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凤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她其实年前就有了辞职做生意的想法，但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没有弟弟的水平，应该做不好生意。

    但是前几天，她亲眼见证了顾盼盼开的服装商场的火爆，她的心再一次活泛起来，或许自己也可以。

    昨天去学校上了一天课更加觉得没意思，每天听着学校老师家长里短的聊天，备课上课，为了五毛一块的补贴努力提高成绩，她突然觉得有些厌倦了。

    第一次她上课的时候走神了，第一次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第一次她想换一种活法。

    于是她昨晚跟余妈说了自己不想教书，但正在收拾东西的余妈压根就没在意，一整夜她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一方面舍不得这个铁饭碗，一方面又不想这样熬日子，一方面期待自己做生意挣钱，一方面又害怕未来的不确定性觉得没有了安全感。第一次，她因为未来失眠了。

    对于她这样一个农家女孩儿来说，她从没有想过那么多，特别是关于未来的工作，她憧憬更多的还是另一半，像每个小女生那样，既期待又害怕。

    但这一次她在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了一整夜，她想明白了，下定决心了。她要为自己的未来改变一下。

    今天早上她早早地起来便跟余妈说了她的想法。不出所料余妈果然反对，就连一直想做大养猪生意的父亲也不支持，好在现在弟弟还是支持的。

    余勇飞看见自己姐姐纠结怄气的样子笑道：“好啦姐，不就是做个生意嘛。不就是有些舍不得你的编制嘛，这有啥难的，别担心啦，我帮你搞定。一会儿我陪你去一趟学校，保证完美解决，既给你保留编制，又让你做生意。”

    “真的吗，真能保留编制？”余妈比余凤霞还要激动赶忙问道。

    “那有啥难的，办个停薪留职不就行了，妈你放心。”余勇飞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其实所谓的停薪留职正是下海大潮时的产物，但说到底真正下海的无论成与不成几乎没有几个回到原来单位的，见识过繁华，怎甘受清贫。

    就像艾米丽曾说过的那样，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见识过资本的繁荣，又怎么会安于清贫呢。当然回不去了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中，这样好。”余爸也是笑道。

    “姐，你觉得咋样。”

    “嗯，谢谢你老三。”余凤霞终于开口说道。

    “我是你弟，为你做这点事儿谢谢就不用了，但你觉得我这个青菜还能吃到嘴里不，你这再揪一会儿能吃的都被你扔完了。”余勇飞指了指一颗被摘下来扔掉绝大多数的青菜笑着说道。

    余凤霞一呆，看了看在框子里的菜梗和在框子外边的菜叶，顿时有些脸红，她刚刚胡思乱想显然这摘菜摘的一点心情都没有，压根没注意到，赶忙挑出菜梗，然后又把菜叶捡起来。

    “吃什么，开饭了吗？”就在几人刚刚缓解情绪的时候，余凤良光着脚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半闭着眼睛走出来，看见四人没反应就又接着问道：“是不是有好吃的，我也想吃，妈我饿了……”

    余勇飞顿时有些捂眼，余家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改变，但唯有余凤良还是个吃货，只是从小吃货变大一点。

    “吃吃吃，一天天就知道吃，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爷几个的。”

    余妈一早上气就不顺，看着小丫头这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小丫头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刚睡醒，脾气能好了，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懵在那，委屈地盯着余妈，眼眶竟然慢慢泛红了。

    余勇飞立马就警觉起来，这位也是有脾气的，真惹急了一早上就别想清静，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小丫头余凤良竟然站在那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刚起来怎么就开始嚎上了？”

    看见小丫头哭的悲痛余爸很是心疼。余凤霞也是赶紧把余凤良拉到怀里。

    小丫头哭得伤心，余妈又瞪着她，余凤霞也只能上前哄着，一边劝着还一边熟练地把小丫头乱蓬蓬的头发挽了马尾，又从手腕上拿了个皮筋扎了起来。

    “姐，妈她欺负人。我刚出来，就吵我……”

    小丫头一边说还一边抽噎，这果然也是个不省心的。余凤霞还能怎么样，这家里除了你敢哭两声就没有人梦反抗余妈的暴力统治了。只得轻生安慰，许诺了自己的咸鸭蛋黄给她以及下午从镇上回来给她带好吃的才算哄住。

    不过经小丫头这一闹余凤霞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大家的注意力也转移开了，这才能吃个安生饭。

    于是，吃早饭的时候，小丫头美滋滋吃着四个咸鸭蛋的蛋黄，一点也没有早上受委屈的觉悟，就连比较咸的蛋白都吃的一点不剩。

    余勇飞看了看自己，父亲，余凤霞被一切两半只剩下蛋清的咸鸭蛋不禁有些无语，穷人家的孩子果然早当家啊。小丫头这刀功果然不逊色大厨，鸭蛋一分为二不伤蛋黄分毫。

    吨吨吨……余勇飞把汤喝完，准备起身。

    吨吨吨……余凤霞看见余勇飞喝完赶紧也喝完。

    吨吨吨……生怕哥哥姐姐跟自己抢的余凤良顾不得满嘴蛋白的把汤也赶紧喝完，然后如护食的小母鸡一样盯着两人。

    余勇飞……

    余凤霞……

    ……

    吞吞吞……

    余勇飞从家里拿了个信封带着自己二姐往镇上的初中赶去。

    镇初中名叫南堤中学，据说已经有四十年历史了，余勇飞初中就是在这里读的，但算上前世，他少说也有二十多年没来过了，甚至由于镇初中的位置不临近大路他连路过都没有。

    因此，当走进学校时。余勇飞除了有些模糊的印象外连校长办公室在哪里他都不知道了。但又不能让余凤霞领着他去，毕竟按理说来他从这里毕业还不到四年呢。

    而且有些事也不该让她知道，所以只能让余凤霞去办公室，虽然要辞职。但也不至于今天就走的，所以课还是要上的。

    顺着模糊的记忆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得拉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笑道：“同学……”

    “老师早上好。”

    还没等余勇飞说完，小姑娘立刻像老师问好。

    这个时候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还都是非常尊师重道的，特别是农村的孩子。如果在学校挨了老师的批评或者被老师打几下那是万万不敢告诉家长的。

    跟家长说了不仅不会被安慰，如果是自己错了肯定会再挨一顿更厉害的揍的。不像后世那样孩子金贵的不行，稍微说两句家长就去学校恨不得砍死老师，要是再挨一下打，那不整的你丢工作都不算完。

    “我不是老师，我想问一下校长办公室在哪里。”余勇飞看到紧张兮兮的小姑娘笑道。

    听到余勇飞的话小姑娘果然放松了很多，恢复了活泼的本性，叽叽喳喳连说带比划的给余勇飞指了路，然后背着父母给她缝制的单肩书包蹦蹦跳跳的跑掉了。

    余勇飞看着小女孩破了个洞的书包以及身上洗的发白的衣服心中也是一阵悸动，或许自己该做些什么。

    笃笃笃……

    “请进。”

    余勇飞来到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听到声音后便直接推门进去，进了办公室便开始打量办公室的布置，来的时候他本来准备了信封，但是遇见那个小姑娘后他忽然又有了新的主意，当然这个主意还要看校长是个什么样的校长。

    余勇飞左右打量一下，发现校长办公室布置作业还可以，沙发都有，余勇飞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

    在这个逐渐被金钱笼罩的社会里，学校或许是最后一片净土了。但在这片净土中校长或许是个例外。

    没有足够的手段，不懂人情世故或许可以成为教授，但一定成不了校长。

    “你是？”五十来岁戴着眼镜面容略显苍老却精神奕奕校长朱广孝看着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出声问道。

    “你好朱校长，我是余凤霞的弟弟，我叫余勇飞。”

    余勇飞走过去自我介绍道，边说边打量朱广孝。来的时候他虽然不记得校长是谁，但是学校的公开栏他却是在刚刚的闲逛中看到了校长以及学校领导的名字。

    这朱广孝穿着一个洗的略显发白的西服裤，脚上是一双皮鞋。虽然擦的一尘不染但看起来却有些年头了，上身的白衬衫的口袋上甚至还隐隐约约能看到钢笔墨水的痕迹，头发虽然梳的一丝不苟但却夹杂着不少白发。

    这样的情形明显与校长办公室不搭啊，这让余勇飞顿时有些犹豫了。

    “小余的弟弟啊。你有什么事吗？”

    朱广孝显然没听说过余勇飞，对余凤霞的弟弟也不感兴趣，毕竟虽然他们是个镇初中，但学校也有百十个老师呢，他不可能去关注所有人。余勇飞也还没有钱到让镇初中校长关注的地步。

    “朱校长，我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呢，八七届郭磊老师他们班的。才毕业四年不到。”余勇飞略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旋即打算聊一聊看看。

    “哦是吗，那你快坐，你这次来学校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是自己学校的学生。朱广孝的脸色热情了不少，招呼余勇飞坐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