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扫描了一下众人，发现没人对夏萱的造次有什么微词，反倒是看着自己。

    看来没人是傻子，刘伟什么德行，大家清楚得很。

    再加上江奕突然找来了一个中年人助阵，午餐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综合起来看，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哪儿这么严重？以后大家要想来泰山景区，就先去找李健。泰山景区要和任城的孔府、大湖旅游景区联动，还要通高速公路。”

    “我看那些人不只是企业里的，还有政府的吧？客运车辆跑到泰安来了。”夏萱又是一个证据摆出了，让江奕再次露馅了。

    夏萱这位“不速之客”，加上跟一群人没有什么交情，大家一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这次“审问”江奕，却是代表了大家的好奇心。

    高春华也给她助阵：“刚才你见的人是路政上的吧？”

    “差不多吧，可能还要更广泛一些。高春华是不是也想更多地参与一下？”

    “江奕，刚才那个厂长是生产军用产品的吧？我刚刚问了他几句，他对美利坚的产品了解得很清楚。”刘伟刚一回来就听到这个话题，一直憋着的好奇心又蔓延开来。

    他从小就是个军事迷，所以在爬山的时候一下子就跟张厂长打得火热。

    只是这样就有点儿超出江奕的掌控范围了。他本来不想多说，一说就是“军转民”，牵涉的范围太广。

    “等以后对大家有用的时候再说这个事情吧，现在还太早了。而且以后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数，要是失败了该对我的金身造成多少黑点？”

    “干嘛老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神秘？都是老同学嘛。”夏萱有了队友撑腰，胆子也大了一些。

    “你才是咱们队伍里最神秘的一位，是不是？我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可是你的情况大家就不知道了吧？”黄小杰听说过夏萱追求江奕的故事，这次也是第一次对上号。

    “我爸爸在自来水厂，不是领导岗位；我妈妈是小学老师。都是事业单位，不能跟大家比。不过我舅舅是泰安公路局的一个领导，江奕你要是觉得对你有帮助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夏萱说话确实很直白，一张嘴又把大家吓了一跳。

    这是巴不得别人来利用自己的感觉，不想很多人对相互帮忙不好意思。

    “你们家的环境应该很宽松吧，要不然培养不出你这样开朗的个性。”江奕其实很欣赏这样的性格，只是他不能跟她深入交往。即使只是简单地一起去高中食堂吃个午餐，也会形成大量的闲言碎语。

    “我要是再不这么主动说出来，你才不会给我机会说这些话呢。我都在燕京等你一年了，也没见你来找过我。”夏萱这次鼓起勇气做了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说了很多出格的话，自己都觉得脸红。

    这句话却一下子提醒了江奕：

    “室友说有个女同学到我们宿舍大楼打听过我，原来是你呀？”

    夏萱也很想知道江奕的那些室友是怎么评判自己的：“他们还说了什么？”

    “就说是一个学外语的女生，好像不是人民大学的。”江奕每天经历太多、思考太多，这些也没怎么多想，记得也不多。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什么大学？”女生继续逼问，仿佛这个微小的问题，能够代表很多东西一样。

    江奕这才重视起夏萱的问题。

    这个女生的言语中有好奇，有激动，更多地则有一丝哀怨。

    一年半的等待，如果换来的竟然是别人冷漠的无视，任是谁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你是学外语的，燕京的好大学···”江奕是真的忘记了，或许是原本就没留意。

    刘伟对江奕的表现再熟悉不过了。他也知道，女生千万不能得罪，这种情况他肯定要救场才行了。

    “江奕，你就被逗她了，女生可没有咱们脸皮厚。昨天你不是还跟我说过那个班考得最好的几个同学嘛。燕外可是去年最好的几个学校呢。”

    “对呀，高春华去了光华，黄小杰去了华师，老师们都不停地在炫耀呢。还好你没去申城，那里的简称可不太好听。”

    那个外国语大学出师不利，简称更是成为很多人心中的笑柄。大家会心地一笑，这一篇总算是翻过去了。

    只是夏萱这个当事人却没这么好糊弄。

    “江奕，我觉得我看不懂你。以前我想多了解你，可是以后我不想多了解了，这杯酒你愿意干掉吗？”

    一年半以前的一幕唰的一下呈现在江奕面前。

    那个不服输的班花，第一次见到插班生江奕，却被后者无视。

    或许两人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只是一个不长眼的家伙朱伟杰非要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还要发生点儿磕碰。班花顺势承认了这一点。

    “美女敬的酒，必须得喝。”江奕知道等待的心苦，也知道自己注定了和她没有更多的缘分。

    只是，这杯酒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喜欢就是喜欢呗，干嘛说得这么隐蔽？”宁岩一直忍着这个高年级学姐，除非自己忍不住的时候。

    她知道江奕的想法，从来也不去怀疑什么。只是当这些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很让人不舒服。

    “我觉得你是在摆摊。自己拿出了最好的衣服，就要卖个最高价。别人不买还不行。”宁岩的亲密伙伴也不喜欢夏萱这么功利。

    别人说自己还行，只是韩菲凡却不行。

    夏萱自己了解过跟江奕走得近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她。

    “韩菲凡，那你说如果连见面都很奢侈，我应该怎么办？我的所有委屈和难过，都是自己消化，而他的所有事情，我都参与不了。”夏萱在一个女儿国里待了一年，第一个学会的就是顾影自怜。今天给了她一吐为快的机会，似乎她的性格都抓住了这个机会张扬着。

    为了避免伤着她，江奕没有像高中生一样用言语或者行动去打击她，只是说自己回去燕京或者申城的大学，只是说自己跑得够快。

    谁能想到夏萱当了真，坚持了这么久？

    江奕没动，夏萱自己喝干了，那种想要表达的欲望更加强烈了起来:

    “韩菲凡，如果你喜欢他，却不想让他知道，或者是不奢望他喜欢你。这不是犯贱吗？”

    韩菲凡一开始被夏萱的词句给石化了，她刚刚参加完高考，中文的语法是最高水平时期，现在逐渐反应过来，表达能力也在爆棚：

    “那有什么？‘喜欢’必须是双主语，或者循环句吗？要是你喜欢了一个人，那个人就得喜欢你才行，那个朱伟杰不是一直都喜欢你吗？”

    夏萱还是藏着掖着，韩菲凡没有那么多顾忌。

    “我跟朱伟杰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他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可是，”她看向了江奕，那个貌似忠厚的惹祸精，“你是不喜欢我这样的吗？”

    “夏萱，你还记得我们学的化学课吧：两个元素要想发生反应，是不是还需要一些条件？有时候甚至没有了催化剂，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江奕也被逼到了墙角里，却又不能伤害任何一个人。

    世界上一切债务都容易偿还，情债却不能。

    “你说的条件是什么？我听说你们大学校园里也有女生喜欢你，那里的条件不够吗？那个女生是不是也像有些人一样，虽然喜欢你却不奢望你喜欢她？”

    夏萱说到了赵晓晴。那个无法说服自己，只好装作看不见的女孩子，想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夏萱，有时候我们无法说服自己，不如让时间来让一切自己想不到的东西浮出水面，让我们看到那些不成立的化学反应的条件究竟是什么。这个时候一切眼见为实，我们心里是不是会好受一些？”江奕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想说的。

    虽然对夏萱有些伤害，却能把伤害降低到最低。

    “是啊，夏萱，我以前也追求过一个在座的漂亮女生呢。可是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和她其实并不适合。”刘伟再一次扮演着救场的角色。

    大家这次似乎都被夏萱的大胆、真切给点燃了。虽然没有很好的收场，却也是一种没有掺杂功利、阴暗成分的情绪。

    江奕也有些动了情绪。

    只要换了一个人，换成一个没有太多历史负担的人，都不会拒绝夏萱这样的女生。

    “夏萱，真的要非常感谢你，其实我刚到高三的时候被人喜欢，自己还挺开心的。只是有时候我们不是简单的一个人，我们后面还有家人、同学。谢谢你，以后我会努力做得更好，让你以后回忆起来，会觉得经历了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其实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你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只是你高考完了什么活动也没参加。我觉得你还欠我点儿什么？”忽然之间夏萱的情绪就上来了，这个家伙连起码的礼节都没有给过自己。

    “你可要小心了：如果这个饭桌上有喜欢你的人，我这次要是抱过你，以后这就会成为你们之间的一个缝隙！”江奕刚才就发现黄小杰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

    “我不怕，”夏萱丢掉酒杯就抱了上来，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低声在江奕的耳朵边留下一句话：“别以为我不知道，韩菲凡说的人就是你。”

    “我明白，我会注意的。”多次被人提醒过，江奕才没那么粗线条。

    “你听我说：她才没有那么无害呢。别以为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她只是忍耐期比较长。”

    与韩菲凡相比，夏萱这种敢爱敢恨、当断则断的方式更加无害、可控。

    “你们在说什么呢，也跟我们说说呗？”

    “对呀，可不要当面说好了，背地里又有些小动作。”

    大家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夏萱，今天本来就不是她的主场，想要喧宾夺主，可是要付出相当代价的。

    “刚才我们约定了一件事。”江奕应付这些局面也有经验了，撒谎张口就来：“夏萱学的是葡萄牙语，现在腾龙公司刚在巴西开了办事处。以后那里可以为她永久保留一个职位。”

    夏萱的情绪更重了。

    这个男生永远是这么无害，永远都是这么遇事不惊。

    这是她最欣赏江奕的一面，可是自己终究只能远离。

    “嗯，我一定会球。那里盛行足球，我以前就喜欢看足球比赛。”夏萱认下了江奕这个随口说出的安排。

    希望时间之外更加遥远的距离，能够让自己真的痊愈。

    夏萱坐下之后，眼神就从江奕那里转移到了宁岩。

    以前她讨厌宁岩先入为主，可是当自己几个与前下了决心远离的时候，她便有些心疼宁岩。

    她知道江奕和宁岩的关系其实非常简单，中间更是隔着一个顽固派老爸，比自己还惨。

    “宁岩，你的头发应该修理一下了，别剪短。”

    宁岩一直都喜欢长头发，以前迫于学校的规定只能定期剪短一些。现在离开了校园，她的头发慢慢地按照她喜欢的样子在生长。

    “江奕是不是喜欢长头发女生？”宁岩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夏萱的头发这么长，应该也是投其所好的结果。

    两人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或许他们本就没打算隐蔽。

    “江奕，你觉得呢？”高春华是最无害的女生，现在女生之间的话题最好有她来连接。

    江奕的思绪一下子被宁岩那句话带到了那次理发的场景。

    那次给他的印象很深。就像是一个即将离婚的女人，精心打扮、用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迎接最残酷的现实。

    那是她的报复，报复眼前那个不懂得欣赏自己美丽的“盲人”。

    宁岩或许是心里存了遗憾，或许是想让江奕看看自己刚刚剪短头发的样子。只是那一刻真的留在了江奕的内心深处。

    “宁岩比较修长，最适合留长头发，因为头发能够饱满你的宽度。”

    “看来是真的呀，我就说江奕不是一个木头。他只是不去说出来。对吧，宁岩？”高春华成功逼着江奕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是对宁岩的一次肯定，心里乐开了花。

    让你天天打太极，让我们这个小学妹这么心里忐忑地。

    “江奕的眼力不错啊，韩菲凡和宁岩好像有点区别，她适合什么头发？”李健突然冒失地插了一句。

    刘伟看到李健这么直白，心里就在生气。

    小子暗地里喜欢宁岩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牵扯韩菲凡干什么？

    你就不能学学我这样，明明知道宁岩不喜欢自己就主动退出？

    或者看看眼前这个夏萱，识点儿时务行不行？

    他正在着急的时候，江奕已经在大家的怂恿下开腔了：

    “韩菲凡适合短发，因为弯月眉和丹凤眼都很漂亮也可以突出身材；高春华主要是性格比较开朗，建议留个马尾辫，体验一下与风邂逅的感觉。”

    刘伟暗道这个家伙厉害啊。

    阳光普照之下，就不会有专挑韩菲凡引起大家的猜疑。

    “还是江奕最懂我，以后你可要罩着我！”高春华没那么多忌讳，讲起话来最放松。

    “李健，你以后要是想做客运的话，高春华可是能给你帮很多忙的。”刘伟害怕李健再有什么冒失的举动，急忙把李健和高春华攀扯出点儿关联度来。

    “高美女以后可是要在申城发展的，有空多回家看看。”李健貌似接到了信号，却又没怎么发挥。

    高春华好像有些不喜欢李健的性格，扭头就跟江奕说：

    “可惜我们学校要读五年，要不然我真想现在就回任城。我先把话放下，以后我肯定回任城，只要江老板愿意收留我！”

    她大概瞧出了李健喜欢宁岩的蹊跷，更是奇怪江奕为啥还要跟李健搅和在一起。

    “你不想在江正民那里待着了？”春节期间看到江正民这个“外滩闻人”的时候，还是一个小迷妹的表情，不知道怎么这么快就变化了。

    “那里有黄小杰呢，而且我回来还能看到宁岩和韩菲凡。”高春华一不小心又给宁岩、韩菲凡指定了努力方向。

    “我肯定回来。”

    “我才不会留在燕京呢。”

    宁岩和韩菲凡倒是很听话，异口同声地支持了高春华。只是黄小杰却不愿意让高春华断了自己回来的路：

    “我在那里只是学习，我可没有全心全意地留在申城。那里的女人地位这么高，齐鲁的男人可受不了。”“我们学校可没有一年的军训期，到时候我要是先回来了，你就留在申城吧。”

    高春华一句话不只把宁岩和韩菲凡搅和起来，也把黄小杰放在了对立面，只能叫一声“我错了”。

    如果是其他省的学生这样说着离开申城、回到家乡的话，江奕可能不会当回事儿。只是齐鲁人太恋家，这样说的话，倒是很有可能会实现。

    看着黄小杰认真的眼神，江奕心里一动。

    “黄小杰，申城那边的专家不少，你多认识几个？到时候大家在泰安一起聚聚，吹吹牛也好。”

    “泰山论坛”这个想法一直还找不到信得过的人呢，黄小杰有兖矿的背景，再加上申城的经历，怕是自己的朋友圈里面最适合的了。

    “江老板又有大动作？专家们现在可喜欢说了，到处都适合万金油对股市发表言论，李训雷都经常骂人呢。”黄小杰现在正在江正民那里实习，接触了不少这样的专家。

    “江正民老板有没有安排你做一些量化方面的分析？你是学计算机的，这是你的拿手好戏吧？”江奕对黄小杰进行了量身定制培养方案，这一刻终于成形了。

    计算机专业加上证券市场，以后再择机给他透露一些资本市场的走势，那么在任城就有了一个私募基金的代言人。

    如果再盖上一层量化投资的幌子，就更安全了。那个难得的“价值投资”的理念，也许就可以通过黄小杰及早进入华国投资者的心目中了。

    一行人出来的时候，江奕留意了一下餐厅里的壁画，以及大气的装潢。在那里，江奕忽然感到了一种厚重感。

    他忽然想了起来：泰安选择在南天门招待客人，规格可不一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