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发生了什么？”诺兰站在红毯上，一边微笑地对着大大小小的各种镜头挥手致意，一边悄声询问罗修。

    “我向神发誓！”罗修正双手抱胸让记者们拍照，闻言赶紧向旁边挪了一小步和导演保持安全距离，确保明天的新闻头条不会是《震惊！导演竟然当众殴打男配角！》，“是那个记者问我新书的事情，不是我故意向他们推销的！”

    诺兰终于知道卡梅隆脑门上的青筋哪来了，他自己现在就顶着一个十字青筋，但无奈广场上的记者太多，真要痛殴自己的这位后辈的话还得考虑到没法把这么多人都杀人灭口了，所以只能咬牙切齿道：“我管你推销哪本书……我是问你在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这次罗修是真的没搞懂导演在问什么了，来的路上他一直很老实地坐在车里，就连车窗都没放下过。

    诺兰大概也知道罗修在犯二的时候智商感人，马上就进一步解释：“你给我的感觉，和出发前完全不一样了。”

    罗修这才知道诺兰说的是什么，他下意识伸出右手想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但立刻意识到这样做会很傻所以赶紧停止。然而这样的结果是举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从旁人的视角看来这只哈士奇又在做什么奇怪的姿势搞怪——《谍影重重2》首映式的时候，这货就是在红毯突然摆出一手握拳在头侧一手高高举过头顶的造型，现场记者们瞎猜了半天还以为是某种宗教仪式，最后还是一个老二次元想起来皮皮修这是在COS奥特曼……

    而现在，罗修右手举起，左手依旧维持着抱胸的姿势——

    “是迪迦奥特曼的哉佩利敖光线！”已经有敬业的记者事先恶补过整个系列的奥特曼特摄片，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经典的POSE，立刻兴奋地高呼起来。

    一般情况下，罗修的这种举动会向外界传递错误的信号，例如迪士尼可能有意介入圆谷和辛波特关于奥特曼的IP之争，所以才让当家花旦频繁在公众场合进行暗示……

    然而罗修不是一般人，大家此时一致认为这只哈士奇又犯二了，根本没有去考虑过版权之战的事情。

    正在圆谷株式会社的会议室里谈判的林顿突然打了个喷嚏：“抱歉。”

    圆谷的会长冢越隆行和社长永竹正幸赶紧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倒是苏菲亚一脸担忧地递过一杯水：“感冒了？多喝热水……”

    林顿默默地接过水杯，然后默默地一饮而尽。他准备和圆谷谈完奥特曼版权的事情后，回去找罗修谈一下，起码让自己未来的“继子”知道热水不能包治百病。

    在《盗梦空间》首映礼现场的罗修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坑了林顿一把，他检查完自己的灵魂没发现任何的异常：“和存档点对比后几乎一致，发生的改变应该是我吃了那些披萨的关系……对了，之前那个记者是意大利人，他要是知道我吃了夏威夷披萨，会不会回头写文章黑我？”

    诺兰发现自己没法和这货沟通，也难怪斯皮尔伯格曾经说过，罗修是每个导演梦寐以求的演员，也是每个导演最不愿意看到的演员。

    诺兰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哈士奇的威力，他能完美执行导演的每一个要求，但同时也是每个导演的噩梦。最关键的是还拿他没办法，先不说罗修虽然经常能把人气个半死但从来不会去做恶意的事情，没人真的会讨厌他；单单迪士尼真正的女王在自己的教子背后为他撑腰，就连站在好莱坞食物链顶端的制片人都不敢得罪这位太子爷。

    不过神眷骑士团的大骑士们已经找到了一个降服这只二哈的有效策略，并且把这个招式作为传承教给了各位骑士——诺兰只需要转头看向另一边，身着简约的白色挂脖礼服的艾玛正单独接受记者的采访。哪怕不在身边，甚至不需要女孩往这边望一眼，单单诺兰一个警告的眼神就让皮皮修立刻变成了乖宝宝。

    “灵魂确实没有变化，”罗修站得笔直，就像是个三好学生，就差把“我绝对没搞事”写在脸上，“如果非说车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

    罗修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就连眼中的神采也如涓涓细流般满是柔情：“我突然发现我很幸运，很幸运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很幸运地遇到了大家，很幸运地和所爱的人分享生命中的每一秒……如果这是一场梦，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醒来，还是永远活在这个梦境中。”

    诺兰不需要回头确认就知道，罗修此刻的视线正停留在那个与他一生相伴的女孩身上。他没有继续寻根究底，罗修刚刚那段感想的表达给了他一些启发，不得不承认，虽然哈士奇平时表现的不太靠谱，但偶尔也能够说出引人深思的话来，他看着远处忙忙碌碌的记者，突然也觉得一切都有些不那么真实：“所以电影里讲述的是理智与感性的碰撞，梦中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而又如此的完美，只要你想，就能在里面呆上整整一辈子不用醒来。那么究竟是选择理智回归到残酷的现实，还是遵从感性留在这里不留遗憾……”

    “人总归是要醒来的，”罗修轻声嘟囔，眼中的温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梦总有结束的时候，万物也皆有尽头，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阻挡终点的到来，哪怕在梦里拥有一切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醒来后留下的也只有不甘和两行眼泪……”

    诺兰被罗修的话深深吸引，感伤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不知为何还感受到一股颤栗，这是他成为神眷骑士后从未有过的体验，完全没注意身边的黑发青年身上的危机。

    幸运的是，现场还有一个人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并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罗修的异常，或者说感应到了他灵魂正面临失控的危险。在诺兰还没反应过来前，眼前白影闪过，接着是一阵香风扑鼻，艾玛已经站在罗修的面前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诺兰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罗修的灵魂依旧正常，可以说是状态极佳，但仔细分辨的话却太过极佳了！这不对劲！

    而且只从外表上也能发现罗修的异常，此刻他的眼角正滚落一滴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光是看到这一幕，一股凭空出现的巨大绝望感就笼罩了诺兰，将他也拖入某种深渊，他甚至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但这种奇异的感觉在艾玛摸到罗修脸庞的那一刻就瞬间消失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发生的只是一个幻觉，唯一留下的证据就是罗修脸颊上的那道泪痕。

    艾玛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记者们纷纷把镜头对准这边一阵猛拍，但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此刻只有罗修的安危才是她唯一在意的东西。

    “哈利。”女孩轻轻地呼唤，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我没事。”罗修已经恢复了清醒，但他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地晃动了一下。

    诺兰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神眷骑士可以说是完全由灵魂决定肉体的人形生物，身体上的虚弱意味着罗修的灵魂同样虚弱无比。但起码在一分钟前，他还是活蹦乱跳得像个准备撒欢的哈士奇！

    “跟我走！”诺兰当机立断，红毯仪式本来就接近尾声，提前离开顶多让人觉得奇怪，但这也比让罗修遇到危险要好。

    罗修没有拒绝这个建议，刚刚的失控令他损失了大半的灵魂之力，尽管圣痕已经最大限度地在帮他恢复，但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找个安静的地方效果会更好。

    艾玛紧紧地挽住罗修的胳膊，她能感受到自己丈夫的全身都还在微微颤抖，以前没有的情况让她开始害怕，但女孩依旧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惊惶，脸上带着镇定的笑容和罗修一起跟着诺兰进入剧院的休息室。

    “你刚刚和世界产生了链接。”等罗修坐下，诺兰立刻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链接？”罗修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不是很理解其中的含义，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Linkstart”。

    诺兰也没准备让罗修去猜谜语，只是当他看到艾玛为罗修按摩着太阳穴时，心中闪过一个猜测：“你们的灵魂之间……有特殊的联系？”

    罗修想了想，好像诺兰的确不知道这件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点。但包括我的导师和詹姆斯，他们都认为我们两个人的灵魂有着某种羁绊。例如我能够不通过灵魂的直接接触，和赫敏共享我的神眷之力。”

    诺兰陷入了短时间的震惊，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神眷之力能与人分享，以至于后面罗修能为艾玛做无线热点这件事反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从罗修说话的表情来看，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情况似乎已经持续很久，诺兰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罗修特殊还是艾玛特殊，但既然自家大骑士长早就知道这事，那似乎也不用他来操心：“你总是能让人惊喜……还是说回链接的事情吧，上次你失控的时候我不在现场，所以没法判断发生了什么。但这一次我很幸运地就在你的身边，直接观察到了你在失控时的灵魂状态。”

    稍微停顿了一下，诺兰还是忍不住向艾玛询问：“你是怎么发现罗修不对劲的？”

    “灵魂上，”艾玛仔细描述了之前的情景，“我在那边接受约尔的独家专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哈利的灵魂……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是混乱，而是，嗯，比以前顺滑？”

    “顺滑？”这次又轮到罗修目瞪口呆了，他想象不出灵魂这玩意应该是怎么个顺滑法。

    艾玛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有些接近的词语，但也觉得没能切中要害，反倒是诺兰更清楚她实际的感知：“你是指灵魂的运行状态比之前更加‘顺滑’吧。”

    见到女孩露出惊喜的神色，诺兰就知道自己没说错，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顺便重新理了遍思路：“用最简单的话来说，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在不停运转的，只有当灵魂即将消散的时候才会凝固。这个运转的规律和灵魂的强弱无关，只是一个随机的结果，但通常情况下会受到灵魂状态的影响。刚刚，罗修的灵魂运转就是进入了一个极高的运转状态，这是一个好的现象，所以你会觉得变得‘顺滑’。”

    艾玛听到诺兰的解释反而更加奇怪了，她忍不住问道：“但哈利刚刚明明是失控，还可能会有危险……为什么说这是好现象？”

    “一台发动机转数过高的话可能会爆缸，”诺兰用一个形象的比喻解答了所有的疑问，“罗修就是遇到了这个问题，但这只是一个过程和现象，最核心的还是引发这些问题的原因。”

    罗修想起诺兰之前的话，他的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你是说，我与世界产生了链接？”

    诺兰点点头，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眼前这个黑发青年的灵魂所发生的变化，他也完全不会意识到一切的源头居然会是这样：“神眷的本质是神之意志的延伸，而神即是世界，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神眷骑士与世界是一体的。但实际上神眷骑士又与世界相互独立，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就在刚刚，你和这个世界直接链接在了一起，真正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诺兰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判断告诉罗修：“我猜测你的失控和这有关，这个世界的本身是有灵魂的，也可以视为一个运转的整体，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信息在流转，而当你和世界链接时，就会成为世界的一部分——就会承载那些庞大的信息。”

    罗修终于听懂了自己的处境：“就像是一台奔腾486被挂到超级计算机上，而且还没水冷散热？”

    “所以这不是哈利本身的问题，而是他与世界产生的链接？”比起罗修自己，艾玛则更担心些。如果真如诺兰所说的那样，就意味着罗修的失控原因是不可控的，每次他与世界产生链接，都意味着一次巨大的危险，“神眷骑士团的历史上有类似的记载么？”

    “起码在我的记忆中没有，我也是直接观察到了这个现象才做出的推测，”诺兰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在这方面爱莫能助，他对灵魂的研究比较有限，也就比裘德·洛好一些，“你们可以找一个更加熟悉骑士团历史的人了解一下，例如大骑士长。”

    罗修和艾玛闻言对视了一眼，他们的脑子里同时浮现出一个最适合的人。

    当然，不是那个每天捧着红茶，怎么看都是无所事事的韦尔斯利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