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武主任和张厂长这两个中年人的干扰，登泰山才真正变得纯粹，青少年们才开始容光焕发了。

    除了一个人。

    “韩刚，你怎么一言不发，有什么情况？”

    “那个中年人，让我觉得很像我爸。”韩刚和江奕走得比较近，倒是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说。

    原来是张厂长提醒了韩刚：自己终究是是江奕雇员的儿子，讲话也要小心一些。

    “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江奕甩给他一个白眼：“交往的层面越多，关系就越是牢不可破。你是想让我辞掉你爸，还是想跟我绝交？”

    江奕也懒得理他这个小情绪，直接跟上漂亮女生去了。

    韩刚一想也是。人家向来公私分明，都没怎么跟自己提过老爸，自己干嘛老是故步自封？

    “等等我！”

    最后的一段山路其实没什么挑战性了，被十八盘折磨得激情大发的众人开始有了机会随便聊聊。

    “江奕，以后我要是去了燕京读书，不会妨碍你跟赵晓晴交往吧？”

    这是个送分题，简单到只要往那个方向就能加分。

    “还有什么交往，现在刘伟已经当了秘书。以后赵晓晴就可以自己出去调研、采风，收集的素材差不多了。”

    “其实我觉得你还挺不容易的，夏萱和赵晓晴都是校花，你还能···”宁岩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中了一个头彩一样，稀里糊涂地就赢了。

    “我也觉得挺不容易地，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开始的。”江奕想到过同学起哄，想到过不想让人失望，却唯独想不到自己说过“我喜欢你”，或者启动男女朋友交往的痕迹。

    那时候他还沉浸在既往经历的束缚中，只是在很多人看来，没有拒绝就是承认了。

    更何况是一个美女主动呢？

    “你说的就像是不忍心拒绝一样，我有那么差吗？”宁岩现在的情绪最为脆弱，最喜欢往反面去想。

    “我觉得你比以前差多了。我认识的那个最有魅力的宁岩，是一个大气、自信、阳光和开朗的女孩，有着同龄人没有的高度，可以睥睨天下。现在怎么这么含蓄、内向和不自信了？”

    “我看你差不多就要说我外向了吧？”宁岩明显地没有朝着江奕指定的方向走。

    这时候还有个女流氓罪，平常大家不好意思说这个词，“外向”有时候就是专门指向那帮人的。

    “你不用和任何人去比，比到最后就会失去自己。有点儿小情绪不是挺可爱的嘛。”江奕其实知道，宁岩的改变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

    怕失去，所以谨慎；长期见不到，所以无法阳光。

    “哼，不理你了。”宁岩也没想到自己江奕的心目中，竟然是原版最好，和自己的想法谬以千里，她一下子有些乱了方寸、不知所措。

    “铛铛铛”，整点的钟声响了起来。

    一行人已经到了山顶，也就是今天的目的地。

    宁岩和江奕的体力最好，又是第一批抵达。

    山顶聚集了很多人，甚至还有人在那里跳舞。在疲惫的游客面前，这真是拉起了满满的仇恨。

    宁岩看着江奕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很想笑：

    “大部分人都没有在附近吃午餐，估计都累死了。在这里跳舞的都是本地的退休女人，50岁就退休了，还能免费进来。我估计我们再过几年也是这个样子。”

    “你妈才不会呢，她是干部身份，至少也要55周岁才能退休。能在50岁退休的女人都是一般职员身份。”

    江奕刚才的惊讶来自于广场舞大妈竟然在九十年代就有了雏形。难道退休的中年女人爱跳舞并不是特指六七十年代成长起来的那一批人？

    “宁岩，听说你跳舞很好看，要不要给大家表演一下？”韩刚丢掉了很多胡思乱想，登山的速度大增，紧随江奕和宁岩就到了山顶。

    “可惜了，那些人放的曲子我不熟。”

    “这个还不简单？韩刚，我跟你赌100块，你搞不定那些大妈们。我就能让那些大妈换一首‘青春圆舞曲’，快三节奏的。”江奕先是一个简单，后来却又挑战韩刚“不行”，直接让韩刚热血上头。

    “100块可要先付。”韩刚可不信江奕会履行赌注，这就是好玩的嘛。

    拿着江奕的100块，韩刚想了想就去试试了。

    “呀，青春圆舞曲，我最喜欢了。”韩菲凡刚刚来到山顶就听到了这首曲子，一下子就叫了出来。

    在这个山顶上，在一群中老年女人这里，这首曲子的确很出格。

    谁家的广场舞还要播放快三的？

    “听说你小时候学过舞蹈呢，要不要和这些老人一起试试？”高春华和夏萱现在对韩菲凡很感兴趣，一上来就怂恿着韩菲凡。

    两人貌似已经交流过韩菲凡的角色了。现在夏萱退出，韩菲凡呢？

    “怎么样，已经搞定了吧？”韩刚得意洋洋地跑回来，向江奕炫耀着战果。

    “你厉害呀，是怎么说服那些人的？”

    “我给她们每人买了瓶水，让她们休息两首曲子，让我们来跳一会儿。”韩刚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算是贿赂别人了，有些“胜之不武”。

    韩刚也委屈：谁让这些老年人油盐不进呢，只能给点儿小便宜了。

    江奕等人赶紧去占领那块空地，经过韩刚的时候还随口问了一句：“山顶的饮料至少是下面的三倍，这100块钱可打不住，你亏了多少？”

    “没亏多少···”韩刚随口接了一句，这才发现上当了：如果是亏本做成了这件事，那自己岂不是要变成冤大头了？

    可是江奕没跟他解释的机会，他只能郁闷地自言自语：“哼！我巴结领导，给自己爸爸铺路行不行？”

    说完，他红着脸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江奕那里太让自己没面子了，尤其是还有几个女生在场。

    舞曲想起，节奏感逐渐清晰。宁岩和韩菲凡的舞姿都很优美，青春也需要这种场景的释放。

    “这青红双姝跳得可真不赖呀，我们今天可饱了眼福了。”

    “还是宁岩跳得好，欢快、明亮，青色的衣服也干脆利落。”

    “我觉得韩菲凡的身材更好，曲线美很显著。”

    陌生人的评价就更多了。大部分人其实没怎么看过自由舞，八十年代那批喜欢跳舞的小青年们已经被生活的重担压住了，自由舞也在离他们远去。

    现在两个靓丽的少女尽情地释放着青春，让不少有了下一代的六零后们嗟呀不已。

    “江奕，你进了大学没有被扫舞盲吗？”夏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江奕说这句话，像是在邀请，又像是真的在问一个问题。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江奕相处才合适。

    “从来没学过，看一看也挺赏心悦目的。你要是会跳的话，韩刚的水平也不错。”

    只是韩刚这次没给他面子：“拉倒吧，一中舞是谁发明的？自由舞又不没有什么格式的。”

    韩刚这次成功扳回一局，傻乐着就去跟节奏了。

    “对呀，我还以为自由舞只能按照固定的要求来呢。”江奕这才想起来，自由舞可以随意发挥。

    再者，自己这几个人要是再不去支援一下，宁韩两个女生就不太安全了。

    宁岩这次穿了牛仔裤，独舞是王者，团体舞就有些吃亏；韩菲凡穿着白色长裙，是最适合跟人搭配的。

    江奕的第一首舞蹈就是跟着宁岩跳，结果宁岩笑个不停，舞姿都凌乱了：速度是有了，搭配不太行。

    没有揽到生意的摄影师也被吸引了，主动跑过来帮着大家拍照。

    江奕跳着那首后世的校长舞，果然很拉风，只是也很消耗体力。

    “不行了，我要歇会儿。”江奕这时候才发现宁岩和韩菲凡的体力果然惊人，专业练过的就是不一样。

    “江奕，你这舞姿也很不错，跟韩菲凡混搭一下？”高春华这个对舞蹈没多大研究的人也觉得今天这两个人的穿戴、舞蹈角色很搭，再加上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所以她率先提议起来。

    “跳累了，我得歇会儿。”江奕知道自己的底细，校长舞那样的快节奏还行，要是和人搭配跳快舞，自己可就是力有不逮了。

    韩刚也想扳回来一些，没有别的机会，这次他要让江奕多付出点儿汗水才行：

    “换个节奏慢点儿的就行，就当是休息了。再说，大妈们给我们的十分钟也到了，人家该跳慢三了。”

    “韩菲凡这个人不喜欢跟人合跳，你没看到她只跟宁岩跳过一次吗？”

    “那可不一定，谁愿意跟陌生人一起跳舞？江奕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干脆了？”高春华被江奕的推脱惹得心头火起，直接就把他往舞池中间赶。

    节奏一换，果然是个慢三舞曲。

    “你可要小心自己的鞋子，我只是在学校里学过几天。”被大家怂恿着跟韩菲凡共舞的江奕一上场就觉得不对头，目光太密集了。

    江奕一直没有习惯穿牛仔裤，加上经常进行商务谈判，所以是以较为正式的衬衫长裤为主。

    站在身穿青色牛仔裤的宁岩身旁会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和韩菲凡一搭配，效果马上就出来了。

    更别说红色长裙的飘逸效果，更是天然为了舞蹈的装束。

    “我也有些时间没有跳了，我妈总是觉得太那个了。”韩菲凡是宁岩的对立面，含蓄、内敛、喜欢思考，如果今天不是受了夏萱等人的刺激，估计她都不会这样使劲地跳。

    随着节奏慢慢踩对，韩菲凡大概知道了江奕的舞蹈水平，轻轻说了一句：“你跟着我跳就行，也可以闭上眼睛，如果你不怕被我拐走的话。嘻嘻。”

    交谊舞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前夕，江奕曾经费心地学过几个月。只是农村娃的身体柔韧性、协调性没有从小打好底子，他始终不能有所斩获。

    毕竟交谊舞不像校长舞那样，只要使劲地踢脚、挥拳就行。

    也罢，那就被人带一回吧。至少经常听音乐带来的节奏感还是挺强的。

    韩菲凡是第一次跟江奕这么近距离接触。以前别说是牵着手了，连正面看一眼都少。江奕似乎是刻意地回避什么一样，让她经常承受心理打击。

    如果不是那次在酒吧里的遇见太让她心跳，如果不是作为宁岩的同桌能有很多江奕的消息，恐怕她都会自我封闭起来，断了这个念想。

    “好像转了好几圈了，你晕不晕？”韩菲凡还没事，江奕已经有些晕了。

    “跳舞不只是跳，还要舞起来。舞就是不停地循环往复，我们老师说的，嘻嘻。”韩菲凡从来没有机会教育一下自负的江奕，这次逮住机会就可劲得表达。

    江奕慢慢地也享受着难得的片段。

    这次终究是不同了。以往的音乐短板被生活阅历带动着，酒吧里那个吉他老师间接地带动了跳舞水平，才有今天这样尽情地发挥。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宁岩没有参加，阴差阳错地应在了韩菲凡这里。

    “这可能是今年最帅的一张照片了。”主动赶来的那个摄影师也很卖力，一边追着江奕和韩菲凡的步伐捕捉最美的一瞬间，一边惊叹着。

    以后要是拿出来做做广告，估计能给自己的销量带来很多提升。

    舞曲渐渐落下，掌声不断高企。

    只是没人过来表扬一下江奕和韩菲凡两人，或许是顾及宁岩的感受。

    只有韩刚跑过来了：“江奕，看不出来啊。那些摄影师都不停地夸你们呢。”

    “摄影师？”江奕忽然有些觉得不妙，这时候的肖像权保护还是挺薄弱的，天知道他们会怎么用。

    “跟你赌200块，你能不能把他的胶卷底片给要过来？”一卷胶卷30多块钱，给了几倍的钱算是补偿他们一下了。

    “你是怕他们放在那里做广告？”韩刚大概猜到了江奕的想法，摄影师的摊位那里就放了不少照片作广告呢。

    “对，我们男生无所谓，女生可不行。”更何况江奕和韩菲凡之间本来就没办法深入发展，要是被人看到了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韩刚迟疑了一下，江奕又让刘伟去陪着他一起去。

    没几分钟，两人铩羽而归。

    “我去看看，韩刚你可是赌输了哈。”江奕哈哈一笑，算是给韩刚一次“反击”。

    小家伙刚才处处针对自己，还是不服的稚嫩心里作怪。

    “老板，你为我们拍照片很不错，只是我们不想让别人围观。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们今天中午还和你们市长、政办主任在这个餐馆的江山厅一起吃饭呢。需要让他们告诉你吗？”

    “你们？”摄影师听到江奕这句话就是一个激灵。

    市长大驾光临，旁边的小摊都传开了。江山厅更是接待贵客的固定包厢，小青年长期在这里混，知道这里的深浅。

    最终，摄影师乖乖地拿出了胶卷，还坚持不要钱。

    “那怎么行，不能让技术人才吃亏呀。只是上一卷胶卷有没有几张呢？”江奕依然不放心。

    “我刚才没看到他换胶卷，就是这一卷了。”韩刚怕江奕出事，也跟了过来，刚刚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胶卷拿在手里，江奕却感到有些棘手了。

    从正面考虑的话，这是一段青春的记忆；从不好的角度看，说不定会成为一段罪证。

    尤其是针对江奕这一种“先富起来”的人，注定了要迎接很多人的注视、检验，任何一个漏点都会被人拿放大镜去挑刺、审视。

    “江奕，这些照片能送给我吗？今年的生日礼物还没给我呢。”韩菲凡听到了胶卷的事情，立马就跑了过来，想出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

    “对呀，这么好的事情，干嘛不让大家看看？”女人都无法拒绝照片，高春华的好奇心更重。

    刚刚碍于宁岩的感受，大家没去可劲得表达情绪的后遗症来了。

    “那就自己欣赏吧，顶多只能我们今天到场的人看看，其他人···除了爸妈都不能看到。你觉得怎么样？”江奕对陌生的摄影师比较警惕，对于自己人的要求还是比较宽松。

    “江奕就是疑神疑鬼地，好的东西都要大家分享嘛。”韩刚理解不了江奕的“过分谨慎”，牢骚劲又犯了。

    “没问题，我的影集都有小锁的。”韩菲凡一把就抓了过去，生怕江奕反悔。

    “有人跟我说过几次韩菲凡的事情，让我小心点儿。”等到旁边没人了，宁岩才跟江奕说了自己的担心。

    她没有看到什么危险，只是说的人多了，让她不由得不去想想。

    可是这样下来真的很累，尤其是韩菲凡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这才一个小时不到，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难道你要和所有女生断交？”

    “是啊，真是没劲。有时候我真想离开任城，那样谁也看不到，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该多好？”宁岩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可是自己的确无解。

    “别人我不敢说，你妈肯定离不开你。至于你爸，他只要有工作、有活干就行了。”

    “那就让他一个人玩呗，反正他就算是退休了也没办法到处跑，去国外旅游更是想都别想了。”宁岩随口说着，只是自己都不相信能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