苏清舟已经拉住他的袖口,沈老还是头也不回离开了。

    不出三日,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楚平科举作弊,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苏雪桥去了好几次考场要面见考官,还去了当地衙门击鼓鸣冤,通通不受理还差点挨板子,幸亏苏清舟寻来,碍于皇上身旁红人的面子,这才放她回去。

    坐马车回家的途中,苏雪桥忍不住放声痛哭,把这几天吃的闭门羹,受到的所有委屈,毫不隐藏地抱怨给哥哥听,“哥哥,楚平他没有作弊,你相信他……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还那么小,现在肯定被人严刑鞭打,你能不能把楚平救出来,等送进宫里就完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着急,我们都先冷静下来,你这种状态是救不了他的,我当然相信他是无辜,我再想想别的法子。”他轻拍着她的后背,边柔声安慰。

    事与愿违,最终楚平还是被押送进了宫,皇上将沈老呈上的证据仔细查看。然后走到楚平跟前,来回审视,原来他就是清舟向他推荐的人才,年纪轻轻走错路,亏得清舟如此信任他。

    不过抛去此人的罪行,感觉他的面容似曾相识,可是那人已经战死沙场,他的家人也被歹人杀害,无人生还。或许只是凑巧罢了。

    皇上见他还小,与旧人有几分相像,便多说了句,“小伙子,下辈子别太急功近利,踏踏实实做人。”

    自进宫以来,楚平便无再说过一句话,不像起初那般大吵大闹,反倒是平静不少,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听者认为是狡辩,慢慢地,也就无心解释。

    但当他跪在朝堂,面见皇上时,心底里的波澜不停翻涌,不是他怕死,是不愿含冤枉死。母亲让他不再踏足朝堂,他想对母亲说,不是的,枉死是弱者的必经之路,而他要做人上人,站在那顶峰蔑视众人,做到人人畏惧他。

    “所以当朝皇上,人人敬重的天子也要不分青红皂白把我赐死吗?”他失望透顶,哽咽道。

    这话倒叫皇上迷糊,世间未曾有人敢说这话,他反而想听听他的辩词,“你有何冤屈?尽数说来。”

    楚平不惧圣威,与皇上对视,言辞义正,可见其犀利,“我一路上说了无数遍,我是遭人冤枉的,但无人相信,可见即便押送至天子跟前,结果并无不同,将死之人何必走此一遭呢?”

    皇上不怒反笑,道出心中猜想,“你很不一般,清舟同朕讲述过你的身世,今日所见,你绝不可能在大户人家当书童,定是对身世有所隐瞒。”

    楚平笑问,“您可曾看过我写的试题答案?今年的试题,士大夫与皇上共治天下,如今士风不正,见识短浅,用什么方法以正士风。”

    皇上握起案台的试题,念出他的答案,“凡贪污腐败者,为官不为者,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不错,您同我说过,为官者,食的是君主之俸禄,受百姓所供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定当以民为重。士风不正均因一个‘贪’字所起,若能让贪官绳之以法,官场清正指日可待。”

    “你……如何知晓这番话?朕怎么不记得?”

    皇上突然想起一事,当时皇弟家中遭歹人侵害,虽说后面为他报了仇,可他的儿却不见踪影,连尸首都未曾找到。之前让苏清舟暗中寻人,也正是因为他对皇弟心中有愧,对他的子嗣存活还抱有希望。

    “你你,难道你是……”皇上指着楚平激动不已,眼眶渐渐泛红。

    “伯父,我是宋子平。那番话是子平幼时您所教授。”他不怕冒犯,上手扯住皇上的衣袖。

    “子平?”皇上先是一愣,许久未听这句“伯父”,激动得一把搂住眼前这个年幼的孩子,“好,这句伯父叫得好,你平安没事为什么不来找伯父?伯父想你想得紧。”

    “谢伯父关心,以后平儿再与伯父细说。”与皇上相认并非他本意,原是打算用自己能力在官场立足,实属无奈,不得已才交代身份。

    “好好好,好孩子。”皇上轻轻抚摸楚平的脑袋,像从前一样。

    母亲今后儿子怕是不能如你所愿,在这世上做任何事,不管多努力多清正,最终还是依靠你们给的皇家身份。实属可笑,你们所唾弃的身份却救了儿子一命,儿子今后的路恐怕更加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