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车里的人都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吴茂源与赵大娘匆匆下车，开始检查周围的情况，但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是从没发生过一样，放眼望去，所及之处尽是已经腐败的田地，阴冷的寒风悄然吹来，晃动着路边枯树上的干脆枝桠，咔嚓一声，折断一支，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摔在车头前面的路上，四分五裂。

    但这里的天气却比南域城里稍好一些。

    虽然也是灰蒙蒙的。

    等到确认周遭并无异样之后，吴茂源便与赵大娘打了个招呼，返回车里。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注意到叶知秋的异样，就像是个溺水之人般直挺挺地僵在原地屏息不动，脸色已经变得越发青白，就连原本戴在脸上的眼睛都已经掉在旁边也没有反应，只能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明显已经失去焦距。

    “叶知秋！叶知秋！！！”

    吴茂源忙地转身跪在座位上，将上半身钻入后面车厢，抓住叶知秋双肩一阵用力摇晃。

    本以为情况相当危险，但叶知秋却很快就清醒过来，眼神迅速聚焦，原本僵硬挺直的身子陡然变得松懈下来，唰的一下冒出了浑身冷汗，满眼血丝地低头顶着前面座椅的靠背，大口喘气，带着颤音。

    吴茂源这才松了口气。

    “叶队长？”

    “哈...哈...”

    好半天后，叶知秋才吞了口唾沫，抬起头来冲着吴茂源和赵大娘极为勉强地咧嘴一笑，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没事，继续走吧。”

    “真没事？”

    吴茂源有些狐疑。

    叶知秋微微摇头。

    “我的感官一直要比其他人都更敏锐，所以刚才就只是有些被那突然出现的寒意刺激到了，才一下子回不过神来，但现在真没事了。”

    闻言，吴茂源顿时皱起眉头。

    “鱼红鲤？”

    “...大概吧。”

    叶知秋已经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继续多说，干脆身形一歪直接躺了下去，用手臂遮住眼睛。

    “我先休息一下。”

    “这...”

    吴茂源张了张嘴，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但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多说，点点头便答应下来，随后重新启动车辆，继续上路。

    似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但叶知秋的心里却很不平静。

    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甚至是在更早之前，红纱出现的前一分钟，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但当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并不强烈，反而更像是车窗漏风，这才导致外面的寒意吹了进来，所以他就没有放在心上——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鬼脸恶灵突然出现在他周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叶知秋对此格外熟悉，并且尤为确定那对自己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可后续发生的事情，却远在意料之外。

    红纱出现的瞬间，更准确地说，是在吴茂源与赵大娘看到那条红纱前的某一瞬间，叶知秋的感觉就突然变得极为强烈，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心脏与喉咙，陡然将他从地面上拽到大海的深处。

    幽暗、森冷，无可比拟的压力，以及无法言喻的绝望。

    那像是源自于一个人最根本上的恐惧，甚至让他的灵魂都在为之而颤动。

    死亡的恐惧阴影，让他如坠泥潭，无法自拔。

    但在那时的恍惚之中，似乎是看到了什么...

    叶知秋依然用手臂遮挡着眼睛，努力回想着那场黑暗中唯一出现过并像烙铁印在身上一样，深刻烙印在潜意识中的，到底是什么。

    ...

    之后的一路，无波无澜。

    东域的城区就像南域一样，已经陷入了冰河世纪般的冻结，停工停产，一片死寂。

    空旷的道路上面，枯黄发灰的树叶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还有折断的枯枝，遗弃的垃圾，以及被风卷袭着飞扬而起的尘土，就像是被彻底荒废的死城，虽然仍是钢铁水泥的丛林，却从头到尾，都不见人烟。

    警车孤零零地行驶在马路上面。

    像被雾霾笼罩的天空，尽管还是白天，但不见日光，所以偶尔便能见到正在飞舞的恶灵，穿梭在大街小巷，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全然没有半点儿忌讳。

    路上就连买菜的人都见不到，哪怕打着二十四小时营业招牌的便利店，也已经全部关门。

    这种惨淡的景象，就算比起南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茂源把车停在路边，下车之后去了路边一家已经关门的超市——他强行拉开了卷帘门，里面满目狼藉，空无一人，货架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各种袋装散装的零食也都被拆开，弄得到处都是。

    刚拉开门时，里面还有几只鬼脸恶灵正在嘻嘻哈哈地享受着人类的食物。

    吴茂源随手将它们解决之后，从满地狼藉当中拿了一件矿泉水搬回车里，顺便给了赵大娘一人一瓶。

    “先休息一下，前面就快到了。”

    吴茂源喝了口水，把椅背后仰些许，努力睁着沉重的眼皮，与叶知秋递了瓶水，轻声问道：

    “你怎么样？”

    “...还好。”

    叶知秋呼出一口浊气，坐起身子背靠车门，接过水后喝了一口。

    他看着对过车窗外面的景象，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声。

    “感觉好像还在南域。”

    “如果是从总体来看，东域的情况比起咱们只会更糟，所以停工停产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人命最大。”

    吴茂源把水倒在手里，扑在脸上，试图以此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而且这里恶灵的数量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多一些，刚才那家超市里面就有几只，几乎所有食物都已经被它们给糟蹋完了。”

    叶知秋抬手用力揉了揉脸颊，将腿从他放倒的椅背下面抽出来后，才开玩笑道：

    “说得好像是小姑娘遇见流氓了一样。”

    一路上都是病恹恹的赵大娘，突然来了精神，转过头笑嘻嘻道：

    “为什么不是小男孩儿遇见了女色狼？”

    叶知秋翻个白眼，懒得理她，转头与吴茂源问道：

    “还能不能坚持？要不要换我来开？”

    “不用，也没多远了，反正到了之后就能休息，我再稍微坚持一下。”

    说完，吴茂源就强打精神将椅背升了回去，重新驱动车辆，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