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正民说出那些“朋友”的身份时，江奕确定了：江正民确实能募集20亿。

    因为这些朋友们都不简单，是地方大型国企的掌门人—财务负责人。

    依托国企背后的国家信用从商业银行获得资金，再转委托给江正民做投资、委托贷款等，只要国企从银行获得的贷款利率低于投资收益，里面就有空间。

    只是这里有一个前提，江正民一直没敢说，现在被江奕的激将法抬起来以后，他就必须要说出来了：“他们想要一些抵押担保，最好时还有保底的利息，比银行贷款高三个点就行。”

    江正民还是分不清利息和投资收益，不过他说的信息倒是很重要：只要能给出一些无风险收益，国企可以无风险套利，江奕可以获得今后几年最稀缺的资金。

    “哪儿有这种好事，赚了他白得，亏了他跑一边去。我看这就是白日做梦！”孙丽娟现在感觉这个江正民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真要是有这么好的条件，还用得着你？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也得先认你这个人才行，要不然随便划拉一个人出来，人家也不敢把钱给他呀。”江正民也知道自己是接着江奕的力量，可是这里面不也是有自己的人脉资源嘛。

    孙丽娟绝对想不到，今后几年华国的资金市场绷得有多紧张。从1993年7月开始，一年期贷款基准利率已经达到了11%，而且这个利率将长期维持下去，直到东南亚经济危机深化、华国必须刺激经济才会告一段落。

    过不了多长时间，很多人就会明白一个道理：能够融到资金才能生存下来。

    “我觉得可以答应他们，不过要跟他们说清楚：这是预期收益，不是给他们保证收益。二哥哪一年的收益没超过200%？除了你不想做的时候。”这两年越是缺钱，江奕整合部分产业的可能性就越高，只要能够获得充分的资金支持：“至于抵质押，把申城那边的公寓房、家电商城和商业综合体都可以拿出来。”

    “好好，要是这样的话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江正民现在把手伸到了公寓房、家电商城和商业综合体，隐隐形成了以自己为龙头的态势，高兴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小奕，都押给人家了，以后要是有个风吹草动的，大家伙可怎么办呀？”经过海南房地产的连锁反应，孙丽娟最害怕这种操作，估计要是她出面都会睡不着。

    江奕的头疼又上来了。跟这些没有预判能力、不太懂金融的亲戚们解释这些还是太辛苦了。

    “大嫂这次去申城推动一下跟当地大学建图书馆的事情，投资公司和信托公司那边就让她当法人代表吧。信托公司负责人的任职可能需要考试，二哥得多沟通。”江正民这头大老虎很管用，但是也非常容易失控，孙丽娟管得既细致又严格，恰恰可以补足这个短腿。

    看看江正民的脸色又在阴晴圆缺，江奕补了一句：“你一下子管那么多钱，需要有个人盯着点儿。”

    这时候的虚假合同、阴阳合同太多，自己不告诉江正民，他也会让别人教坏的。那时候整个申城的布局可就完全失控了。

    “也是，正民你又抹不下面子的，也得有个人挡着那些酒肉朋友们。”孙丽娟倒是很快就想通了，江正民现在的情况确实担不起一个“全权负责人”的责任，上面肯定要有人看着才行。

    说到这里，她也担心江正民又想不开，帮江奕说一句：“小奕这是怕你犯错，也可能是替你找个拒绝人的接口。”

    上半年是江正民盯着孙丽娟，这次掉了个个儿。鉴于女人的报复心理都比较强，而且孙丽娟又把江奕看得严丝合缝，估计江正民犯错得可能性不大了。

    “大嫂、小奕，你们都误会我了。我正发愁呢，很多人动不动就找我喝酒，李训雷也跟我说过，这样的一言堂会让有些国企管钱的人不放心我。”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反正暂时是摆平了江正民。

    “小姑年龄也不小了，他们去辽都吧，那里需要人看着点儿。二嫂就负责申江国际贸易公司。”江正民这么配合，江奕也想起了照顾一下那个傻乎乎的二嫂的情绪。

    小姑和姑父放在申江国贸也有看着江正民的意思，只是实际效果并不明显。这个江正民有着亲情和酒局两个武器，让两个长辈想管也管不好。

    他们到了辽都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只要能够显示存在感就行。也能够让自己下一步的股权激励计划尽早实施。

    江正民的大事确定了，心里他是了不少，想起了江奕带过去的几个人：“小奕，你那个同学现在可能是有些麻烦了。你上次带过去那个秦丽丽确实很不错，连江晓霞都不停地说她的好话。”

    秦丽丽和李家俊之所以去申城，原本是为了防止王美琳无法无天才放过去的，没想到王美琳那么沉不住气，就直接让江奕削权了。

    所以秦丽丽后来相当于监视江晓霞。不过快一年过去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没发生，秦丽丽两口子再这么沉寂下去确实有些浪费了。

    “他们这么低调，那就让秦丽丽两口子进京吧，这里没人看着也不行。我那个同学你说的是黄小杰吧，他出什么事情了？”

    申城的商业综合体马上就开业了，下一步就是燕京。他们两口子在申城看过了邵军是怎么经营商业综合体的，到燕京也能说得上话，可以有个更高的起点。

    “黄小杰好像是没及格，科目有点多，学校里都找过他几次了。”江正民一般也关注不到黄小杰，只是搞得影响太坏了也不好向江奕交待。

    原来是挂科了，这个黄小杰还真是喜欢折腾。这个时候的大学一般是规定挂科四门就要休学一年，对学生的震慑力很大，负面影响更大。

    黄小杰的爸爸刚刚帮忙推动了兖矿去哈国投资的事情，要是搅得他儿子被华师大退学了可不好。

    看来需要给他来一剂猛药了。

    “大嫂，你可得说说美琳，她现在还在生江奕的气呢。”江奕在过春节的时候用力很猛，估计一个劲地在江正民那里抱怨，江正民都招架不住。

    王美琳最想要的是家电商城，管人、管事、管钱。只是她不知道江奕的规范化运营，所以眼看着家电商城迅速地起来了；商业综合体给了她位置，最终却发现自己只能是到处求人。

    这次去了申江国贸，算是给她一个安慰奖，但是估计也难以满足她的胃口。

    “别说美琳了，你自己想通了吗？是不是还想管着一堆钱，然后再去‘二进宫’？”孙丽娟没理会江正民这个提醒，那个王美琳就没有什么长性，给点儿甜头就马上改变立场。

    江正民不再是那个村里的愣头青，被人到处捧着、有了自己的自尊心。只是这个嫂子历史上就是脾气大，加上明年又要监督自己，他到底还是忍下来了。

    他算是反应过来了：不管自己怎么牛，江奕和大嫂这些人还是不能惹。

    “我就是···我肯定没问题。小奕这么急着让大家换一换，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还能有什么事儿？大学还有两年呢，难道还能提前跑了？”孙丽娟眼里的大学就是规整的四年，她哪儿能想得到江奕有些什么歪招数。

    ”江经理起来了啊，哈哈哈，酒量确实很不错。我就差远了。“远远地就听到韩成斌堆起的笑声，还附带着微醺的脚步。

    一个个地都不让人省心呐。江正民能喝酒，喝了酒还能超常发挥，你一个管钱的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江奕没理他，孙丽娟赶紧又充当润滑油的角色：“还是韩经理厉害，这么晚了还不忘记工作。”

    韩成斌也不管孙丽娟这句话是真的夸奖还是讽刺自己，他就权当成是前者了：“喝酒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有个央企跟我说了一件事情，我觉得可能会拿到很多钱···呃！”

    孙丽娟的眼神快能杀人了，韩成斌赶紧喝水。

    江奕还是第一次看到韩成斌这么狼狈，再加上现在人家两口子都为自己战斗着，也就没用脸色表达太多意见。

    等到韩成斌稳定了一下情况，才继续说了一下自己听来的一些消息：“财务公司也可以发商业票据，以前咱们这边基本上没想过去用它，现在央企愿意跟咱们一起玩···呃！”

    看到韩成斌这个样子，孙丽娟直接扭头走人了。

    江奕忽然感到老韩还真是不容易。由于自己不喝酒，江奕也没有给韩成斌留下恢复的时间，这才导致韩成斌没有顾得上恢复身体，就跑了过来。

    自己这种不抽烟、不爱喝酒的性格，虽然听起来很美，可是也会造成上辈子那种缺少朋友、完美主义等弊端。

    “你说的是商业银行的商票保贴吧，现在有银行愿意做这个吗？”江奕现在还没有接触过商业票据，这个时候的金融市场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产品，所以当韩成斌说起来的时候，让他感到进入了一个新领域。

    “商票保贴？这个倒是没提起来过，那个朋友说可以让让我们加入他们的财务公司联合会，现在已经有好多家央企财务公司加入了。听说央行的领导也同意在财务公司联合会的基础上成立一个全国性的协会，也就是那个行业自律性组织。”韩成斌说到激动处，打嗝的感觉又来了，赶紧打住。

    “不就是一个唠嗑的地方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江正民听来听去却没听到一句有营养的话，半点儿好处都没有还要交会费，兴趣一下子就没有了。

    江奕却在琢磨着这个事情的含金量。韩成斌一向谨慎，既然这么大张旗鼓地提出来，里面应该有一些花头。

    “央企，财务公司，协会。”都是有钱的主，都有国家信用背书，现在要接纳自己进场，难道是想套利？

    这时候大部分工商企业实际上听都没听说过“商业票据”这回事儿，只有少数央企有资格发行商票，因为其他企业即使签发了也没有市场、拿着只是一个借据。

    这时候有资格发行或者承兑票据的就是国家专业银行，也称为银票，除了一些利息损失、基本上接近钞票。

    “央企的财务公司有钱，也签发了一些商票，他们说如果咱们签发票据的话，他们愿意给咱们换成钱。而且咱们还可以成为协会的创始成员，能轮流当理事长的。”韩成斌终于逮住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完整地表达了出来，而且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江正民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听出这里面有什么意思，只是听懂了这里有个“轮值理事长”，也就对韩成斌没什么好的语气：“我看你也就是看中了那个什么轮值理事长了。”

    孙丽娟恢复了一下情绪也进来了，照样没听懂这里的含义，也只能看看江奕。

    财务公司是江奕心目中的金融附属机构，为成员单位融资、为集团内的个人服务，可是如何在财务公司之间横向联动，江奕还考虑地很少。

    韩成斌一席话为江奕打开了一扇窗户：原来财务公司还可以这么用。

    华国的财务公司与西方完全不同。西方的财务公司实际上是独立的投资机构，或者金融中介组织，华国的财务公司实际上是集团公司的附属金融机构，为了弥补华国商业银行服务不到位、金融体系比较僵硬等方面的不足才创设的一种类型。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应该是华国为少数规模较大集团单独开的一个“小灶”，以免这些大集团事事需要通过银行绕圈。

    “这个挺好，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给了咱们优待，咱们也可以接受他们开的商票。”江奕大概猜透了这些央企财务公司打的算盘，这不是简单的“商票互认”那么简单，而是涉及一个巨大的市场。

    这个市场在西方发达国家是最大的货币市场工具，也就是CP，在二十一世纪的华国被称为“短融”。

    如果在加上资产支持商业票据，即所谓的ABCP，就形成了大企业的短期融资市场。

    也就是“各个企业发行钞票”，替代央行发行的法定货币——钞票，替代财政部门发行的“钞票”——国债，以及弥补上市公司发行“钞票”——股票和债券——能力方面的不足。

    金融和财政是双生子，孰轻孰重要看各自的公信力和发钞能力。当前的华国是一个官方货币紧缩的年代，可是如果民间“发钞”的能力提高了，就能够有效地填补这个空缺，降低对经济的负面影响。

    江奕终于认可了自己，韩成斌的一张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随着江奕年岁渐长，他已经不能再倚老卖老，必须拿出一些真家伙才行。

    要不然，香江的那些财务专家们轻易地就能取代自己。

    “要不然我这就跟他们说，他们肯定很高兴，现在就算是央企也没有咱们有钱。”

    “别急，商业票据能干的事情还有很多。”江奕心中的票据市场可是一个体系，在三十年后成立票据交易所后年成交量超过百万亿的庞大市场。

    这时候尽管票据还是一个新鲜事物，尽管大部分财务经理也没见过票据、票据拿到手以后基本上是持有到期，可是不代表江奕不能给它下一个“催化剂”：

    “既然有了一个联合会，那就财务公司联合起来跟银行谈判，让他们推出‘商票保贴’业务，也就是银行接受我们的票据、为那些下游的厂商融资。如果银行不愿意合作，那就所有财务公司都降低跟他们的合作，把存款取出来、照顾那些合作的银行；

    “还有，在兰陵成立票据交易中心，以后我们也可以收一些上市公司签发的商业票据、商业银行承兑汇票，调节货币市场资金吞吐量；

    “对于跟我们合作紧密、资质比较好的其他企业，我们也可以有针对性地认可他们签发的票据。”

    “江···老板，你这是要当央行啊！”韩成斌被江奕的大手笔给吓住了，又是票据交易中心又是商票保贴的，听起来就很吓人：“这里面涉及好几十亿资金吧，咱们扛得起来吗？”

    “几十亿？搞得好了，至少几十个几十亿吧。”

    这时候工行的票据专营机构华信支行还没有成立，普兰票据更是毫无踪影，民营企业的信用更是无从谈起。依靠自己的先知先觉，赚一大笔可是没什么问题。

    别的不说，央企至少没有什么风险，他们无非就是重组、合并；上市公司基本上也没有风险，即使暂时还不起钱也可以等股市回暖，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可以卖壳。

    “小奕，你这个脑子里都长了什么，怎么就是操不完的心？”孙丽娟放弃了去理解这些票据、央企和保贴之类的术语，转而开始担心起江奕的身体来。

    “早慧”往往附随“早夭”，这是一个非常让人忌讳的话题。

    “早夭”的先兆就是“头疼症”、晕厥等现象，遗憾的是江奕全都命中了。

    这下子就轮到韩成斌尴尬了。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亮点，却换来了孙丽娟不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