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的回答极为果决，但从脸上却看不出分毫的喜悦与得意，反而变得格外沉重。

    叶知秋皱了皱眉，往被逼到小院角落里面瑟瑟发抖的恶灵走去。

    比起当初刚从卡鲁体内释放出来的时候，眼前这只恶灵明显已经大了不止一倍，在仿佛幽灵一样的身体上面，脸盘几乎已经大如缸口，只看五官，貌似与人无异，但其长相却莫名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就好像是心里正在暗自盘算什么恶毒奸计，并且随时都有暴起的可能。

    见到叶知秋走近之后，那鬼脸恶灵忙地露出一抹谄媚的憨笑。

    猴子骑在山羊背上，默默退后，让开恶灵跟前的位置。

    老常跟上前来，开口说道：

    “虽然很不明显，但这些鬼脸恶灵的身上，确实藏有些许神力。”

    “神力？”

    叶知秋皱眉不已，面上露出困惑之色。

    老常点点头道：

    “神明的力量。你毕竟是修行中人，所以应该很清楚灵力所谓的形态，会随着修行阶段的递进而改变，过程大抵类似于水汽凝水，水结霜，霜结冰的过程，简单来讲，就是灵气进入体内之后随着数量的增长不断凝实，但霜冻结冰，可不是修行道路的终点，更不会是灵力所能高度凝聚的最终形态。”

    说着，老常便抬脚上前一步，来到那只鬼脸恶灵的跟前，径直伸手往它嘴里掏去。

    鬼脸恶灵的面孔一瞬间变得惊恐无比，拼命摇晃身体想要拒绝，喉咙里面发出阵阵嘶哑难听的呜咽之声，但老常却始终面色如常，手掌在其体内不断摸索。

    片刻后，那鬼脸恶灵突然两眼一翻，原本巨大的身体便如撒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干瘪、溃烂、腐败，最终变作飞灰凭空消散。

    而在老常的指尖，则是沾着一点微弱的光芒。

    他将手指递到叶知秋面前。

    “就是这个。”

    叶知秋从他手指上接过那点微弱的光芒。

    随即额头上的竖痕逐渐嫣红。

    尽管和之前见到的稍微有些不太一样，但就本质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厄洛斯的圣药！”

    “果然。”

    老常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寻常恶灵，即便有着再多的手段和数量，也没道理能从我的身上夺取生机，可事实却容不得分毫辩解，虽然不多，但我确实能够感觉到生机正在缓慢流失，若非如此，我的伤势也不会这么快就进一步恶化，更不会落到现在这种三天两头就得跟你要血的地步。”

    “有办法解决吗？”

    叶知秋指尖的光芒逐渐内敛，已经被他吃进体内。

    尽管感觉并不明显，但经络当中那些能量传递而来的反馈，确实进一步证明他的猜测。

    这就是某种与厄洛斯圣药等同的能量。

    “有。”

    老常的回答依然果断。

    “而且还有两个，但等于没有。”

    “什么意思？”

    叶知秋有些莫名其妙。

    老常叹了口气，转身往屋檐底下的藤椅走去。

    虽然已经有几天了，但老常似乎是早就已经猜到叶知秋今天会来，便早早备好了茶水，只不过茶水备好明显已经有段时间了，所以温度偏凉。

    叶知秋没那些讲究，在桌旁落座之后，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但老常这人却反而十分细致，抬手招来猴儿之后，便将茶壶递了过去。

    不消多说，后者也已大抵知晓主人的意思，双手端着茶壶转身将其放在炉子上面，又往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里面添了些柴火，之后就趴在火口跟前，鼓着本就没肉如今却更显清癯的脸颊往那里面呼呼吹风。

    老常这才开口道：

    “第一个法子，就是通过阵法将你献祭，血撒全城...”

    “那不可能！”

    不等老常全部说完，叶知秋就已经果断拒绝。

    “虽然我很抱歉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但我还没慷慨到那种程度，说第二个。”

    虽然是被打断了话音，但老常却并不恼火，只不过摇头一笑便算作罢。

    意料之内的事情罢了。

    倒是一旁正在吹火的猴子，与那安安静静卧在一旁的山羊，眼神突然变得黯淡了许多，尤其猴子，就像认命一样，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就继续趴在火口跟前继续鼓着腮帮用力吹风。

    老常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

    “至于这第二个法子嘛，就是请鬼王出手。”

    叶知秋转头看他。

    稍稍一顿之后，老常便主动解释道：

    “虽然这些鬼脸恶灵有些来路不明，并且体内还有神力暗藏，并不同于寻常之辈，但话说到底，它们的本质也就只是一群小鬼罢了，而那鬼王，则是修行鬼道大成之辈，自有御使百鬼的能力，若有鬼王愿意出手相助，虽不能轻易将之灭杀殆尽，但在号令之下，这些小鬼却是无敢不从，而若人族又愿暂且打开结界，任由这些小鬼出城离去，这场灾难，自然就会消弭于无形之中。”

    叶知秋端着茶杯，咧咧嘴道：

    “说了就跟没说一样，人族与鬼势同水火，互相为食，如今人族遭逢大难，鬼王又是野外一地鬼域之领袖，若是被他们知道人族如今的遭遇，怕是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出手相助。”

    “所以我之前就已经说了，虽然此难有法可解，但等于没有。”

    老常笑呵呵地转头看着叶知秋。

    “相对而言，还是第一个法子更简单，也更实际一些，你说呢？”

    叶知秋身形后仰靠在墙壁上面，目光望向远处灰沉沉像被阴霾遮盖的天空，口中发出“嘁”的一声。

    这就已经算是回答过了。

    只这说话的功夫，茶水就已经重新热好了，那猴儿蹦蹦跳跳地走路，将壶拎了回来，待到近前，还规规矩矩地先到叶知秋身边，往他杯子里面添上热茶，之后才去老常那里。

    茶是好茶，香气宜人。

    老常面露笑意。

    猴儿也咧开嘴巴，陪了个笑脸，这才将壶搁在桌上，转身回去山羊旁边，蜷缩着身子，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