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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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惊梦

    侯府上下红绸囍字通天,新房里却是十分娴雅。

    壁纸丹青,墨香文静。

    床榻之上对影成双。

    顾承御心如沸涌,偷偷看了她几眼,正试探着想去牵她,嬷嬷就捧着喜剪来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从俩人束发中各取一缕,以红绳紧系,收纳安置。

    然后就是红绳牵着的对半小瓢:“合卺共饮,永以为好。”

    诸礼毕,他抬手一挥:“赏!”

    等众人退下,顾承御就捉了她的手。

    “安儿,今儿我真高兴。”

    他原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她从来没有过波澜半分的眉眼,他就把那后话生生咽了回去。

    盯她看了半晌,粗砺指腹就徐徐转去了她手腕。

    抚着那对冰玉手镯摩挲了几圈,顾承御道:“我看你这镯子带了好些年,不然,就换了吧。”

    边取出一只色泽通透度远在它之上的玉镯,另一手就作势要去脱她手腕上那对。

    “这是顾家嫡系代代相传,如今,你做了我顾家妇,理应……”

    “你顾家代代相传就要把我允家之物贱如草秕吗?”

    闻言,顾承御的脸色显然难看。

    却也难得的耐住了性子。

    垂眸默了良晌,待自我消化一番后轻轻说了声“外头宾客都在候着,为夫去看看”就出了房。

    烟花漫舞,锣乐喧天。

    杯盏相碰,贺声连连。

    不知闹了多久,再见顾承御拖着如缚千斤的腿脚踉跄而归时,玄月已是隐隐敛褪。

    望着那烛下窗纱漾漾,顾承御只觉心里温暖。

    好似就能穿透层层叠叠,直抵那大红嫁衣身前,看那为他所画的清艳妆潋,为他所披的凤冠霞帔。

    帐下美人,红衣素手,一幕一物皆是归他所有。

    期盼过数次,幻想过数次的场景,恩怨纠葛万千,仇恨亏欠万千,如今也终是得偿所愿了。

    她,允今安,从此以后冠的是他顾姓,载的是他族册。

    她恨又如何。

    疏离冷待又如何。

    从她落笔婚书,入他府门的那刻起。

    敬拜天地,结发夫妻的那刻起。

    纵有千般不愿,也不可再否认她是他独一无二的妻。

    自此以后。

    窗下明月,月下桑花,纵有星河万里,也不及那人眉眼寸寸。

    亦如当年之誓,生不纳妾,死不复娶。

    思及至此,顾承御不由又是心口一沸。

    深深呼吸几次,放缓脚步再近前两步竟见他原就覆了层层熏意的红云越发滚烫起来。

    但不知突然忆起些什么,他突然就收了想要推开房门的手。

    “拿醒酒茶来。”

    两刻钟后,房门如期推开,此时的顾承御身上的酒气已经淡去不少,玄底喜袍清芳浅浅,显然是特地整理过。

    往静谧内阁看了眼,他再调整呼吸几次,然后轻轻合上房门,如踏轻风走向她。

    下一刻却倏的愣住。

    扔置在塌下,通红如血的嫁衣,早已换做常服歇下的小人儿,系到最紧最高的襟扣衣带。

    一寸一寸,如兜头耳光,当即就震碎了便是前半刻还在暗暗回味的遐想。

    他掐了掐掌心。

    然后直接略过那处难堪,取了酒走向她。

    “安儿。”

    “今儿好歹算是你我的……新婚夜,听闻民间素有交杯一说,礼未成,怎就能躲懒先歇下了呢。”

    说着边搀她坐起身半抱在怀里,另一手就把酒杯送了去。

    略过她几欲溢出的厌恶眉眼,他微微倾下身:“乖。”

    然后强势挽了她的手,仰头将酒灌尽,边带着些压迫之意把另一杯给她喂下。

    饶是深意满溢,但见她好歹没有半分顶撞反驳之意。

    他就笑了:“娶得安儿,是我之幸。”

    纵使做了千般准备,在他徐徐近前的那瞬,她还是想躲。

    “安儿…”

    大掌就势扶正她小脑袋,他直直凝着他,眉眼烁烁,匿着几分征求之意轻轻问:“今儿我没喝多……可好?”

    说完,那极度隐忍克制的气息再次试探而来。

    允今安蹙了眉:“言哥儿何如?”

    “今儿是你我新婚之夜…”

    略略委屈的语气未尽,就见她又偏了脸。

    失落眼神逃离几番,顾承御道:“今儿晨间已传了信,不日就能见到他了。”

    “顾侯此次可言而有信…”

    “信。”

    他呼吸一重,带了些压迫之意吻了下去。

    ——

    暗夜下。

    寒风狂嚣,凛凛骇骨。

    千人指万人唾。

    围观怒涌。

    耻笑荡耳。

    声声狂嚣。

    字句锥心。

    身随步转,竟又成了荆棘遍地,碑墓千万。

    借着微红月光。

    獠牙尖锐惊人,渗着寒凉沁骨的凶光,赫然是那集群饿狼。

    跑!

    快跑!!

    允今安骇吸口气,甚至来不及反应半分就夺命狂奔。

    荆棘血印,粗喘阵阵。

    下一刻却见领头饿狼怒涌猛跃而来,一把将她扑在地下就是一通胡乱撕咬。

    救我…

    救我!!

    她死死抵住那饿狼的獠牙,但见别处狼群扑食而来之际,她眼圈霎时充了血,一把抓起断枝就往那狼眼狠力而去。

    顾承御素来警醒,当即眉心微微一蹙,下意识举了手就做反击。

    但见竟是她像疯了一样举簪挥来,他又立马反手一收。

    那玉簪就毫无留力的送进了他手臂。

    深嵌入骨,疼痛欲裂。

    但见她双目呆滞,满脸白青几近不见人色,他甚至来不及去看半眼就钳了她的肩:

    “安儿…”

    “安儿!”

    “醒醒,醒醒!”

    小人儿疾喘阵阵,心口剧烈起伏,额头青筋紧绷,汗如雨下,似恶灵附身,可怖至极。

    顾承御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怔了一下后突然想起她自小被保护的好,不免养得娇弱胆小了些,这些时月偏又受了这么多的压迫折辱。

    想到此处,顾承御不由心底一骇:莫不是……被他逼得发了疯?

    但这想法才冒了尖就很快被他压了回去。

    因为他又突然想起她装失忆骗他那事来。

    上回就是一时心软信了她才酿成如今大祸,叫他摧心剖肝痛不欲生。

    那般苦楚若再来一次,当真要发疯的恐怕先是他顾承御。

    是了。

    是了。

    她为了逃离他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焉知此次又是如何。

    已是有所领教之事,他焉能重蹈覆辙。

    自今日起,便是捆绑圈养,便是终生囚禁,叫她恨叫她怕,他也绝不能再松缓半分。

    绝不。

    思及至此,原本惶措阵阵欲传郎中的顾承御强行定下心神。

    钳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的松了,语气眼神间也显然添了疑心三分。

    过了半刻,允今安昏昏沉沉的动了动眼珠。

    但眸光落定的后一刻,又突然如堕寒渊,竟是通身发凉,猛地打起颤来。

    顾承御就半信半疑的揽她入了怀。

    “莫怕莫怕…”

    “为夫在,有为夫在,莫怕,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