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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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再迎

    外头热闹忙碌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尚水榭被那险些亮瞎眼的几十箱的绫罗绸缎稀世珍玩堆得满满。

    更为刺目的当属那套大红嫁衣,珍珠霞帔,金凤成祥。

    与此同来的还有宫人高举的明黄圣旨:先御史忠良故厚,人品贵重,特追封太师,配享太庙;允妻孟氏钟灵毓秀,敏正端方,追为秦国夫人。

    追封了她早年亡故的父母,接下来便是允立诚夫妇,追封为光禄大夫和永宁郡夫人。

    再而后就是允今安。

    那天,陆陆续续的聘礼木箱及宫里赏赐几近堆出了门槛。

    “安儿。”

    残阳渐敛,红绸通篇,染了他乌墨眉眼。

    微微倾下身从后头抱她,趁上她薄肩。

    湿热气息扫过寒沉寸寸,他在那小耳落下一吻,轻轻问:“如今,你心里可舒坦些了?”

    允今安对这些原就看得薄,只是听他之意像是准备接回言哥儿,自然也不敢轻易驳他。

    虽是没有回应,但好歹也没有反抗拒绝的意思,他就把她箍得越紧了些。

    ——

    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新婚前几天夫妇会面会有所冲撞,当夜晚膳后他就很老实的回了侯府。

    连着后头几天都没再出现过,只安安分分的等着,实在想她了就着人以添置婚用为由探探消息。

    或是时不时看看那婚书。

    起初时,看着那一笔一划都在诠释不耐的字迹他还是会心有芥蒂。

    可转念一想。

    不耐厌恶也好。

    恨之入骨也罢。

    她始终还是在的。

    只要他改了性儿,好好待她,她一定还能再想起他的好。

    何况他们间还有那难得的年少情谊。

    情深几许,意重几多,夫妇伉俪,日夜厮磨,又有谁果真能这般木石心肠。

    只要她在,他就还能像从前那样打动她,他信他还有机会。

    ——

    瀚宣二年,二月初二。

    这日一早,允今安就被众人簇拥着更衣上妆。

    听着那些荒诞至极的恭贺之词,还有夹杂在看似喜庆里的轻声细语。

    说侯爷何其小心,天没亮就赶了来,又怕吉时未到冲撞了夫人,大雪天被冻得指骨乌青也不敢进院。

    又道夫人何其风光,得了这富丽堂皇的私宅,流水的聘礼陪嫁不说,竟还能带着母族一步登天。

    从古至今哪家能有这殊荣,骨入黄土之人竟也能翻身加官进爵得封诰命,又见过哪家罪臣新寡能有这般造化。

    这排场这阵仗,便是皇女出嫁也不过如此。

    她心里就想笑。

    不过换了个囚处,换了个手段,怎么听那语气,倒似她捡了个大便宜。

    从不谙世事到残败不堪,这些日,一步一步的煎熬苦楚,别人能忘,难道她也能忘了不成。

    至于那些艳羡,说她命好的,她只当没听到便是。

    世事如此,痛楚没有落在旁人脸上,又何来的感同身受,何来的设身处地。

    “吉时到——”

    那声一落,原心急切切的顾承御突然紧张起来。

    尤为窘迫的搓搓手,深深呼吸几次,然后又傻乎乎的拍了拍有些泛起红热的脸。

    算着大抵平复了,就攥紧凤头钗大步跨进院落。

    见下人拥她而来,他立马放缓呼吸放缓脚步。

    略过那死如槁木的蒙尘目光,他替她将钗子簪上。

    深深凝她几许。

    他几欲抬手触过那如死物的寒凉眼梢,但怕她又躲开惹得二人难堪,到底是忍了下来。

    “很美。”

    他笑着如是说道,然后接过她的手一把抱起,边示意迎亲开道。

    “这……怕是不合规矩啊。”

    “本侯迎亲,本侯就是规矩。”

    往那犹是毫无反应的死水眸子看了眼,他显然僵硬了瞬。

    但很快他又重浮了个笑:“本侯就是要全城乃至天下人尽皆知,今儿,是本侯亲迎发妻的大好日子。”

    说完就抱紧她大步而去。

    如敛星河万丈,一步一步毫无迟疑。

    那日。

    上京全城轰动。

    顾侯再迎允家姑娘,不备车轿,竟是亲自抱着她策马而行!

    以撼天震耳的炮竹开道,鼓乐喧天,喝呐连连,珠玉琼浆,红妆十里,渲了半个上京城。

    加之顾承御亲自上表请封允家亡父亡兄加官进爵配享太庙,女眷追封诰命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都跑来赶这热闹,只为一睹允家姑娘风姿,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叫一代战神为之疯狂。

    待跻身见到那行不见头尾的无尽浩荡队伍,稠如雨下的红包喜糖,便立马哄闹起来,连声欢呼雀跃着。

    红飞翠舞,狂欢不已。

    到了这一刻,众人好像都忘了不过两月前的游街事件,更是忘了允家上下究竟因何一夕倾覆。

    只叹顾家五郎何其有心,痴情何其难求。

    也是。

    便如允今安所想。

    非人痛处到底是没落在旁人脸上,又何来的感同身受,何来的设身处地。

    穿过那如长龙的千万围观,入了侯府,顾承御依旧是分毫不舍的抱着她,敛了满旭笑意跨过火盆马鞍等一应规矩,直接送进正堂敬拜天地。

    然后略过众宾客直接去了后院。

    鸳鸯羡。

    顾承御从来就不是善于诗文的人,但为了给这院落换个合意的名,他特地翻看了好些书籍。

    翻来覆去,唯有那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深得他心。

    鸳鸯。

    初见那年的小河洲边,关雎鸳鸯成对成双,可不就是寓意早隐。

    他不知道的是,精心算出来的良辰吉日,精心挑出来的院名,在她看来不过都是些比较心思罢了。

    上京城人尽皆知,她昔年入绍王府便是二月初二,萧霆睿亲笔提名写下院名:关雎苑。

    关雎。

    鸳鸯。

    原该都是世间最为美好的东西,落她身上,却是讽刺不已。

    ——

    面对那全然无视大步而去的顾侯,宾客也不觉得奇怪,说了些恭贺之词就各自吃酒耍乐去了。

    毕竟为着允家姑娘,这人恣意任性也不是头一回了。

    年少有私调禁军抢婚。

    年前因前谏议大夫一句质疑而血洗林家满门。

    更是不惜为其当众顶撞当今太后。

    前些日又自持滔天军功,大张旗鼓请封允家。

    桩桩件件,但凡气运差些后台弱些,也不至于叫他嚣张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