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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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将心比心

    “咎由自取?”

    那话刚落,顾招娣两眼徒然瞪大,好像完全不敢相信那是从老五嘴里说出来的。

    不敢相信当初那样一身傲骨顶天立地之人,如今竟真真如允今安所说的那般,竟是完全不知所云毫无人性。

    面对这暴戾至极蛮不讲理的老五,顾招娣只觉惊骇不已。

    “你还是我顾家儿郎,还是当初那个嫉恶如仇顶天立地的顾承御吗?”

    “从前的你饶是气性大些,跋扈乖张些,却也是讲道理知好歹的,也看不惯欺凌弱小心怀正义。

    便是对我这庶出的三姐,也知道自幼敬我护我。

    便是对外头,见到不公之时也会出手一二。

    如今面对那最该疼惜的人,怎的倒是……”

    “三姐休要再提从前。”顾承御冷声打断她,“从前就是我诸事无心次次手软才落得如今下场。”

    顾招娣蹙了眉:“所以,你做那些的时候就从未想过她的后路,从未顾及过你们的从前。”

    “我若毫无顾及,便不会是如今之景。”

    顾承御说完举杯一饮,骨上青筋绷起,眼底如霜。

    其实查清一些事后,他心里还是悔过痛过的。

    可转念一想,便如那夜所问,她完全可以解释,完全可以哪怕多说一星半句。

    但她没有。

    她只会一味的恨他厌恶他逃离他。

    利用他对她的感情怜惜一次次玩弄他,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便是如此,他也不止一次低过头,可她又是如何对他的。

    揪着过往仇恨不放,偏见至极残忍至极,一次次践踏他的真心无视他的示好。

    分明是她弃他如敝履,又岂能怪他不顾从前情分。

    “你想说你会杀了她是吗?”

    望着那低敛忍怒的眸子,便是知道继续说下去恐怕要引得他内里翻涌尽数洪泄而出,顾招娣还是开了口:“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于她而言或许生不如死。”

    “至上至尊的权柄地位,风光无两的富贵,盛世无双的恩宠,只要她首肯,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得不到,三姐之言未免荒诞。”

    “难道真正荒诞的不是老五你吗?”

    顾招娣定定看着他。

    “母族,兄嫂,亲朋,便是文人最为看重的清流正骨,如今的她还剩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了,怎么没的,你知,我知,她允今安也知。

    或许你会说当初之事你是遭人算计落了圈套,你是理所当然的把她当成仇恨泄愤的对象。

    那么敢问,事情一出你可曾着人去查过,可曾信过她问过她听过她?

    你没有。

    回了京一句叫她感同身受就屠尽她满门。

    紧接着便是一次次惨无人道的羞辱折磨。

    老五。

    这些时日你做了什么做了多少,你还记得吗?

    做那些事的时候,你顾念过你们间的过往情分,怜惜心疼过她吗?

    从一开始,你当真那般笃定,心里挤压愤懑多时的事就是与她有关,与她母族有关吗?

    你也没有。

    你只是恨。

    恨她在你落魄之时没有选择你,恨她没有信你没有与你同进退没有同你共度难关。

    再问一句,就算她真如你想的那样,那她就当真这般罪大恶极,当真要受此蹉跎受此折磨吗?

    好,退一万步,便当你是受计蒙蔽,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情。

    那么起初尚且可以说是恨她做出的报复,查清楚后,时至今日你真心诚意哪怕做过半分悔疚之事,做过半分弥补偿还吗?

    你还是没有。

    反是变本加厉的索取折辱,叫她痛不欲生,暗无天日。

    心情尚可的那天便是妄想用几句软话叫她顾及从前,妄想和好如初。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直接索要,一再强硬逼她辱她。

    就这,恕我直言。

    但凡是个稍稍撑了脊梁骨的也不会轻易就范,更何况是她允今安?

    此时此刻她恨你怕你躲你都来不及,难道还指望她能妥协再爱你?

    一个被踩入泥潭的人,受尽凌辱,朝不保夕,或许连生死都没那么重要了,那你口中的权柄富贵于她而言又值几何,你有考虑过吗?

    相识这么多年,口口声声说爱她惜她的人,她真正想要什么,期盼什么,你果真知道,果真在意吗?”

    “她同你说了什么。”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见他那执迷不悟的强硬眼神,顾招娣的眸子当即黯下几许:“也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顾承御没接话。

    抓起酒杯猛地连续灌下几口,轮廓分明的咬肌滚动不已。

    “犹记当初,你记恨杜寒江欺我辱我,功成名就剑指众敌之时是何等正骨何等威风。

    如今所为,你和当初的杜寒江又有什么分别?”

    闻言,顾承御原就冷怒眼梢倏的一戾,抓在酒杯上的指骨就突然用力起来:“莫要忘了你姓顾!”

    “我从未忘过身上淌的是谁家骨血。

    倒是老五,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女人。”

    说到这里,顾招娣的语气也逐渐跟着强硬起来,眼圈却是禁不住又泛起了红热。

    “时至今日,你还记得当初的顾家是如何一夕败落,你三姐我又是如何被杜寒江逼迫,如何受尽屈辱受尽耻笑吗?

    还记得当初的川哥儿乃至整个顾家是有多绝望多无助吗?

    还记得你初见我身上的伤时,是何等痛怒何等不甘吗?”

    怕他会把怒火转去杜家,顾招娣顿了片刻就转了语气:“…我是有福的,便是从前再难熬,尚且有你有当今陛下还有长姐,如今也算撑过来了。

    可她呢?”

    “说句你恼的话,当初杜寒江所为便叫我觉得暗无天日生不如死。

    如今,你这手段何其狠毒,一再毁她余路断她念想,将她一步步逼迫至此之时可曾想过她能不能撑得下去?

    禁在这样的锁魂炼狱,留得一命已是你的万幸。

    不去挽救珍惜,却还在一味变本加厉,又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怕?”

    “你扪心自问,她与你而言究竟算什么,在你心里又能占重几何?

    倘若果真……你,当真不悔?”

    那夜。

    顾招娣说了许多许久。

    字句平缓,推心置腹。

    顾承御倒没再接话,全程只闷闷的灌酒。

    一杯接着一杯。

    饶是喝得脸色绯红,眸子含雾也不肯罢休。

    “老五。”

    临了,顾招娣轻轻叫了他,然后近前半步,搭上他青筋紧绷的手腕。

    “生而为人,要懂得将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