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救了你，就是要你放开来，畅快地活下去？自从青空门灭门以后，陈道从来没有干想过这样的话，放开来畅快地活下去？或许是从前的自己还可以，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早就不再是一个单独的自己了，也不再是那个陈道，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恩情，还有别人的期望。

    早在下山的那个夜晚，那个能够畅快自得的活下去的那个陈道就已经死了，留下来的就是现如今的这个陈道。

    度光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这一老一小，好像从中看出来了什么东西。他率真一笑：“阿弥陀佛，人生在世，便是要坦荡走一遭，小兄弟不要作茧了自己。”

    陈道抬头看了过去，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迷惘：作茧了自己吗？难道说自己所作所为只是作茧？只是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真实念头？可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是有资格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内心的呢？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是起码他从秦老这里得到了一个态度，秦老并不需要他去隐藏自己的身份，他是陈道，那就是陈道……

    只是，真的吗？

    “早些年就听说菩提阁又出了一个心眼纯通的不世人才，没想到，眼下这般事情，菩提阁居然就派你来接受，可见菩提阁对你的期望之大啊。”秦老没有纠结于陈道，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一下就能想通的，他要给陈道一些时间。所以他便将话头转给了度光，只是一句话就揭开了他的身份。

    “鬼宗现世，这天下必然又要波动一番，树不经风雨怎能将根扎深？”度光眼中满是虔诚。

    “哈哈哈，好一个树不经风浪怎能扎根，这一点，你小子倒是学着点。”秦老侧过身来，用力拍了拍陈道的肩头，然后就走进宅院，自顾自又说了一句，“就怕这风雨大了，把树连根拔了起来。”

    陈道没有跟上去，他也自然听明白刚刚的两人的对话，他重新看着眼前这个光头小和尚，原先他只是以为这是哪个老妖怪用了什么永葆青春的法术才这么年轻。但是刚刚那番话来看，眼前这个小和尚应该并不是什么老妖怪，看这比自己还白净光滑许多的皮肤，估摸着和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年岁。想到这里，他心中一下子有些触动。从前他以为自己在同龄人之间应该也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这不是说修为，而是说自己一身的奇遇，还有自己所掌握诸多的本领。就单单是符文一术上的本事，那就甚至已经比肩许多大师了。到那时眼下看到眼前这个面色和善，一脸净气，就连身上也是若有佛光的度光，他一下子就有些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一节凡夫俗子罢了。和眼前这种真正的不世天才来比，自己差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他所差的并不是什么修为上的差距。而是对方敢代表一个诺大的宗门独当一面的勇气，和怡然自我的娴静气度，这些都是他不曾有的……

    他死过一次，曾经他以为死过一次以后应该是更加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现在的他反而更加畏手畏脚，他好像觉得自己的这条命不再是自己的，而是秦老的……所以他甚至都不敢承认自己叫陈道……他怯懦了。他心头触动，耳中重新回响起刚刚秦老说的那句：你小子倒是学着点。

    “思道兄？”度光的声音把他重新拉了回来，那干净的目光投在他的眼眸里，等着他带他进府。他的嘴唇若即若离，半天他想说，自己叫陈道，不是蓝思道，但是终归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说：“来，随我进来。”

    或许，他的命真的不是自己的了。余生他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秦老、玉无极还有沈老一家……他曾为自己活过一次，但是代价太大了，他承受不起，这一次，他不想辜负那些人，所以，或许注定他的命不再属于自己。

    ******

    眼下八大宗门已经来了六个，除了还没有到的符文道和灵兽宗以外其他宗门都已经派来了自己的人，就连一向不参与世事的丹尘也因为吴师祖的原因来了一个梁老。鸿关是一瞬间成了所有势力关注的焦点，除了鬼宗事大的缘故以外，更是因为这是一次极为难得的八大宗门齐聚的机会。那些真正眼尖的人看得远远不是这些，他们看的是未来，各大宗门的未来。

    虽然说绝大多数的宗门派来的都是寂魂境的强者，但是却是有例外，而这些例外才是那些人眼中的目标。就拿度光来说，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实力也只是元婴，但是却已经能够代表菩提阁独当一面，那么此子未来就是前路可期了。若是想巴结菩提阁，或是想未来寄托在菩提阁的那些人自然就有了一个很明确的主，这未来的大腿的是谁就不用说了。

    另外像是天火界的祝融，也不过是年纪轻轻，却已经踏入寂魂，更是天冠之姿。一时间，这小小的鸿关居然成了八大宗门比拼后备力量的一个擂台。

    “秦老，那边怎么样了？”吴师祖正问着秦老有关城主府的事情，也是希望那边能够有什么线索。

    秦老没有回答，正好看到了带着度光进来的陈道，他转而问道：“你那个弟子怎么样了。”他所说的自然是红月，吴师祖反而没有意料到秦老会突然问这个，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元婴燃尽……怕是。”后面的话他没敢说，梁老给他的唯一方案是虚火重新凝练元婴，但是虚火，虚火是什么那是修火达到大成者之后历经焚烧心境不死才会出现的东西，拥有虚火的无一不是极为恐怖的虚火修士，眼下这种情况他又去那里才能找到一个虚火修士，就算给他去找，红姨还有时间等吗？

    更何况，真就找到了虚火修士，虚火烧的不是肉身，是灵魂，是元婴，这种痛苦……红月她能不能扛住还是一个问题。

    “虚火修士。”秦老沉吟片刻，他知道吴师祖有多心疼那个女弟子，能为了那个女弟子不顾他下的命令，就可见一斑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说道。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把浇了油的木柴，一下子塞进了吴师祖这个快要熄灭火堆里。

    “走，我们出城，去看看雾霭。”

    ******

    鸿关城外西郊，这里不是类似于鸿关城北郊的一大片草原，一览无余。西郊这边便是丘陵，丘陵之上荆棘丛生，墨绿色的枝叶交错在一起，使得者片本就暗淡灰色的山丘看起来更是极为压抑。因为环境的原因这里本就没有什么人烟气息，只是偶尔有一些毒蛇瘴虫，或是一些这个地方特有的小型灵兽在这里出没。

    “小子，你确定那雾霭是冲着这个方向来了？”五行老怪皱着眉头看着此地，有些不信任那个天火界的小子，毕竟之前一口叫出了他的本名，眼下他自然是对他难有什么好感。宋絮没有多问，一双美目只是担忧地看着这片荒瘠的土地，眼中的那一丝担心是掩饰不住的。者雾霭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她的同门师弟，这里面的关系可大可小，她眼下自然没有什么挤兑祝融的意思。

    “晚辈自然不敢骗前辈，几日之前，雾霭离开鸿关的时候，就是朝着这个方向离开的。”祝融还是那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嘴脸，脸上似笑非笑，似平非平。

    ”那你说说！雾霭在那？往这个方向，我们已经扩开气息探查了这么久了，可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若是再往西走，那可就入海了！”五行老怪揶揄了他一句，嘲讽道。

    “既然再往西就是海，那雾霭要不就是出海去了，要不……”祝融也是重新审视了一眼这片丘陵，“就是藏在了这里。”宋絮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祝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雾霭藏在了此处？”

    祝融不管黄瘀癞的一脸不屑，他稍稍升起自己的身子，腾在半空之中：“西边的确是海，但是却没有大陆，除非雾霭想一辈子飘在海上，否则他不会走这条路。而雾霭到底是一个什么人，或者说是一个什么东西，我想宋仙子应该比我知道，倘若是他存心想藏在此地不让我们发现，那就算是他只有化神修为又如何？我们依然发现不了。”

    宋仙子被暗戳了一下，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雾霭刚进天一流的时候，宗内就流传过一些传言，眼下再想到那些传言，她也只能慢慢相信祝融的话。至于祝融怎么对雾霭身份有所猜测的，她一时间也懒得去猜。

    “这雾霭又能是个什么东西？”五行老怪有些听不懂这两人的哑谜，“我们三个怎么说也是寂魂境，若是一个化神修士都搞不定，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掉大牙？”

    “五行前辈。”宋絮看向五行老怪，眼中流露出意思难言之隐，“倘若这雾霭真是个普通化神，联盟又怎么会让他作这个鸿关城主。”这一语惊醒梦中人，五行老头一下子愣住，鸿关乃边关要塞，按规定必须要配有寂魂境作城主……

    宋絮抿着唇走过来，犹豫之后才靠过来轻声说道：“这雾霭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