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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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八珍糕

    允今安就笑:“从前温书不见你这般用心,这倒记得清楚。”

    允泽言眉梢一挑:“姑母嘴刁,却独爱用那八珍糕和…”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允泽言的动作显然僵硬。

    眸子在那最是熟悉的糕点上停了几息,他道:“…和母亲做的冬凝露,侄儿怎能不记得。”

    允今安亦是一怔。

    指骨仓惶的收回案下,烁烁目光分明逃离了几圈,唇瓣却犹在勉强维持着那极不自然的笑:

    “是了。知道我喜欢,你父亲还特地花了大价钱叫家里厨子去学了,偏他笨,总学不到精髓。

    你父亲就三五天去买一次,天热倒罢,到了冬日里,为了叫我吃口新鲜热乎的,也是像你今儿这般……捂着,留着,风雨无阻,从无间断,便是忘了你要的樱花烙,也定少不了八珍糕。

    你也是个不省心的,说你父亲偏疼我,一股脑儿的说合该我才是他生的,该把你扔出去才是。”

    允泽言也跟着笑:“…所以,那天我就挨了揍,还是平日里最是好性儿的母亲下的手,打得好狠,打了好久,生生看我求饶,去祖父灵位前下跪敬了香才算罢了。

    起初我还和你生气,好多天都没搭理你,连你亲自送的樱花烙都给丢出去了。

    然后……被母亲知道了,我又挨了揍…”

    声音戛然而止。

    允泽言眼眶一热,低下头,莹莹水珠哒哒落在手背。

    他道:“以后,母亲不会再打我了。”

    一字一句缓如平洲。

    却比千丝乱麻,一寸一寸将她禁锢,绞得她直疼。

    “也不会…再有人风雨无阻的替姑母买糕点了。”

    提及痛心之处,两人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歇斯底里。

    只默默垂着脑袋。

    眼泪就那样吧嗒吧嗒直掉。

    允泽言知道如今的姑母被盯得紧,也知道她如今所受的苦都是为了他。

    虽说能耐有限,想要捞姑母出虎口是难,但好歹不能再做错事说错话叫她为难受苦。

    将心情压着,渐渐平复了些,就反去安慰她。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姑侄心痛落泪的时候,吉祥正好往里头看了眼,然后就极懂事的拉上孔嬷嬷走远了。

    待允今安也略略平复了些,把眼泪擦了,他便把糕点往她手边送了送:“怕是快凉了,姑母先试试。”

    也不知是不是郎中从前所说的郁症所致,其实近些日除了精神不济,她还有些食欲不振,便是偶间想吃些什么,口味也刁钻了不少。

    便如从前最无抵抗力的八珍糕,如今看来却是甜腻聒喉,难以下咽。

    但念及是侄儿的一片心意,也就硬着头皮取了一小块。

    却不想才送到鼻下,刚闻见几分味道,就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翻涌,哇一声猛地干呕起来。

    允泽言心里一惊,急忙上前去扶她,边问她是怎么了。

    允今安摆摆手,正想说些什么叫他安心,却是又突然冲来几阵汹涌之势,猛错开身又呕了起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吃什么坏了肚子……”

    允泽言慌里慌张的替她拍拍背,然后又执着帕子替她擦了擦脸。

    原也没有多想,却在目光徐徐抬起迎向她的那瞬,他的瞳孔突然就惊颤暗涌起来。

    因为一见她那痛苦紧绷的青筋,满头满眼的凉汗,无力到几近涣散的眼色,他脑子里就不受控的想起了允家倾覆的那个夜晚。

    同时而起的还有当初顾承御对允家对姑母的步步相逼。

    那回在姑母身上亲眼所见的齿痕。

    及近些日从不同人口中了解到的有关姑母所受折辱的只言片语。

    允泽言当即背脊一凉。

    “不会是…侯府有人想加害姑母,给姑母下了什么毒吧…”

    “是不是顾承御,他、他是不是又对姑母做了什么。”

    “不然、不然姑母还是别硬撑了,咱们……咱们去…”

    原想说去击登闻鼓,去告御状求陛下做主。

    但想起当今圣上太后乃至整个朝堂整个天下几乎都在顾承御的掌控之中,他眸子里刚起的几分星星顿时就黯了。

    “…去叫郎中来看看吧。”

    “如果姑母担心隔墙有耳,那咱们出去看,我带你去找郎中可好?”

    “姑母,你别吓我,我如今只有你了,你……你别吓我。”

    允泽言又惊又怕,手忙脚乱的乱作一团,允今安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眸子徒然一颤,扶在侄儿臂弯上的指骨不自觉的用力。

    ——

    “听说言哥儿来过了。”

    顾承御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申时。

    见允今安正靠坐在窗下小塌翻着书,借暮阳几许,凝尘斜泄,就像静候夫君已久的寻常妇人,唯见柔和乖巧,他忍不住缓下动静看了会。

    不过一听他的声音,允今安就收了书。

    略过那极其防备厌恶的神色动作,顾承御略整了一下袍衣,慢步走向她:“你们姑侄难得一聚,怎么不叫他多留会。”

    “侯府勋贵之家规矩多,孩子粗鄙,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惶恐。”

    语气不轻不重,但话里行间显然带了几分情绪。

    顾承御笑了下:“都是一家人还拘什么礼,未免生分。”

    “顾侯身份尊贵,我等,不敢高攀。”

    闻言,顾承御刚起的几分笑意立即僵硬。

    虽说她这些日总少不了些冷言冷语,但好歹顾及着犹在他掌控的言哥儿还有些收敛。

    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算是入府门来的头一回。

    往她无所忌惮,甚至是含了几分咄咄相逼的冷眼看过。

    若说从前不敢确定,还抱了几分侥幸遐想,那么到了这一刻,顾承御无法再说服自己。

    她当初执意将允泽言送回允家分明就是为了防他,是为了一一赎回他手中把柄软肋。

    而他,不论再退让再伏低,她也不会记得他哪怕一星半点的好。

    允今安讽声依旧:“谁人能有顾侯这般手段,一举一动皆在你的指掌之中,不予退路不得喘息。

    又见谁能把所谓的一家人关做笼中雀,暗无天日永无安宁。”

    “我说了,你身子弱不能见风,我是为你好。”

    “顾侯从前不是最厌恶虚与委蛇那套。”允今安看向他:“何时竟也成了这等下作之徒。”