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村长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反问他，“那你说该怎么办？”

    “当然是商量一下，怎么去跟钟灵谷的主人交涉，我们有什么长处值得让他留下咱们？或者说我们有什么价值，值得这里的主人收留我们！”明屠夫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

    明东跟着劝道：“村长，明大哥说的对，我们去试试，万一这里能收留我们，我们也不用再带着村民流离失所，到处流浪，早点安顿下来，早点做过冬的准备。”

    漠北的冬天可比他们家乡更冷！

    “行吧，今天傍晚去打水时，你们和我一起去打听打听。”

    钟灵谷的护卫身强体壮，一身彪悍之气，其实明村长见了他们心里有点发怵，有另两个人陪着，至少可以壮壮胆。

    又到了傍晚去钟灵谷打水的时间，明村长临走前，召集村民说明自己的打算，并叮嘱他们：“你们互相监督，别去那片人工林子里捣乱，如果谁不听劝，破坏了我们在此落户的计划，那我便作主将其逐出队伍，以后生死荣辱都与我们明村没有关系！”

    “听到了吗？”

    “知道了，村长！”

    明村长看了眼明东和屠夫，点了点头对所有村民道：“行，除了跟着我们去打水的人，其他人都给我老实在这里呆着！”

    钟灵谷，客栈靠外围路口的地方在建几间房子，卜然站在旁边查看他们建房子的进度，顺便聊了聊这几间房子该注意的地方。

    远远看到灾民又提着装水的器皿过来打水，只是今日走在前面几个人的目光总在他身上流转。

    卜然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没有问题呀。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问身旁忙碌的泥瓦工，“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泥瓦匠被问得莫名其妙，抬头认真打量他的脸，皮肤偏黑，有点油腻，五官眼睛小了点，鼻子不够高，嘴巴有点大，一看就知道贪吃。

    但这些话他不能当面说出来，“管家，你脸上一切正常呀。”

    “正常？”

    卜然放下摸脸的手，嘴里嘀咕道：“正常他们总盯着我看什么？”

    明村长被顶在前面，大着胆子走到卜然面前，在他面前一晃，一本户籍递到了卜然眼前：“卜卜管家，这是我的户籍，您查看一下。”

    卜然：？

    下意识地接过户籍，并没有打开查看，而是问道：“你的户籍为什么拿给我查看？我不是官府之人，不管你的户籍，只要你们来打水时不闹事就行。”

    “是是是，我们不闹事！”明村长抚了额头的汗水，回头看向屠夫。

    “咳！”

    屠夫向前一步，指了指旁边在建的房子，套近乎，“我们每天都看到卜管家您在忙，真是辛苦了，你们这是在建房子啊？”

    只要不是偷奸耍滑之人，卜然还是很随和的，“嗯，准备在这里建几个铺子，开个杂货铺和布庄！”

    之所以想到开铺子，主要是过往的商队以及钟灵谷的人有其他需求，想买点零碎的东西没有地买。

    现在可以加上这些灾民。

    “哇！如果这里开了杂货铺子和布庄，想来方便了大家，这个想法不错。”

    “等你们的杂货铺和布庄开业，到时我们也来买些生活用品。”

    卜然听到他们这话，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面上哈哈笑道：“好好好，你们能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到时给你们优惠啊。”

    明村长搓了搓手，试探性地问道：“卜管家，不知我们村的村民能否在外面找个地方建房在此定居？”

    “在外面定居？”卜然以为他们会想在钟灵谷定居，没有想到是在外面。

    “对，就是商道的另一面！”

    卜然抚了抚胡须，“那不是我们的地盘，你们随意，只是......”

    明村长三人听了前半段心落了下来，只是后面一停顿，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只是什么？管家不妨直说。”

    卜然瞥了眼他们紧张的神色，摇了摇头：“荒漠戈壁并非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去年年底我们钟灵谷有一次被狼群包围，幸运的是我们护卫不少，最后狼群败走。”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住在外面夜里要注意点，别被狼群包了饺子。在这荒漠戈壁里，有时狼群一出现就是几十上百头，所以你们一定要当心。”

    “嘶！”

    “这里夜里还有狼群出没？”

    明村长三人被这话吓得惊呼出声。

    他们明村，有好些人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见过狼，更别说狼群了。

    村里大多是老弱妇孺，如果按管家所说，住在外面那不是随时有生命之危？

    “荒漠有野狼，有黄羊，有野兔等动物不是很正常么？”卜然打量他们惊恐的神色，心里暗乐。

    明村长心开始往下沉，最初他们是想落户钟灵谷，只是后来想了想怕受钟灵谷的制约，才想到定居在钟灵谷之外的主意。

    现在听管家的话，想来住在外面的打算不可能了。

    明东胡乱地点了点头，“卜管家，你看我们村因今年旱情，地里颗粒无收，大家是活不下去了才选择逃难，贵地能否接纳我们，给我们一席容身之地？”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卜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村长深呼吸口气，缓了缓开口道明来意，“卜管家，事情是这样子的，我们是张掖北大山下的村民，因家乡今年干旱，逃荒至此。实在是没有活路可走，就想加入钟灵谷，不知你们能否接纳我们？”

    “加入我们？怎么加入？签身契？”

    “管家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加入，不签身契。”

    这一点必须说明，如果要他们签身契，他们情愿继续往居延泽去。

    “这样啊......”卜然瞥了他们一眼，垂眸犹豫片刻，开口道：“这事我没法作主，得问问我们主子，看他怎么说。”

    明村长三人听了这话，连忙给卜然作揖：“这事就有劳管家多为我们美言几句，如果让我们在此落户，我们肯定遵守钟灵谷的规矩，不给你们添麻烦。”

    “嗯，你们去打水吧，这事晚上我给我们主子说说，明日给你们答复。”

    ......

    再说甲渠塞这边军屯。

    牛洞自从那日和龚相平分开之后，回到家就和家里说了龚家委托他之事。

    家里人都很热心，虽然和军屯里的人不熟，他们也凭着这股热情帮龚家打听着欧阳若的下落。

    屯里几百户人家，住得比较分散，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们打听到了一点眉目。

    屯里确实有两户人家姓靳，两户人家其实是两兄弟，其他情况他们就不是很清楚。

    牛洞一直想去问靳家人的情况，只不过，听说靳家人有点不好打交道，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这一日，牛洞吃完中饭准备去地里开荒，在出屯的时候，遇上一个人从外面回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和他打听靳家在外做工的老大有点相像。

    毕竟大家住一个屯里，牛洞怀着不熟也可以打个招呼的心思，朝他打招呼：“靳家老大，你这是从外面回来了？”

    靳谨瞥了眼牛洞，确认自己不认识，不过出于礼貌，他点了点头便准备和他错身而过。

    “嗐，你真是靳家老大？”

    牛洞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猜测，居然真是靳家老大，猜中了。

    靳谨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对方似乎不认识自己，却又知道自己的存在。

    “靳家老大，事情是这样的。”

    牛洞将自己帮龚家寻找外甥女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我没有想到这么巧，屯里真有一户姓靳，而且是去年来这里的。”

    说着，他对靳谨笑了笑：“我就是想问下，你们家是否有个小媳妇姓欧阳，叫欧阳若？”

    刚好旁边有村民经过，听了牛洞的话，哈哈大笑：“你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靳家这一代男丁，都还没有成亲，哪来的小媳妇？”

    “啊？都还没有成亲？”牛洞心里刚升起的雀跃心情，落入了谷底。

    “对！”村民住的离靳家不远，他们家的基本情况他了解。

    他看了眼冷着脸的靳谨，又道：“哦，再过不久，靳家也算是有小媳妇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牛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再过不久，靳家老大要迎娶新妇，到了那时，靳家不就有了小媳妇！”

    “哦。”牛洞尴尬地瞥了眼靳谨的万年僵尸脸，呵呵笑了笑以此来缓解尴尬：“不好意思，看来是我搞错了，靳家老大，打扰了！”

    “你呀！”村民笑着摇了摇头，对靳谨笑了笑，先一步扛着锄头离开了。

    牛洞挠了挠头，对着靳谨尬笑一声，见对方停在原地，他又不好意思先离开。

    靳谨低头想了想，抬头问道：“托你打听之人住在哪个屯？”

    “啊？”牛洞抬头对上靳谨清冷的眼眸，浑身一颤，反应过来，“哦，姓龚，在甲渠北塞二屯。”

    靳谨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往屯里走时，又停了下来，“我排行行六！”

    牛洞摸了摸头，行六？

    那不是说前面还有五位，可是靳家男丁就属于他最大，牛洞还以为他是老大，看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看着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一声：“看来龚兄要失望了，本来还以为靳家就是龚兄所寻之人，却不想人家没有人成亲。”

    靳谨回到家，靳父他们已经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只剩下苏氏和靳忱躲在房间。

    她们母女听到院里的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是靳谨，苏氏本来微蹙的眉头，瞬间眉开眼笑：“老六回来了，吃了饭没有？没吃我这就去给你做一点。”

    靳谨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那就麻烦你了。”

    “呃......”

    苏氏看着背着包袱进了房间的靳谨，直到房门被关上，她才反应过来，“哦，那，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做饭。”

    靳忱走出房间，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拖着苏氏进了简陋的厨房。

    “娘，他现在学精明了，每次跑商带回来的包袱都背回房间，带回来点好东西估计又没有我们的份！”

    苏氏抽回自己的胳膊，找了张小杌子坐下，哼了哼：“你懂什么？”

    “他即使再不待见我，我也是他继母，只要老爷没有死，他带回家的好东西总有老爷一份，既然有老爷一份，就少不了我的好处。”

    进入他们夫妻房间的东西，他一个继子就管不着他们怎么分配。

    老爷的就等于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

    “那娘，等他孝敬了爹娘，你们可不能忘了我。”

    苏氏摆了摆手，“他在家你勤快点，赶紧去将鸡喂了！一个女郎在家什么事都不会干，养你有什么用？让你嫁人，你这家看不上，那家看不上，我都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你！”

    “就你说的屯子里的那些男人，谁看得上！”

    靳忱心里冷哼，与其嫁到那样的贫穷家庭去受苦，去侍候一大家子，还不如在家里做女郎，自己想偷懒至少还有父兄养着她。

    “你嫌弃别人，就没有想过别人嫌弃你？别在这里啰嗦，赶紧给我去干活！”

    苏氏赶人，准备生火帮他煎两张饼。

    靳忱后退两步，站在门框旁，“总喜欢使唤我，再过不久六嫂就要进门，到时你记得使唤小媳妇，别来使唤我！”

    苏氏想到未进门的老六媳妇，心情稍微好了一，至少她再坚持坚持，等老六媳妇进了门，家里这一摊子家务就有人接手。

    她也可以从繁重的家务活中解脱出来，所以靳谨再续娶，她是举双手赞成。

    晚上靳家吃完饭，靳谨给了靳良两贯钱，“爹，这钱你拿去全部买粮食。”

    “好！”靳良接过钱，问道：“这次在家呆多久？”

    “十天左右。”

    “老六，你这两贯钱哪能都买粮食呢，家里油盐都快见底了。”苏氏的视线从两贯钱上艰难地挪开。

    靳谨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看向靳良：“爹，今年漠南局部出现旱情，已经有不少难民流离失所，我们多买粮食有备无患！”

    “好，买粮食！”靳良应下。

    “老六，这次在漠南，你没有带点布匹或盐巴回来？”苏氏不死心，以前每次都会从漠南往家里带点物资回来。

    靳谨神色淡淡，并没有看她一眼，“没有！”

    苏氏：“......”

    难道是因为快成亲了，知道顾着自己的小家？

    坐在桌子上的靳琼和靳忱，两人都不敢吭声，他们现在吃穿都靠着这位六哥，当着面没敢多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