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为了让赵晓晴知难而退，所以江奕向她展示了一切，没想到让这个敏感的女生揭示了韩菲凡过去三年的心路历程。

    你不要害怕孤单，我一直在旁边陪着你。

    在那一刻，市里的图书馆突然有了温度，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声音全部消失。万籁俱寂之下，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

    “哼，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是吗？”江奕像是因为被人打断了思路、还有点儿生气：“怎么了？”

    “你不觉得你还欠我…欠我一个问候吗？”人影很是受伤的样子，说着话就快哭了起来。

    “怎么，我们俩很熟吗？”江奕看着委屈的女生，半天摸不着头脑。

    “你真不记得了？在一中。”女生自讨了一个没趣，这下子更恼了。旁边，另一个女生捂着嘴巴笑着、开心着。

    调皮的段云，总是这么幸灾乐祸。

    江奕忽然恍然大悟了：“哦，你是那个买T恤的女生，还欠我10块钱呢！”

    “你···我是韩菲凡…”影子逐渐清晰，韩菲凡逐渐显露了出来。

    江奕在那里怔住了：他想不出韩菲凡对自己的好感因何而起，如果演变。只是三年来自己该是欠了多少感情的债？

    怪不得漂亮女生都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你的一个有温度的表示，就会让一个人动心动情；如果对方求而不得，对其打击可能是致命性地。

    那时的江奕还不知道自己因成熟、大气拥有的魅力，无法驾驭上帝视角的能量，所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江奕，你没事吧？”赵晓晴被江奕严肃的表情吓住了，她没看到占了便宜之后的窃喜，没看到证实自身魅力之后的骄狂，只看到了一种手足无措。

    江奕缓了缓劲，再看看赵晓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胸中有千万句话，却不知道该向谁说起。

    “赵晓晴，我刚刚想起来一些句子，正好可以用在《牧羊人》的小说里。实际上，牧民子弟读书不是你们写的那种教室里，而是同学经常换的那种移动教室；那里没有东部的大河，最多只有溪流，所谓的海子也很可能只是个池塘；还有，他们结识的方式更多地是舞蹈，而不是课堂里的互相捉弄。”

    “我记住了，谢谢你。看来我们的生活经验都太少了。”

    “嗯，还可以在两人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加上一首歌：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踏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我还是喜欢你，认真且怂，从一而终。”

    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中立的赵晓晴被这首歌惹得热泪盈眶。她知道江奕是在表达自己的期望，期望一切的感情都能有个好的归宿；她更知道今后带给江奕的将是怎样的煎熬。

    兰陵。

    杨书记提议召开的专题会，名义上是筹备迎接高层调研，实际上的讨论却轻易走偏了。

    他并没有一开始就给兰陵定性，而是先从如何利用好票据交换中心这个平台说起。

    这个是财政部门、央行和商业银行的专业领域，几方平常没机会说，这次可算是等到机会了。

    “那里开票的企业都是央企，其他企业开了票也没用。”

    “现在市面上哪儿有什么商票？我看到时候别搞出一大堆假票就好了。”

    果然是“反对派”远大于“支持派”，在座的就没几个看好的。杨书记摇了摇头，怪不得组建票据交换中心的事情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一点儿动静。

    他请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话给了方向：“这次是请大家谈谈怎么办好票据交换中心的，大家也别光顾着拆屋，先说说建设性意见吧。”

    “要是市里的国有担保公司能够出面担保，而且央企又认可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还得银行认可、愿意给这些企业贴现才行。”

    “我觉得还是需要央行认可，把它纳入再贴现的范围才行。”

    “央企或者票据交换中心肯出面担保的话也行。”

    一个个都想把皮球踢到对方阵营，总之就是还是要政府出面解决才行。

    没想到，杨书记当场就表态：“市里会考虑对担保公司增资，也请各个银行能够向总行反应，尽快完善票据贴现方面的政策。”

    第一个话题轻松结束，让大家还很不适应。

    第二件事情，兰陵市的投资机构已经接近100家了，今后周边地市的投资机构还会进一步向兰陵靠拢。所以，兰陵市要成为私募类投资机构的聚集地。预计今后金融业将为兰陵带来20%以上的增加值。

    “有这么高？现在首都和申城的比例都没有这么高吧？”

    “现在的兰陵还在投入期，很多投资还只是起了个头，如果后面多出一些苏联产业园、家具城、建材城和芯片类的企业，说不定真能到20%的增加值呢。”

    对于这些质疑和讨论，杨书记已经习惯了。实际上，如果没有经过江奕的一番论证，他也会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已经和申城的江正民达成了合作意向，以后他们将持续引导资金投资我们这里挂牌的企业股权；另外，香江的那个获奖者，就是发明了红筹股的基金经理，也会推荐一些投资专家到兰陵。”

    “这些投资机构终究资金有限吧，我估计今年有钱投，明年还不一定有钱呢。”

    “说得好。”杨书记对于这个怀疑论却不以为忤，要是没有一个质疑，自己反而会有些不甘心：“所以，我们以前提出的将城信社和农信社改制为城商行、农商行的计划，格局也太小了。”

    这句话说得人生气，尤其是财政条线的更是纳闷：这个思路不是您老人家钦点的么？

    差不多了，杨书记卖关子也够本了，这才揭露了今天的最大伏笔：“我们要把兰陵的城信社进一步扩张为淮海城商行，农信社扩张为淮海农商行。”

    改制、兼并、参股等高大上的词语，要多少有多少，一股脑地抖搂出来了。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现在别说质疑了，连小声讨论的都没有了。

    每个人都在斟酌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对于兰陵的意义。最终，归结为一句话：兰陵的金融业发展，可行！

    周边地市哪个没有在海南投资受伤的？全部受伤。这时候只有兰陵全身而退，所以现在具备了外溢的能量；

    周边地市哪个有新兴产业吸纳新增资金、不再去填补那些亏损的无底洞？只有兰陵。

    “哗哗哗”

    杨书记手中的水杯还没有落下，掌声就响了起来。为这个创意，为兰陵的发展，为辉煌的明天。

    平静下来之后，一切就都是顺理成章了。

    “这次的高层调研，咱们就按照兰陵的新定位，纲举目张。

    “首先是公务员招考，是为了服务本市人力资源质量提升，可以腾出位置吸纳高素质的大学毕业生，有些人现在还在投资机构里，支持发展创新创业、提升发展的技术含量；

    “农转非的话，还是让任城去汇报吧。”

    杨书记现在真是有些后悔了，当初没有理解做课题研究的重要性，结果让孔教授开花结果、任城摘了果子。

    “杨书记，近期有两个地市与我们联系，希望能够通过兰陵人力资源中心安排一些刚刚农转非进城的人，这下子我们的人手可就不够了。”民政部门现在走到了改革的前面，可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新业务，真的就让人吃不消了。

    紧接着其他部门就跟上了。

    教育部门：“我们学校也是，很多人涌进城里，教育就是第一个承压的，学校不够。”

    卫生部门：“现在医院更是排队排得让人担心，有人都因为这事要动手打人了。”

    接下来是路政、文体等局办。

    杨书记看了看，传统的工业、商业、能源等实权管理部门倒是没怎么吭声，都是些直接面向老百姓的部门在叫喊。

    经济管理职能逐渐弱化，放权给市场主体自主经营；社会服务功能逐渐增强，填补众多未涉及的真空。难道这就是服务型政府？

    “已经通过的增编决定，这几天就开展一次招考。正好趁着领导考察，请领导多指导一下。”

    关于五天工作制的考察，由于现在是企业在试点，行政事业单位暂时没有参与，这可就有些尴尬了。

    现场提出的建议也很平常，主要是考察企业产量和效益并未下降、职工生产积极性提高，以及家庭生活更加和睦等。看来看去都跟政府没什么关系，达不到杨书记的心理预期。

    直到一个提议出现：“人们周末时间充裕后，自发地去学习充电，这个可以通过博识教科培训的报名人数获得一些支撑。”

    这个提议的确让人眼前一亮，这样就从企业、个人的视角放大到社会层面，跟政府有些关系了。

    “大家周末出去旅游，对于当地经济也有一些刺激作用，餐馆、旅游景点的收入都在上升。”

    这个建议有一些说服力。只是统计起来可就麻烦了，主要是这时候开发票还不普遍，餐馆收入的增加体现不到年度汇报里面。

    “最近交通运输人数出现了大幅度提升，任城刚成立不久的那个客运公司，现在已经好几百辆车了，而且很大一部分旅客都来自兰陵。”

    这个建议也有些说服力，可惜这个客运公司在任城。杨书记也听说过这是江奕和自己同学合资开设的公司。

    想到了江奕，杨书记忽然想起了江奕给自己的那个建议书，他拿出来再看了一下。

    这一看可就不得了了：一个叫做旅游券的建议再次映入了眼帘。

    原来这个建议被金融业布局遮住了、有些不显眼，现在金融业讨论完了，就有了水落石出的效果。

    “前苏联曾经实行过旅游券方式，鼓励民众出游。如果让景点、餐馆和部分消费场所与政府一道，发放一些旅游券抵充现金，大家觉得有没有促进？”

    这一个提议完全把地方政府摆了进去，而且可以成为主导因素，对于本地的形象提示大有裨益。

    “这个好啊，很多人不愿意出门就是觉得门票、在外吃饭太贵了，要是能发旅游券，就像打折一样。”

    “老百姓都图便宜，特别是一些女人，要是有便宜可沾，估计她们不想去的都会去了。”

    “商家可能有困难，他们愿不愿意让利？市里的财力也有限。”

    杨书记心里暗笑：商家有什么不愿意的？这个建议本来就是江奕提出来的，而且江奕家的投资涉及餐饮、主题公园、酒店等，政府要是愿意推出这个项目，他们巴不得呢。

    “这个就由市委办负责跟商家沟通吧，争取尽快落实下来。其实咱们的烈士陵园、图书馆、博物馆也该给老百姓免费，这些景点都是从依靠税收支持的，而且应该鼓励民间自发的爱国教育。”

    财政部门一听杨书记“豪情大发”就吓坏了：“书记，这么多单位要是免费的话，财政怕是吃不消。烈士陵园这样的单位倒是可以试行，如果效果不错再推广是不是更稳妥？”

    全市最少的单位就是烈士陵园，一年到头也就是几个重要节日人比较多，免费起来影响最小。

    不过真要试行免费，估计很多人愿意去那里看看。

    杨书记没想到，旅游券、烈士陵园免费这样两个小小的行动，今后将为兰陵形成巨大的品牌效应。

    “书记，领导在考察人力资源中心的时候，是不是要突出一下养老金投资试点？”这次国家级新区的申请就有这项内容，届时提出来可以顺道再介绍一下新区的申请进展。

    “好，让政研室研究一下欧美等发达国家的养老金模式，我听江奕说过星岛的一个叫淡马锡的，你们也重点突出一下。资料不够的话，就向燕京那边的部委求助。”杨书记也感觉这次欠了江奕不少，养老金管理也会委托给投资基金，算是帮江奕一个忙了。

    江奕曾跟杨书记说过复利定律。如果按照淡马锡8%的年化投资收益率，那么从开始缴纳养老金到退休后领取，养老金数量就可以翻三番；如果按照存款模式，除了这几年由于通货膨胀比较高的时候可能利率高一点，其他时候都会比较低，最终可能只能在职工退休的时候翻一番。

    那个结果深深刺痛了杨书记。再加上很多领导都去星岛考察、学习过，很多制度也是直接借鉴了星岛模式，估计这次提出来也不会太突兀。

    会议开完了。江奕没有出现，可是杨书记还是感觉这个家伙阴魂不散，仿佛到处都有他的影子。

    尤其是这次提出的几个建议，更是犹如神来之笔。看来不只是兰陵需要重新定位，自己对江奕也要重新认识了。

    只是这个家伙不像以前那么谦虚了。以前还是旁敲侧击，有时候还要假借别人的名头，现在谁的名头都不再借用了，直接就告诉你。

    这是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