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爱你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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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才不外露

    苏雪桥早晨去请安,不经意发现母亲茶盏旁压了张请帖。

    苏夫人拉着管家不停地碎碎念,“凤城赵家派人送来请柬,说是为祝他儿赴考顺利,请我们去参加他的送行宴。你说说多可笑啊,这还没高中呢,净整那些个花里胡哨的。”

    区区赵家小门小户,还大张旗鼓设宴,比她儿清舟高中状元还张扬,明显给她难堪。

    凑巧今日铺子不忙,苏偿特意在家中多留会儿。

    苏偿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他心里永远只衡量利益,“赵家与我生意有些交易往来,不去的话,未免拂人家面子,此等小事派小辈儿去得了。”

    一把抓起请柬递去,“雪桥替为父去一趟赵家赴宴吧。”看似商量,实则命令。

    见有人去,事情摆平,苏夫人在旁积极附和并叮嘱说,“把礼送到就行,其余的别管,谨言慎行,机灵一点儿。”

    母亲说她代表苏家赴宴,不要耽误时辰,特意让婢女给她打扮一番。然后在母亲和奶奶的催促下,匆匆坐上马车,一路颠簸,临近天黑才到的赵府。

    她没多带随从,只一个婢女,还有楚平。楚平是主动陪同的,母亲答应也恰好随她的意。

    苏雪桥足不出户,甚少在各大世家贵族的宴席露面。起因是苏夫人嫌她才貌不出众,觉着带在身旁丢人现眼。

    今次被指派赴宴,当真奇了怪,不过从母亲的言语也听出,对赵家甚是不屑,没人愿意这才让她出这个面。

    想来这个赵家是父亲瞧不起,却也无必要得罪的。

    不想在人群中过于突兀,她故意挑跟闺秀贵女类似的款式,颜色也故意挑浅的。

    可尽管如此,进门还是被盯上了。

    “京城苏家?苏家何时多个姑娘?”

    “该不会是苏老板在外生的野种吧!这么些年没见过苏家把她带出来。”

    “他们家是有个姑娘,前段时间盐州遭难,她还跟她兄长苏清舟去那儿救灾呢,立下可大功了。”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她跟着一群光着膀子的大汉后头打闹玩乐,你说正经人家哪会让闺女抛头露面,那么不知廉耻。”

    一群打着名门贵女的名号,背地却嚼舌根,快的要擦出火星子了,愣是没给咬断。悄声说大声笑,这会儿倒是不顾及身份。

    赵府小姐赵馨心满意足听完一轮八卦,笑脸迎来,很是亲密挽起她的手,不问愿意与否,直接拉到人群中央。

    万众瞩目之下,拿出上届科考试题,说是要考验她。

    “这位便是苏家姑娘,她的兄长苏大人是上届科考榜首,想必苏姑娘也是满腹经纶的才女。小女才疏学浅,想请苏姑娘指点一二。”

    苏雪桥心想糟了,是冲她来的。坊间传言,赵家千金死缠烂打追求苏家状元,赵馨此番刁难,看来传言不虚。

    哥哥啊哥哥,这下想不出风头也难了。

    没有亲眼见过上届试题,仅仅是听二哥口述,对答应该不成问题。

    可母亲在她临走前特意嘱咐,切记不可出风头,将礼送到即可离开,她认为与这群爱好在人背后嚼舌根,表里不一的人,没有接触的必要。

    既然如此,忍一时之气方为上策。她礼貌推辞,“赵姑娘未免把我抬举过高,我不过是闺中一名无人知晓的笼中雀,井底蛙,论学识我不及兄长,更不能与在座的相提并论,今日是赵公子的践行宴,小女惶恐,是万万不敢抢赵公子的风头。”

    说罢,转身欲离开。

    赵馨不肯放人,上去又把她拽住,存心让苏雪桥丢脸,好报苏清舟当众拒婚,让她沦为凤城笑柄之辱。

    赵馨言语犀利,话里更是咄咄逼人,叫人好生心慌。“是苏姑娘过于自谦才是,你还抢不得我们赵家的风头,许是看不起我们赵家。既然苏姑娘不愿,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就让你身后那位小哥同我的书童比试比试,也不算是拂了大伙儿兴致。你们说是也不是?”

    底下人应和,“赵姑娘所言甚是,就叫小兄弟比试一番让大伙儿找找乐。”

    不行,楚平自小颠沛流离,四处流浪,字都没认全。赵馨身后的书童瞧模样约莫二十来岁,少说也读了七八年书,苏雪桥再看看旁边的楚平,他才十二三岁,书童的学龄都快赶上他年龄,这不是蚊同牛比大吗。

    她正要回拒,突然袖口一紧,被人轻轻拽住,回首是楚平让她莫名心安的点头。

    能相信他吗?

    这小子哪来的信心,比她更不懂羞耻,都不知随了谁,待会儿输了有的是他哭,反正她做好惨败的准备,早知道自己应战便是。

    赵馨自信拉开卷轴,满脸挑衅,等看她笑话,“考题是,何为治国之道?”

    楚平礼貌抬手,“请。”

    书童行礼以敬,“在下献丑了。治国之道,我当如财富为首。我国崇尚对内治理,对外开拓,大至邦交战争,小到百姓吃穿用度,哪样不需要用银子?再者,富强是衡量国家实力的标准,这点无须质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穷尽一生,不也是为了那几个钱,难道说你做苏姑娘家的仆人不拿工钱?”

    “这位兄弟所言在理。”楚平不驳反而赞。

    在场所有人包括苏雪桥在内,皆认为他不敌弃赛,场下一顿哄笑拍手叫好。

    苏雪桥尴尬的脸刷一下红了,合着只有她在意这场比赛,若非仅剩理智支撑着,她就差抓狂,扒开人群跑回家。

    楚平呐楚平,比不过咱就直接认输,坦坦荡荡的,不丢脸,没人怪你,表扬对手还是头回见。

    “钱固然重要,世间没有人不爱财。试题上问治国,你可知一个国家的实力与国库富足与否有莫大关联,可国库之财来源于人民。《史记》有载,治国之道,富民为始。民是国之根本,君王起的是统领作用。只有百姓的日子过得安稳富足,方是皇上之所想所愿。”

    此言一出,驳得所有人哑口无言,不敢确信这是从十二三岁的孩子口中所出。

    赵馨原本想羞辱一番,怎料被反将一军,让苏家压得死死的,更无地自容。

    凭借众人投来欣赏的目光,他顺势强调,“另外,请容许我再补充一句,我与苏姑娘虽是主仆,但我们之间并无卖身契约,在律法上我仍是自由人,奉苏姑娘为主子,是我心甘情愿追随,与你所说的金钱毫不相干。”

    相信在场最意外的人当如苏雪桥,万万没料到,半路捡回来的乞儿居然是个学富五车的才子呀。

    啧,人当真不可貌相。

    谈论起学问,头头是道,即便兄长在旁也稍显暗淡。谁懂啊,此时此刻的楚平在她眼前如金子般耀眼,当真捡到宝了。

    他们这般羞辱,苏雪桥觉着这饭也没吃下去的必要了。蹭了楚平的光,夺得话语权,“受家父家母所托,将贺礼送至,祝愿赵公子仕途顺利,如愿以偿。”

    “天色也不早,此处回京城路途遥远,我还是趁早回家向父母亲复命。大家吃好喝好,我先行告辞。”尽管闹得十分不愉快,她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开,给彼此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苏雪桥一贯如此,有着不属于她这年纪的稳重,习惯了忍气吞声,在这种场合更能临危不乱。

    牵起楚平的手,大步往门口迈去,这段路很弯绕,她的步子却异常轻盈自在。

    在人群的注视下得意离去,感觉整个人后背都在发光,这大概就是小人得志吧……哦不,应该是大胜而归。

    她低头看了看比自己还矮一脑袋的楚平,居然是这小家伙给她扳回一城,这不给她狗仗人势一回……

    额……不对……

    应该是她凭楚平贵才是。

    在马车上,苏雪桥还沉浸在刚才胜利的喜悦中,是片刻也闲不住,故意探头跟驾车的楚平说话。

    “连治国都懂,你以前是干嘛的呀?”

    “之前给一家公子当书童,算得上是伴读吧,会点儿皮毛。”

    “你这可不是会点儿,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仅仅是伴读做不到那样,倒像是……宫里的。”

    楚平眼底霎时闪过一丝慌乱,只是苏雪桥在后方没看见。

    回了苏府,楚平早早躺去床上,当真累一天。不过话说回来,他许久没看书籍,本想着先生教的知识估计忘光了,今日还能讲得有理有据,多亏了先生天天逼他抄书。

    许久未看见有人被他的学识震撼到,别的人不在乎,只是连苏雪桥也……

    想到这里,楚平眼里略微带有笑意,即便身份大不如前,可他不允许自己要守护的人受欺负,是他的底线。

    脑海不断显映今日的画面,美美的进入梦乡。

    次日,他干一早上的活儿,还没看见苏雪桥从房间出来,就纳闷了,难道是昨天太累了?

    可是据他每日的观察,她早晨必会起来给长辈请安,今日是怎么了?

    凑巧遇见苏清舟从他身旁走过,楚平立即迎上去跟他问好,“大人早。”

    面前这个穿着粗衣麻布,脸却干干净净的仆人是谁?粗略布料在他身上丝毫不影响独特的气质,反而将他衬得更接地气。

    苏清舟上下打量喊他的小伙子,忽然脑海闪过一个画面,一拍脑袋,不就是他从盐州带回来的小伙儿。

    “早。”苏清舟回来住的几天,完全忘记楚平在府里,客气问道,“在府里还习惯吗?”

    “府里的人都很好。”他用力地点头,眼里充满感激。

    聊了两句,楚平直入主题,“大人,姑娘是外出了吗?怎么没见着她?”

    “桥儿呀?你不问还好,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读书人。”

    昨天赵府演的大戏,没去看当真可惜,但也不是全无所获,小仆人牙尖嘴利,思维清醒,给他苏府扳回一城。

    “昨日得亏你出手,我早看不惯他们赵家那副嘴脸,你正好挫挫他们的锐气。”边拍着楚平的肩膀边赞扬道。

    苏清舟突然想到什么,灵机一动,“皇上广纳贤才,特意提前科考的日子,还有四个月开考,你努把力或许有机会,你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做仆人吧。”

    他极力劝说楚平参加科考,他看人向来很准,不会有错的,楚平以后必成大才,因为他身上有股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儿。

    楚平小的时候是家中引以为傲的孩子,人家五岁能背的文章,他三岁便一字不落背完,更是先生口中不可多得的神童,入朝为官是父母一直以来对他的期盼。

    怎知一次变故,他沦为痛失双亲的乞儿,母亲临终时的遗愿是让他远离官场,做个一事无成的普通人。

    面对苏清舟盛情邀请,他不知作何抉择,礼貌地朝他微笑,使出缓兵之计,“容我想想。”

    “等你有想法告诉我。”他当真觉着楚平是大有作为的人才,错失了他是我朝损失,这才极力劝说。

    眼里全是对人才的欣赏,怕了拍他手臂,走了。

    迈几步忽然想起,方才楚平问雪桥的事情,又折返回来告诉他,“你刚刚问桥儿的事情,忘了跟你说,她从昨夜回来,就被母亲罚跪在祠堂。你等会儿干完活儿,悄悄去送点吃的,别让人家发现了,最好是拿小小的食物,母亲来了容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