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凑巧的是，江奕让人问了几个重点对象，陈沛斯和朱时貌等人都不在京，只有朱霖能够抽出时间来。

    只是朱霖不好热闹，更是很少出席公共活动，所以第一次活动最终只能放在学海四合院里。

    留学生们倒是都很踊跃，估计是寒假期间都太闲了。最终重点选择了东南亚的留学生，以及江奕比较感兴趣的尼日利亚人。

    朱霖刚一到达就被宁岩缠住了，张琪钰有性别优势，也快速地加入了两人的聊天。

    终于轮到其他人跟明星交流了，可是江奕却被一个来自尼日利亚的华人留学生缠住了。

    “从大陆移民到香江的很多人，你们关注的是在历史书中出现的政治人物和留下作品的文人，其实还有很多技术、工程人员，他们先是到了香江，后来转到尼日利亚。香江毕竟太狭小了，再加上尼日利亚和香港同为英联邦成员，来去毫无障碍。

    “一开始也是通过迪拜中转站，香江的很多公司也是先做贸易，把华国和东南亚的很多低价商品运到非洲。后来和当地华人接上头以后，才开始直接贸易，不再通过迪拜中转了。”

    经过董瑞阳的谆谆教导，江奕已经知道了非洲也有很多国家有大量华人，在尼日利亚就有100多万华人，是非洲华人数量最多的国家。这些华人大多数是在六七十年代时过去，当时尼日利亚刚独立，很多华人去那里投资，并且带去了大量劳工。这让华人越来越多，虽然占比只有0.5%左右。这些华人勤劳吃苦，对尼日利亚的经济有重大贡献。

    接近三十年过去了，尼日利亚的华人形成了“查、董、李、陈”四大家族。其中查氏集团1964年创办，在当地进行了大量投资，给当地提供了众多的就业岗位；1967年创办的董氏集团已经在尼日利亚有上万员工；1964年创办的李氏集团，在尼日利亚拥有数十家工厂，被誉为非洲的“拖鞋大王”；1963年创办的华亨集团，在当地也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董瑞阳就是董氏家族的一员，而且被派到了华国留学，这和当地流行的到英伦留学的风潮有些出入。

    江奕有点儿后悔跟这个家伙聊天了。这个人像是憋了很久没有聊天对象一般，逮住江奕的一个问句就开始滔滔不绝。

    “他是学经济学的，可是最喜欢历史，估计在家里也不怎么受重视。”秦鹏小声地告诉江奕一句，他也感觉到这个家伙有点儿让人头疼。

    要不是因为江奕比较重视尼日利亚，他才不会让这个话唠加入第一次活动。

    看到江奕脱不开身，秦鹏决定把话题接过去：“华国历史上就是航海大国，正和下西洋比哥伦布还早呢，船队也大得多。”

    秦鹏的一句回应再次点燃了董瑞阳的斗志，比刚才答疑解惑的精神头还要足：

    “华国从来都不是海洋强国。其实郑和下西洋时代，华国就已经知道了澳洲、到达了非洲，可是那只是满足皇帝的一己私利，后来文官集团为了自己的集团私利阻绝了海外贸易。从那时起，东方就落后于西方。

    “华国现在的困顿，和500年前的短视关系很大。那时候的欧洲还没有占领澳洲、北美洲，北方也没有一头大大的北极熊。真要发动了民间的能量和智慧，哪儿会形成现在的局面？”

    秦鹏这次也没辙了。董瑞阳虽然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可是看着的却是江奕。人家早就知道你的肚子里没货，所以不愿意跟你多说，这种不给面子的做法让秦鹏不好再说跟他说话了。

    “也不完全是这样，比如清朝的时候还是挺有进取心的，版图也扩大了很多。”江奕不能让这个家伙冷场，毕竟他是董氏集团的一份子，以后可能还要靠他引见家族企业合作呢。

    “清朝也就是前期征服了草原，在海洋方面的建树也是零。其实这不是技术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不知道还有更大的世界，而是满清王朝私心的结果。”董瑞阳没看到江奕回应，他也没觉得有啥不好的，直接就剧透了自己的想法：“满清高层通过粘杆处也就是血滴子，进行了世界范围上的情报收集，满清高层不仅知道法兰西大*革命，而且还知道英伦的工业革命以及航行全球的舰船情况。”

    “这个我倒是听老师说过，好像是说清朝之所以对英伦的使团如此排斥，因为是法兰西大*革命。以前清朝和法兰西的关系比较好，清朝的不少宫殿都是法式的，乾隆也比较喜爱的法兰西的钟表、配饰等。可是法兰西的皇帝被砍了脑袋，让清朝非常警惕，所以将欧洲人当成了狂人。”作为互联网时代来客，江奕还是知道一些另类历史，也不能让这个留学生太嚣张了。

    “你怎么会知道？”董瑞阳本想表现一下，没想到被江奕截了胡：“我是看到三十年代末期一些从大陆逃到香江的历史学家写的书才知道的，你也能看到这些吗？”

    “我也不清楚老师是从哪儿知道的，可能是博览群书的结果吧。他还说历代清朝皇帝不敢甚至不允许研究火器的原因，因为满人少，汉人多，所以才会出现‘防汉甚于防洋’奇怪心理。哪怕是让自己的帝国沉沦，也要汉人永世不得翻身。”

    “你果然挺厉害的，那个秦鹏就说过你好几次见多识广。”董瑞阳终于找到了一个知音一般，姿态也谦虚了一些：“康熙曾经请了西方传教士给他讲西学，内容包括天文学、数学、地理学、动物学、解剖学、音乐，甚至包括哲学，汉语里的数学名词像‘根’‘元’‘次’‘幂’‘解’等高元多次方程运算中的专有名词都是康熙发明的。”

    “封建王朝总是有这种神力，能够化神奇为腐朽。华国也是从清朝才开始落后于世界的。”

    这句话再次成功地引发了董瑞阳的反弹：“华国的两千年不是封建社会，而是东方专制社会。这两千年分封建国了吗？除了西汉早期封的一些异姓王有实权之外，宋朝、明朝都是养猪了吧？”

    这一次江奕是彻底地放弃了自救行动。他只是简单地一句敷衍式的回复，就能引发这么大段回复，而且现在朱霖已经跟几个小年轻聊HIGH了。

    那就陪着这个家伙多聊聊吧。虽然他在实用主义导向下被迫学习了经济专业，可是强大的爱好和历史学功底肯定会让他免于默默无闻。结个善缘也行。

    接下来江奕的耐心就增加了不少，正好也可以听听国外的历史教育是怎么看到华国的。

    “上层统治族群少不是原因，而是常态。任何一个国家肯定都是统治阶层人数少于被统治阶层。清朝只是碰巧统治阶层同时又是一个少数民族。

    “根本原因还是2000年专制时期形成的权术观点，没有真正的是非观，一切以胜败论英雄，不承认人性的道德底线，只有高低尊卑、成王败寇，赢家通吃，所以这两千年消灭了人性中的美好，留下的只是如何成功的厚黑学。”

    “你说的就是柏杨的酱缸文化吧。”江奕读大学时柏杨的作品《丑陋的华国人》正流行，该书的观点极其鲜明：“其实你不觉得非洲更惨吗？那里一直都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强大的中央国家，组织能力可以说非常弱。”

    “非洲的组织不是华国这样的形式，而是族群式的，你不能用华国的模式来评价非洲。”董瑞阳虽然是华人，可是现在非洲才是他的根据地，立场就在那边了。

    “组织力总是可以评价的。就拿非洲最发达的南非来说吧，现在已经进入无序阶段，我敢说他们的GDP在一代人的时间里就会被尼日利亚超过。”

    “这不可能，南非可是发达了很长时间的。”董瑞阳果然不相信。这个年代南非的GDP接近1400亿美元，尼日利亚只有不到400亿，只是前者的零头。

    “我觉得我们不妨打个赌，一代人按照20年来计算怎么样？”江奕就敢这么“乱说”，就是要说明组织力的重要性，然后再用一个事实击溃这个顽固的家伙。

    组织力，也就是所说的“集中力量干大事”的能力，对于后发国家非常重要。后发国家不需要发挥大部分人的聪明才智，只要跟着领头人的方向，加班加点干活就行。有其他的想法都会形成分权和内部摩擦，阻碍英明领导人的意志发挥。

    德意志如此，扶桑国如此，苏联迅速完成工业化的根本原因也是如此。

    正如江奕不可能劝说集团内所有成员将来的趋势如何、什么是正确的道路，只能通过加大报酬力度让人跟着自己干；对于董瑞阳也是如此，既然现在说不服你，就让明天的趋势压垮你，让你口服心服。

    “你们这是要打什么赌呀？”刘维周年龄比其他人大几岁，又自持博士的身份，不好意思一直围着美女转，刚刚向江奕走过来，正好听到了江奕甩出一个赌注。

    “没问题，我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没有人能在打赌中赢了我呢。”董瑞阳向来自负，江奕的激将法一用就灵。

    虽然江奕没说赌注是什么，可是他就敢接。

    董瑞阳被江奕引向了另一个话题，他在考虑影响南非和尼日利亚经济发展的种种因素，终于把江奕放生了。

    江奕刚刚知道原来马国和新加坡都有过春节的习俗。刘维周感觉回去太麻烦，张琪珏则是因为半年后就毕业了，所以二人都选择了寒假留校。

    沃莱·恩耶马还在缠着《魔猴和朝圣团队的故事》里的女人国女王，由于汉语不太流利，所以他缠住了朱霖挺长时间：“女王，为了学习汉语，我看了好几遍电视剧，我最喜欢的就是女人国的女王啦。”

    江奕看出了朱霖脸上的疲惫，上前去帮她解围：“沃莱·恩耶马同学，是不是可以让我跟女王聊会儿了？”

    “叫我‘小恩’就可以啦，”沃莱·恩耶马倒是跟谁都是自来熟，情商也挺高，没有介意江奕打断自己：“说好了，现在女王归你了，待会儿我可是要跟女王坐在一块的。”

    黑帅哥这次倒是没跟朱霖合影，估计是担心自己在照片里没有辨识度。

    朱霖这才对着江奕微笑了一下。她已经跟好几个人重复了好几次同样的回答，表情都快要僵硬了。

    “今天真是感谢你能来，只是太辛苦你了。”江奕看出她虽然习惯了“追星族”，但是并不很喜欢这种被人瞩目的生活。

    “还要感谢你呢，这几年对我这么关照。”

    《猫鼠游戏》女主角，《曹操与蔡文姬》女一号，都为她提供了很高的平台。由于前者是香江导演，后者已经在东南亚播出，这实际上代表着她已经走出了国门，走向了亚洲影视市场。

    “你就是票房号召力，应该感谢你才对。”

    这次朱霖没再回应。《西游记》之后，朱霖也尝试了几部电影，只是前几年这些影视都没有引起多大反响，一个“女儿国国王”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其他角色如果不是太出彩，都不容易让她脱胎换骨。

    所以《猫鼠游戏》和《曹操与蔡文姬》对她至关重要，她对江奕的感激之情也正是源于此，听到江奕需要她帮忙的时候也没有推辞。

    “我听说上一届文学奖赵晓晴又有一部作品获奖了。正好我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剧本，有几个意向都是让我去演妈妈，我还不想这么早成为‘长辈’。”

    赵晓晴的新作《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还没有启动改编工作，朱霖瞄准了它，肯定是要在电影中担任女主角的。

    “那个女主比较独立，而且有些小脾气，与男主角也没走到一起。跟你的人设好像差异挺大。”

    朱霖想想也是。她的正面形象已经被观众形成了定式，很难扭转。

    “我觉得朱女士可以考虑在东南亚那边试试。那里拍的电影票房收入都不低，在泰兰、马国和印尼都在播放。”刘维周刚才离得不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听到了江奕和朱霖的讲话：“您在东南亚很有影响力的，我和很多朋友都喜欢看《西游记》。”

    江奕看着刘维周这么认真地样子，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刘博士，你们家是不是开了电影院或者有人做导演的？”

    “倒是有几家商场，里面有电影院。”

    刘维周还比较谦虚，张琪钰却没有放过他：“刘博士太客气了，他们家族掌控这马国一个排名前三的商业集团呢。朱女士以后可以多找找他们家。”

    原来这才是刘维周想见明星的原因，看来他已经在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谦虚的，现在马国的商场经营不易，我倒是觉得张琪钰她们家的酒店很有实力，而且还要到华国大陆来开拓市场。”

    两人互揭老底，看起来不像是相互吹捧，更像是随意地插科打诨。

    一个家族富裕久了，连吹牛的欲望也没了。

    “我纯粹是来看热闹的，等到开学后就要进入酒店见习。你们可以把我忽略了。”张琪钰倒是没见外，主动把跟明星交流的最佳位置让了出来。

    “你是准备在华国还是在星岛见习？”

    “我在华国读书，肯定是在这边见习，星岛也没什么，而且我不一点也不想进入那个酒店，做得再好都是应该的，稍微有一点不好都会有人放大。还不如简单地从基层干起，谁也不认识你。”

    其实当刘维周提起酒店经营的时候，江奕就有点儿心动了。华国的资本市场基本上对酒店行业不太感冒，更加认可制造业等。说不定这是一个机会，于是他打算向张琪钰伸出一个橄榄枝：“不知道如家快捷酒店怎么样？”

    “那个酒店的经理人狂得很，根本不接受我们的实习和调研。我本来想以如家的经营战略作为毕业论文选题的，可惜一直联系不上。”

    “我倒是认识那个周经理，可以帮你联络一下。”说到这里，江奕有种感觉：以后双方真的可以合作起来了。

    一直没参与正事的宁岩忽然爆料，一开口就把张琪钰吓住了：“江奕的妈妈就是酒店的董事长。”

    宁岩也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是跟一中的一帮子二代们聚会的感觉。

    江奕肯定是看上了对方家族的实力。比如刘维周家族有商场和电影院，肯定能帮得上他的忙；张琪钰家族有酒店经营，应该会有合作空间。

    可惜自己的老爸不只没有助力，反而处处掣肘。

    “你要是真的能帮我联系好了，我叫你大哥都行！”张琪钰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个人都有了合作意向，心情马上就不同了。

    这时候饭菜上来了，一开始是凉菜，沃莱·恩耶马一看到西红柿竟然感动地快要哭了：“我们那里天天吃这个，一直幸运到了华国不用再每天看到它了。没想到今天···”

    “哈哈哈，这个可是我们这里的大棚菜，要不然这个季节还真的没有。”秦鹏难得看到江奕犯错，看着他就大笑不止。

    江奕还真的忽略了这一层。有些华国留学生回来后，看到妈妈给自己做的鸡肉就哭，不是因为好吃，而是因为美利坚的鸡肉最便宜、他们每天都在吃。估计小费现在看到了西红柿也想吐。

    “秦鹏，你这么爱西红柿，这盘子就交给你了，三分钟内灭了它。”

    秦鹏爱吃西红柿，他求之不得呢，伸手就接过去。

    “江奕，我觉得我可以跟你赌，”董瑞阳一直没怎么说话，没想到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中：“我测算了一下，尼日利亚要超过南非的GDP，概率只有不到20%，所以我跟了！”

    还真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小伙，明星、喧嚣全部都没有入你的脑。

    那就让你记忆深刻，以后再谈商业合作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